藏屋記

◎文／關 塘 圖/德 塔

chapter.1

搬到這棟樓的第二天，我撞邪了。

一個月前，我和老爸老媽吵架，終于從家里搬了出來。

老爸看不慣我上網聊天打游戲。以前我讀高中的時候，我媽嘮叨得最多?，F在好不容易熬上大學，我又成了老爸的發泄對象了。

再交代一些事，我叫潘明，男，本市一所重點大學中文系大一的學生?？忌洗髮W后，我父母為我買了一套房子和一輛車。無其他問題……對了，還是單身，沉迷于網絡游戲造成的單身。

言歸正傳，我從家里搬出來就是搬到我父母為我買的那套房子。房子位于二十四樓，兩室一廳，一個人住挺寬敞，就是晚上太靜了，未免有些恐怖。

無所謂，電腦就是我生活的伙伴。我一直認為，有了它我就不孤獨，不寂寞，不再害怕。

沒想到，搬來的第二天，我居然……

chapter.2

從我隔壁這家人說起吧。

我隔壁原本住了一對夫妻，他們在我搬進來前一個月已經消失了。鄰居說那對年輕的夫妻經常吵架，吵得很兇，男的還打女的。沒過幾天，男的在街上被車撞了，之后沒幾天，女的也不見了。房子空了一個月，來看房子的人都沒住下，據說，里面有不干凈的東西。

我為什么要說這些？

原因就在這里了，隔壁房子真有不干凈的東西。我搬進來的第二天晚上在玩電腦，十二點左右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我遲疑了下去開門，但門外沒有人。想必我是聽錯了。不料第三天晚上，我又聽到敲門聲，再去開門，外面沒人。那晚我徹底怒了，沖出門口喊道：誰這么無聊！

可惜沒有人回答我。

讓我覺得毛骨悚然的是第四天晚上。

也是將近午夜，我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玩游戲。

就在這時，我的隔壁傳來利器撞擊墻的聲音。起初是輕輕的，慢慢變成重重的、有力的。我一開始心里還沒覺得怕，應該是有人在隔壁住，不然怎么有這些聲音？可隔壁的人絕對是神經病，大半夜敲什么！我怒了，起來用拳頭砸墻，大罵起來。

一旦我罵得大聲，隔壁就撞擊得重，聲音就響。我停止罵聲，隔壁就慢悠悠地撞擊，明顯是和我作對。

無奈地回到電腦前，正打算把游戲繼續，隔壁那邊撞擊的聲音停了。接著傳來清清楚楚的收音機嘰嘰喳喳聲，我開始想起鄰居之前說的：隔壁沒人。

沒人哪里來的聲音？更可怕的是，收音機停了之后，開始傳來女人凄厲的哭聲！

那晚我本打算通宵游戲，經過這系列的動靜后，我嚇得在兩點前就鉆進了被窩。

chapter.3

第二天早上我打電話給一個特別好的哥們，如實反映了這兩天的情況。

說完后，我問：你覺得我隔壁是不是住著人？

哥們嘿嘿笑，以為我在逗他，沒等我繼續說下去，哥們說你繼續無聊吧，游戲把你整得神經衰弱了。就這樣，他電話一掛，一切歸于平靜。

chapter.4

這樣糾結了一個禮拜。

終于有天晚上我忍不住了，也管不了隔壁住的是人是鬼，總之我要代表月亮去消滅他。于是，我壯起膽子，在午夜十二點左右哐哐地敲隔壁的門。隔壁所有的聲響瞬間停止了，我頓時有種被耍弄的感覺。我又跑進自己的屋子，在陽臺上對隔壁的陽臺大喊了三聲神經??！隔壁無人應答，漆黑的屋子里，真的透出一股陰寒的氣息。

又過了一天。

也是晚上，又是哭聲，又是墻壁撞擊聲，又是收音機聲……

我再一次去砸隔壁的家門?？蛇@一次，我被徹底嚇倒了。猜我敲門之后看到什么？門自動開了，從門上掉下一條蛇，蛇的眼睛直勾勾瞪著我，地上擺著很多白色的蠟燭！我還沒回過神，門“砰”的關了！

被嚇壞的我大叫了起來。

同樓層一家住戶大概是被吵醒了，一位阿姨開門出來，罵罵咧咧地問我這么晚吵什么。我馬上跑到阿姨的面前，指著我隔壁那家的房門說：這家有鬼！

阿姨鄙夷道：什么這家有鬼，你才是鬼！

我繼續問：我隔壁到底住沒住人？

阿姨說：是一個老頭子！

我的心一下子咯噔響，不是沒人嗎？怎么是一個老頭？不過，現在確定住了人，我心里安寧了不少。

可接下來——我的天??！完全出乎我的想象。

chapter.5

不好意思，這回的事還是發生在晚上。

我比較宅，號稱藏屋男。繼續言歸正傳。

假如有一天你來到一個陌生的湖邊，一個老者告訴你，湖里有美人魚。再一天，一個年輕小姐告訴你，湖里有一條龍。接著一天，你卻看到一條大蟒蛇……你會是什么心情？呵呵，這只是我忽然想起的“假如”。

這天晚上，隔壁又有動靜了。

女人的尖叫聲。

男人的罵聲。

小孩的哭聲。

摔碎東西的聲音。

這些聲音幾乎都是同時傳來的。

我開始分析鄰居們之前說的話：一開始聽說隔壁屋無人居住，接著有鄰居說住了個老頭子?，F在怎么會有女人小孩的哭聲？而且聽起來是那么的血腥暴力。然而，為什么只有我聽到？只有我有意見？鄰居們都聽不到嗎？

我想了半天，真的不對。隔壁絕對不會是只住了個老人這么簡單。我那天晚上敲開了門，門口有蛇，還有蠟燭，住老人的房子不可能搞那么詭異，而且我在陽臺吼了這么久，也沒見有人出來應答。

這些情況讓我得出個結論：隔壁屋絕對不尋常。

chapter.6

第二天清早，我跑到樓下物管處找社區管理員問罪。我沖到他們辦公室嚷嚷：不給我個說法，今天我不罷休！隔壁的人總這么騷擾人，還要不要人活了？

物管叔叔顯然懵了，被我的話震懵了。

他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把這段時間的情況如實說了出來，物管叔叔聽完擺擺手：年輕人，我知道你們寂寞，別拿這些事煩我們。

我氣壞了：你以為我吃飽撐著沒事干??！

得了吧。物管叔叔說，你說你隔壁有小孩，有女人，有年輕人的聲音，證據呢？我告訴你，你隔壁住的是一個女孩子！

什么？我傻了。之前鄰居說我隔壁住的是老頭子！現在怎么成了女孩子？

于是我又問：老頭子和女孩子？

物管叔叔笑著說：就一個小女孩，搬進來也沒多久。

我的天啊——

chapter.7

還有一件事我忘記交代了。

就是我每次對隔壁屋抗議之后，身邊總要出現些奇怪的事。比如我那天去敲隔壁的門，第二天我的車就壞了。又一天我去詢問隔壁的事，走樓梯時，忽然被石頭砸到腦袋……諸如此類，怪事有很多。

總之，隔壁屋住的無論是人是鬼，肯定都想對我進行某種報復。我抽了個白天的時間特意再去詢問另一家住戶，那家住戶奶奶出來開門，她沒聽我把話說完便不耐煩地對我說：你小小年紀怎么能編這么可怕的事呢？

奶奶說完就要關門。我沒打聽到想要的消息，當然不能讓她關門。

我把門抵住，再問：奶奶，我隔壁到底住了什么人？

奶奶白了我一眼：住的是一個和你一樣大的男娃娃。

就這樣，奶奶家的門關了。

我耳邊颼颼一陣風吹過，心里到腳尖都是涼氣……同時，我下了決心：不查個水落石出，絕不善罷甘休！

chapter.8

這天周末，我同學來我家拿硬盤，我動了心思，拽著同學和我一起去敲隔壁的房門。在白天我不怕，而且我同學也在，就算鬼也該怕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吧？

隔壁的門被敲了一會兒。

半晌沒什么反應，我同學便說我無聊。正打算走開，門忽然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漂亮是漂亮，但睡到中午的女孩也太懶了些：她穿著睡衣，一頭長發直溜溜地披在肩膀上，瞇著眼睛打哈欠。

女孩說：你們誰??？

我倆一時語塞，吞吞吐吐地不能說完整一句話。末了，女孩要關門，我才鼓起勇氣把門擋住。

我說：你屋子晚上吵得太厲害了！

女孩：我沒吵??！

我說：一會兒撞墻，一會兒女人哭，一會兒小孩哭，一會兒……

女孩笑了，用請的手勢請我進去看。我探頭看她屋里，里面光線有點昏暗，沒見著其他人。我始終覺得里面有問題?？蛇@女孩是個大活人啊。

我嘆了口氣，試著把腦海中那種怪念頭打消。

可就在我同學走后的第二天，我的車又壞了，在車玻璃窗上有一灘殷紅的血跡！這回我覺得肯定是隔壁的女孩干的！

想想之前每次敲她家門或是詢問關于她家的事之后我都遇見怪事，這些事不是人為的難道是鬼為的？可是我沒證據呀，擒賊先擒王，捉賊要抓贓。

我抓什么？既然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她會給我抓的機會嗎？

我耐心等著，機會肯定有。

chapter.9

這次機會出現在某個中午，我抓住她了。

中午我打算開車回父母家拿書，走到車庫發現隔壁那女孩蹲在我車后面。這回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然后我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去，叫道：哎呀，終于給我抓到你了吧？

她笑了，笑得特別開心。

笑吧！現在抓到你了，看你笑到什么時候，一會兒見物管去，叫你賠死！我沒說話，直接上車。結果車子發動不起來。我昨天還開得好好的，怎么今天發動不了？

我趕緊下車，為了防止她跑，先一把拉住她。

我說：又對我的車搞鬼了吧？

她笑著說：我沒搞！

我恨得咬牙切齒：你沒搞，我的車怎么壞了？

女孩指前面奔跑的小孩對我說：是他們，把爛蘋果塞到你后面排氣管里去了。

我立即走到車后面，果然，排氣管里被塞了半個爛蘋果！難怪發動不起來。她真能抵賴，被我抓了把柄，現在卻把責任推給小孩子了。

我不管她怎么解釋，一路把她拉到物管處。

對著物管，我把車壞的情況說了一遍。而她還是咬定是外面那些孩子干的。物管定論不了，便出去把那些孩子“抓”了回來。

結果讓人大跌眼鏡：

小孩說我晚上經常出來敲門，大叫大罵，還在屋里玩游戲，聲音開那么大吵了他們。所以就“報復”我。用石頭扔我，在我車上倒雞血，塞爛蘋果在排氣管……

孩子澄清之后，我隔壁的女孩聳聳肩，說對我的誤會不介意?？墒?，我不那么認為，這事起因還是她家。憑什么她吵，她家那么大聲，大家都不找她麻煩，反而找我？我是冤大頭??！

我心里不平衡。于是我說：明明是她屋里的聲音。

我又不厭其煩地把隔壁的情形說了一遍，物管叔叔死也不相信，一口咬定我隔壁屋住的是女孩子。女孩保持緘默，一言不發。當我要求物管叔叔去搜查時，物管叔叔卻責備我無理取鬧。

沒辦法，我摸出手機。

我向他們宣布：不好意思，我要打110！

說時遲，那時快，女孩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說：多大的事嘛，行，我帶你去我屋里！

我膽怯了，我怕啊。

我說：我不去！我要找110！

女孩哼一聲：沒用的男人。

她拿出錢包，摸出一張身份證，把身份證拍在桌子上說：這是我身份證！押在這里，如果我把你怎么樣了，物管叔叔可以報警抓我！行了吧！

哎呀，男人不好做??！尤其在女孩面前，一不小心面子全丟盡了。

我咬咬牙：我跟你去。

數分鐘后，我跟隨女孩來到她家——也就是我家隔壁的屋子。

chapter.10

于是，真相大白了。

這居室和我那邊一樣，是兩室一廳。當我進去的時候，窗戶敞開，光線明亮。房子收拾得干干凈凈。

我想我錯了，屋里沒有老人，沒有男人，沒有孩子！

可是……

叔叔，你看什么？小孩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后響起，我猛地回頭，女孩笑呵呵站在我身后，沒見有小孩子。莫非我聽錯了？我又把頭轉回去，走到窗戶前，這才發現她這房子是單獨的戶型，除了連著我屋子墻壁，并沒和其他住戶相連。這就難怪別人家聽不到晚上的聲音。

小伙子，看什么？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道。這次我很肯定聽到了，我又猛回頭。這次，沒有見到老太太，只見女孩仍然站在我身后。

我的腿不由得發起抖來：這屋邪門！

我確實撞邪了！

我哆嗦著問女孩：你聽到了嗎？

女孩微笑問：聽到什么？

一瞬間，我身上的雞皮疙瘩涌起，不寒而栗！

我說：你屋里不干凈！

女孩咯咯地笑，手抱肩膀對我說：你嚇到了？

我點頭。

女孩嘆了口氣，轉身走進一間房里。她的聲音從房里傳出來：一個大男生怕什么！我服了你了！

話才說完，她就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堆東西：銀白的假頭發，男女樣式都有，都是老人的。還有些老人穿的衣服。

女孩走到我面前，揚揚手中的東西，尷尬地說：我本不想告訴你真相?？茨銍槼赡菢?，我還是說了吧！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個演員！

我頓時傻了。

女孩說她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正在接拍一個恐怖電影，為了把自己融入這個鬼角色，她不得以才想出這個方法來練習表演。

我和她是同一天搬進來的。頭天晚上，我玩游戲的聲音把她吵得睡不著，第二天晚上她開始撞墻報復我。之后，她想到利用我來練習表演，便將計就計，最后我就聽到看到那些嚇人的情景……

其實，女孩一直都在偽裝，因為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可能也小有名氣，所以平日裝扮奇奇怪怪的，總讓人摸不出她身份，一會兒扮老太太，一會兒扮小伙子，一會兒扮老頭子。表演系就是表演系的，真是逼真??！

也就是說，后來我要報警，她怕簍子捅大了才制止我。

我問她：那些男人，老人，孩子的哭聲怎么弄的？

女孩笑了，便給我表演——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惟妙惟肖！

女孩說：這是她家祖傳的口技。

藏屋男，也就是我，徹底呆在了原地。

你說這該是撞邪還是撞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