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的力量

董蔚民

小時候,周日,假期,我最愛干的活是給生產隊的牲口割草,最愛見的草是爬地龍(學名叫馬唐,一種禾本科雜草)。爬地龍有平臥地面蔓延四周的匍匐莖,節間有芽和不定根,生命力極強,一洇一大片,一割一大堆。

人們把民間或者出身低微的人比作草根。然而,來自民間的力量卻是巨大的。

不贅古往,只言今來。

像安徽鳳陽的小崗人撬動了沉睡在土地上的巨石,引發了中國的改革開放;遼寧寬甸的四平人觸摸了林權的冰山一角,推動了分林到戶一樣,廣西宜州的合寨人在基層組織癱瘓、群龍無首的狀況下,自發組織起的全國第一個村委會,催生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從此推動了村民自治的民主進程。半秘密狀態下摁下紅手印,有風險,但不妨礙經典。

偉人毛澤東有一句名言:“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真正動力?！?/p>

“春江水暖鴨先知?！币驗檗r民最清楚他們的生存狀態,最明白選擇何種路徑才能改變自己。他們沒有喝過馬克思的墨水,但他們浸泡在農村的泥水里,用一輩子的親身經歷、實戰經驗,向執政者不斷地普及著農村常識。

村民自治是一個非常繁雜的系統工程,需要摸著石頭過河。但我們的農民,靠深透的洞察力和非凡的智慧,能化繁為簡、屢使妙招,比如后來的兩推一選,海選,村民監督委員會,四議兩公開,一六八工作法,聯戶代表制,民主懇談會,五芽章,等等。

因為他們腳踏厚土,土色土香沒有隨機抽樣;置身生活,原汁原味沒有點滴勾兌;地人交融,純樸純真沒有絲毫迎合。

他們最講實事求是,最有實踐經驗,是思想家、實踐家、辦法家,是最讓人翹大拇指的人群。歷史將永遠記住他們。

不僅如此,這種自下而上推動社會管理體制改革,可能是中國社會轉型的一個現實路徑。它陳義不是很高,談不上激動人心,只有靜悄悄的點滴生長。但恰恰是這種靜悄悄的點滴生長,才最有力量,才最能驚天動地。

在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公布施行和中國第一個村委會成立30周年慶典之際,我們為村民自治的燎原勃興而擊掌。盡管路途依然遙遠,河里還有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