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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語生成和理解的認知心理探究①

2011-04-07 13:57
關鍵詞:反語語言學話語

周 敏

(中國計量學院外國語學院,浙江杭州310018)

反語生成和理解的認知心理探究①

周 敏

(中國計量學院外國語學院,浙江杭州310018)

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切入,探討反語的心理運作過程和規律。在反語生成和理解過程中,人的反向思維能力和人的聯想能力,特別是對比聯想能力分別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對其研究有助于加深我們對反語的認識和理解。

反語;生成;理解;心理;認知語言學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this paper deals with the mental or psychological workings and rules during the whole process of irony communication.In the process of irony generation and comprehension,ability of reverse thinking and association,especially the ability of contrast association,all play an important role.To study irony from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 will help us to gain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irony.

Key words:irony;generation;comprehension;psychology;cognitive linguistics

反語是指運用與本意相反的詞語來表達本意。通俗地講,就是正話反說或反話正說。一般而言,反語有表里兩層意義,表面一層是詞語本身固有的,而骨里一層是由特定的語境所賦予的,說話者真正的表達意圖就在骨子里的這層意義上。反語這種“表里不一”的獨特性一直備受語言學界的關注。綜觀過去對反語的研究,人們主要側重于從修辭、語義、語用的角度對其展開研究。至于隱藏在整個反語交際過程表面現象后的心理與精神活動如何,前人的研究卻沒有系統深刻的闡述。為了彌補這一缺陷,本文擬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對反語生成和理解背后的心理運作過程和規律進行探討,旨在進一步加深對反語的認識和理解。

20世紀80年代末形成的認知語言學是認知科學的一個分支,是認知心理學與語言學相結合的邊緣學科。認知語言學把語言看作是一種認知活動,以認知為出發點,研究語言形式和意義及其規律的科學,是基于人們對世界的經驗和對世界進行感知和概念化的方法來研究語言的學科。[1]也就是說,認知語言學研究與認知有關的語言的產生、獲得、使用、理解過程中的一些共同規律及其思維、記憶有關的語言知識結構模式。按照認知語言學的觀點,語言是心理的表征,是人類認知活動的產物和工具,是思維和認知的結果,語言不是直接反映客觀世界,而是有人對客觀世界的認知介于其間。人們使用語言的過程,就其本質而言,是認知的。因此語言要用于了解人類的語言能力或人類知識的心理表征,并進而揭示人類的思維和認知結構,必須首先把它放到人類的認知過程中去研究。

一 反語生成的認知心理基礎

認知作為心理活動和能動地認識世界的過程,可分為前語言階段、語言習得階段和語言思維階段。反語,作為運用語言的一種手段,不會出現在前語言階段,因為前語言階段的認知是以感知和表象為主要特征,是非理智性的。語言習得階段的認知,從語言產生的角度講,是概念形成的過程,并在已有概念的基礎上進行初步的判斷和推理。因此,在這一階段,人的心理開始進行理智性的思維,反語的認知基礎即概念開始形成,反語開始出現在語言的使用過程中。在此階段,兒童處于概念形成的過程中,并只能進行初步的判斷推理,所以此階段的反語使用具有很大的隨機性。最早期的反語從一定程度上講,是由于兒童概念不清,不能區分相同和不同之間的關系所造成的。例如,拿張白紙問一個剛會講話的孩子是什么顏色,他回答是黑色的。這是因為他對色彩的概念還不完全理解所致,所以他的回答貌似反語,實則不是我們真正含義上的反語。隨著對世界認知的不斷擴大,兒童的語言和思維能力不斷加強,他們會開始自覺或不自覺地運用反向思維模式。此時若拿張白紙問一個正常的六七歲的孩子,他回答是黑的,這并不意味著他的色彩概念還不完全,而是因為他調皮或生氣,所以此時他的反語答案是他內心活動方式的體現。在他們的認知中,已經有了確定的“界標”,并以此界標為參照,進行相反方向的思維隱射。

反向思維就其特性而言,是一種抽象思維,是認知高度發展的思維形式,是在表象、概念基礎上進行分析、綜合、判斷和推理的心理活動,所以人們只有到可進行語言思維時,即人能夠用語言進行分析、判斷、推理時,真正意義上的反語才能得到充分體現。反語體現著認識主體的一種思維形式,即反向思維。反語作為認知高度發展的思維形式,在人們的語言習得中,特別是由反義詞所構成的詞匯習得中有所體現。學齡前兒童在語言習得過程中總是先掌握與感知密切相關的實義詞,如物品詞和形位動詞等,而由反義詞所構成的詞則出現在認知能力高度發展,大腦能直接以語言進行抽象思維的階段。漢語詞匯里為數不少的由反義詞構成的詞,如“大小”、“多少”、“前后”及疊詞反義詞組“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前前后后”等,都出現在漢語思維能力高度發展后的認知過程中。而這類詞或詞組的構成,是人們在認知過程中進行反向思維的直接體現,是對表象、概念進行綜合和判斷的結果。

當人的反向思維能力得到充分發展后,人就具備了生成反語的生理基礎。然后,在具體的交際過程中,某種或某些心理因素會驅策講話者最終選擇反語這種語言交際方式。換句話說,說話者不會無緣無故地使用反語。影響反語使用的心理因素可概括為以下幾個方面:

1.反語可用來表達說話者對某種現象嘲弄和諷刺的態度。這是反語使用最主要的一個心理因素。利奇(1983)曾指出,反語外表上是褒義或中性詞語,骨子里卻是批判或貶低(某人某事),這也是反語的本質。[2]因而,反語的重要性就在于它是諷刺的手段。例一:

Blessed are the young,for they shall inherit the national debt.

在這句話中,用blessed這樣的正面褒義詞來托出national debt這樣的負面貶意詞。這一諷刺形式強調了“現在不削減國債就是對后代不負責任”的思想內涵。

2.在言語交際中,有時為了顧及對方面子,避免正面交鋒,說話者往往會采取一些語言手段。反語就是其中一種常見的方式。Giora(1995)提出,反語是一種間接否定的言語行為。[3]直接否定和間接否定的一個重要區別在于,直接否定在語言上和心理上都具有“標記性”,[4]其心理標記性在于,它表示禁止,造成感官上的不愉快。間接否定不會帶來這種負面價值。反語因為是間接否定,能使說話者以不冒犯對方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對方的負面情感,從而能夠挽救雙方的面子以避免沖突。何兆熊(2000)指出“人們使用反語,一般說來,也是出于禮貌……反語的使用使得聽話人可以間接地領會到說話人通過含蓄的方式所實施的冒犯之處。反語雖然仍屬尖刻之語,但不失為說話人為了維護禮貌原則而犧牲質量原則的一個重要例證”。[5]例2:

Mother:How about Tom’s study?

Teacher:He is so diligent that seldom reads more than an hour per month.

老師并沒有直接批評Tom,而是委婉地指出他“seldom reads more than an hour per month”,我們從中可以推論出Tom并不是一個勤奮的學生。但是顧及面子,老師選擇了遵守禮貌原則中贊譽準則而故意違反合作原則中的質的準則,這樣讓父母從會話含義中推導Tom的真實學習狀況,又能避免父母難堪。

3.反語的運用,改變了平鋪直敘的語言表達方式,使得語言更加生動而富有感染力,常常達到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例3:

We are lucky.It’s the other side on the thirteenth of December.That makes us feel real good.

這是一篇日記體小說中記述的即將飛越太平洋赴越南戰場的美國士兵的心情。13這個數字在西方文化中被認為是不吉利的,而剛好這一天士兵奔赴戰場,顯然“幸運”、”愉快”都是反語,是一種幽默的表達。

4.反語還可以用來表示說話者之間的親切或喜愛等感情,從而使說話者和聽話者之間的關系更加融洽。例4:

Kyoyo learns that her husband Jiro has fiddled his traveling expense and bought her a nice present.She says:You are so naughty!

Kyoto“亂動”了他們本來用來旅行的費用,用這錢給妻子買了禮物。丈夫違背了他們自己原來的預算,理應受到責備。妻子用了“naughty”一詞,“naughty”這個詞本用來對孩子委婉的責備,但是聽話者明顯能感覺到妻子表面上是在責備丈夫,但其實并不是,妻子對丈夫的那種感激、喜悅之情可以說溢于言表。

二 反語理解的認知心理機制

說話者出于某種心理因素使用了反語,但他的交際意圖是否能實現,關鍵還要看受話者能否正確認知反語。只有受話者正確理解了說話者的真正含義并了解了說話者的真正態度,整個反語交際才算成功,否則就是失敗。

由于反語作為間接語言手段有利于說話人掩飾話語的真實意圖,正確認知反語并非一件易事。首先受話者要做出判斷,說話者的話語不能簡單地從字面理解,而是應該在具體的語境中加以確定。這實際上就是受話者心理認知上的一個過程,可稱為反語認知的觸發機制。

語用學把意義分為句子意義(sentence-meaning)和話語意義(utterance-meaning)。句子意義是通過語言符號來表達的獨立于語境之外的意義,話語意義是句子意義在不同的語境中所體現出來的具有特定交際功能的意義。句子意義和話語意義并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有著密切的聯系。在表達上,話語意義是主要的,是表達的重點,而句子意義僅僅是為話語意義服務的。

對于受話者來說,了解說話者說了些什么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還要了解說話者的話意味著什么。有意義的話語都有意圖,但意義不等于意圖。意圖基于意義,但比意義更豐富,受話者一旦意識到說話者違背了合作原則,就要以句子意義為中介,千方百計地去判定說話者違背原則背后的真實動機,體會具體語境中說話者表達的言外之意??梢哉f,語境既奠定了建構反語的基礎,又在解讀反語過程中起著極其重要的解釋作用。例五:

在莎士比亞的戲劇 Julius Caesar中,Brutus出于野心刺殺了 Caesar,Caesar的好友Antony譏諷Brutus說:

Here,under leave of Brutus and the rest——

For Brutus is an honorable man;

So are they all,all honorable man——

Come I to speak in Caesar’s funeral.

He was my friend,faithful and just to me:

But Brutus says he was ambitious;

And Brutus is an honorable man.

在Antony的話里,三次使用 honorable這個詞,根據上下文,讀者可以體會到掩藏在“honorable”一詞之后的真正含義。Antony并不是真正地在贊揚Brutus,而是對Brutus的嘲諷??梢哉f,用反語進行貶斥比正面否定更有力量。

反語觸發機制使受話者開始對話語進行新角度的理解。同時,從反語的字面意義推導出說話者的真正含義的過程也是一個受話者綜合運用各種認知能力的過程,其中最重要的能力是聯想能力。心理學認為,聯想是指由當前感知的事物回憶起有關的另一件事物,或由想起的一件事物又想起另一件事物。聯想作為心理活動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主要有三種,即接近聯想、類似聯想和對比聯想。Grice(1975)認為,言語交際必須遵循“合作原則”,違反了這一原則就會引起交際另一方的聯想。[6]在反語交際過程中缺少聯想這一中介,交際就無法進行。在反語的理解過程中,人們主要是借助語境中的各種線索進行對比聯想的。所謂對比聯想,是指由對某一事物的感知和回憶而引起對它具有相反特點的事物的回憶。對比聯想讓人們在思考問題時,反方向地進行思維投射,從而找到與字面意義相反的話語含義。在言語交際中,反語使用者有意進行正話反說、反話正說,造成表層意義與語境意義的不協調與意義落差,以引起受話者的思考。此時,受話者就要結合語境,揣摩說話者說話時的心理動機,從事物的內部矛盾的兩個方面入手,運用聯想來把握說話者話語的真正目的。例六:

What a noble illustration of the tender laws of his favored country!—they let the paupers go to sleep.(Charles Dickens)

按理說,睡覺是人的本能,是與法律無關的生理行為。狄更斯文中卻稱讓窮人睡覺是溫柔的法律所規定的高尚仁慈的行為。顯然,這里的“溫柔”與“高尚”與當前的語境非常的不協調,詞語下面暗含著巨大的諷刺,作者強有力地批判了這種行為是多么的殘酷和卑鄙。

由以上的論述可以看出,反語是一種非常復雜的語言認知心理現象。在反語的生成階段,人的反向思維能力起到關鍵作用,而在反語的理解階段,人的聯想能力,特別是對比聯想能力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對反語生成和理解背后的心理運作過程和規律進行探究,一方面豐富了原有的理論基礎,另一方面使我們對反語認知過程有一個更為清晰的認知和理解。

[1]文 旭,江曉紅.范疇化:語言中的認知[J].外語教學,2001(4):15-18.

[2]Leech,G.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82.

[3] Giora,Rachel.On Irony and Negation[J].Discourse Processes,1995(19):12 -15.

[4]朱長河.有標記的選擇與意圖義:標記模式的語言學理論探源[J].外語學刊,2005(5):59-62.

[5]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213.

[6]Grice,P.H.Syntax and Semantics[M].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5:9.

責任編輯:李 珂

On Cognitive-psychological Study of Irony Generation and Comprehension

ZHOU Mi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China Jiliang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310018)

H0-05

A

1674-117X(2011)01-0153-04

2010-10-10

周 敏(1975-),女,安徽滁州人,中國計量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語用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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