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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種可能性”到“單向度”——海德格爾與馬爾庫塞技術批判思想比較

2011-08-15 00:51
關鍵詞:馬爾庫塞單向海德格爾

王 飛

(大連理工大學 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部,遼寧 大連 116024)

從“一種可能性”到“單向度”
——海德格爾與馬爾庫塞技術批判思想比較

王 飛

(大連理工大學 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部,遼寧 大連 116024)

海德格爾與馬爾庫塞是世界公認的20世紀兩位著名思想家。具有師生關系的兩位德國哲學家都對技術進行了深刻的、令世人震驚的思考,不過由于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就存在的意見分歧以及后來在政治上的對立,使人們更多關注他們的爭論,而很少注意他們在思想上的連續性。然而從“一種可能性”到“單向度”,絕不單單是文字上的藕合。深入分析他們的技術思想,會發現兩人的思想有著密切的聯系,然而其理論基礎又有根本不同之處。

技術;一種可能性;單向度

作為20世紀的存在主義大師,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1889-1976)無疑是西方少數幾位深刻地影響了人類思想進程的思想家之一。他的學生馬爾庫塞(Herbert Marcuse,1898-1979年)同樣成績斐然。作為法蘭克福學派左翼主要代表人物,馬爾庫塞在長達50多年之久的職業學術生涯中,共出版論著、論集、論文、演講稿、談話錄近百種之多,被譽為“20世紀的思想庫”。具有師生關系的兩位德國哲學家都對技術進行了深刻的、令世人震驚的思考,不過由于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就存在的意見分歧以及后來在政治上的對立,使人們更多關注他們的爭論,而很少注意他們在思想上的連續性。然而,從“一種可能性”到“單向度”,絕不僅僅是文字上的藕合。深入分析他們的技術思想,會發現他們的思想有一定的連續性,但其理論基礎又有根本的不同,本文試圖揭示兩人思想存在的共性與差異性的深層原因。

一、一種可能性——技術時代的真正危險

反對以往的形而上學研究傳統的存在主義哲學,試圖把哲學的主題從天上拉回人間,關注現實的人的生存狀況。嚴格來講,對當時人的生存狀況的考察,是海德格爾哲學的核心問題[1]。對當時風云變幻的世界的牽掛、對命運多舛的當時人類生存狀況的擔憂,促使海德格爾這位哲學大家、思想大師追尋造成這種現象背后的根源。然而缺乏唯物主義根基與階級分析方法的海德格爾,盡管對問題的思考是深刻的,卻仍然只能停留在一般的、抽象的角度,不能對問題產生的原因作深刻的辯證的唯物主義的分析。因此他所能看到、想到、挖掘到的最終還只是現象本身。這就是與以往社會相比,最顯赫的現象——技術。當時的技術與古代社會的技術已具有根本不同的面貌,它從原來的微小的、簡單的、偶然的存在,劇變為彌漫于世界各個角落的、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龐大的、復雜的、必然的存在。技術的這種龐大勢力壓抑、驅使著每個人,海德格爾也不例外,他與同時代的許多哲學家一樣,把技術當作罪惡的根源,作為他批判的靶子。

當然海德格爾作為一代大師,他的批判總有些獨到之處。首先他的分析方法就是極為吸引人的。他從批判“流行的技術觀念”開始,導入他的主題,這倒沒有什么新鮮。特別之處在于,他對流行觀念的批判沒有直接引向現代技術的本質,而是繞了一個彎子,先回到了古代技術,并引出了技術的本質:即技術的本質乃是一種解蔽,一種從隱蔽而進入無蔽的過程,一種真理的展現方式。海德格爾把這稱之為真正的技術的本質。顯然,具有護養性質的古代技術才是海德格爾追求的理想境界,這從他《技術的追問》一文的最后面部分也能分析出來。不過,海德格爾也同樣清楚,歷史車輪總是滾滾向前,完全回到古代既不是人們想要得的、在客觀上也是不可能的。盡管如此,海德格爾仍然要在此點上花費筆墨,當然這與他的理想與解決問題的方式有關。那就是他所想象的當今社會的解救之道,回歸技術的本質——與古代技術并不完全等同的——回到具有詩意、藝術特征的技藝中去。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到,海德格爾由對古代技術的分析向前推進他的文章是有明確意圖的。

當然他關注的中心是現代技術,他要揭示的是現代技術的本質,這是他的存在主義主題決定的。在他的眼中現代技術顯然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災難,雖然海德格爾講過,技術的本質并不是邪惡的,我們也不應當盲目地推動技術,或無助地反抗技術,把技術當作惡魔來加以詛咒。他把技術之本質定義為“集置”,“現代技術之本質居于集置之中?!盵2](P25)“集置”作為技術的本質,海德格爾解釋說,“現在,我們以“集置”(Gestell)一詞來命名那種促逼者的要求,這種要求把人聚集起來,使之去訂造作為持存物的自行解蔽者的要求?!盵2](P18)現代技術正以前所未有的規模與程度,對自然、對他人研究,開發與利用,人類對自然與他人的這種利用絕不是一種泰然的、平和的姿態,而是如強盜般占取、如虐待狂般瘋狂的壓榨與剝奪,但是人類并沒有如愿以償,成為榮耀的統治者,而是使自己與自然與他人一樣處于被奴役、被統治的地位[3]。

海德格爾的用詞總是隱晦而又曲折,因此盡管他對“集置”一詞進行了解釋,我們仍舊不能用平實的語言把它稍作展開。技術命令人、逼迫人,而且這種命令與逼迫不是針對單個的人做出的,它的行動是大膽的、無所畏懼、無所顧忌的,它把人“聚集”在一起,讓人類集體行動,集體聽命于它。然而,技術顯然讓那些對之報有美好理想的人們大失所望。技術在當今社會不僅帶來巨大的社會物質財富,帶來自由、休閑時間的延長,技術還使人面臨前所未有的危險,它只提供給人一種發展的可能性,但卻封閉了另一種可能性?!凹夹g之本質居于集置中,集置的支配作用歸于命運。因為這種命運一向為人指點一條解蔽的道路,所以,人往往走向——即在途中,一種可能性的邊緣,即一味地去追逐、推動那種在訂造中被解蔽的東西,并且從那里采取一切尺度。由此就鎖閉了另一種可能性,即人更早地、更多地并且總是更原初地參與到無蔽領域之本質及其無蔽狀態那里,以便把所需要的與解蔽的歸屬狀態當作解蔽的本質來加以經驗?!盵2](P25-26)這就是海德格爾所強調的技術的真正危險不是技術力量本身、不是危險本身,而是它造成的這樣一種狀態,技術只提供了走向“一種可能性”的邊緣的道路,封閉了通向“另一種可能性”的道路。而恰恰是這“一種可能”封閉了人類對造成這種狀況的根本原因進行體驗、進行反思才是真正的危險。

二、單向度——發達工業社會中的人

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一書是對技術造成的現代生活狀態的比較全面地描述、分析與批判。他認為,在技術進步擴展到整個統治與協調制度的社會,即發達的工業社會,是一種足以剝奪批判理論的理論基礎的社會、一種遏制社會發生可能的新的變化的社會,即單向度的社會。因為這個社會系統如此之大、之強,它足以把一切反抗性的意識、思想與觀念,一切抗議性的行為,一切超越性的力量,都吞噬掉、同化掉。生活在這種社會制度中的人,是沒有批判能力、沒有超越能力的,缺乏個性、權利與自由,被奴役的、順從的人,即單向度的人。

馬爾庫塞分別從政治、文化、話語、思維幾個領域,對以技術合理化為目的的發達工業社會的意識形態展開批判,從不同的層面揭示人的單向度性。

在政治領域,馬爾庫塞認為,首先,由于社會采取了新的控制形式,即技術的形式,統治階級對社會的統治變成一種新的、更有效的、更令人愉快的形式。在這樣一種社會中,政治權利的運用不再直接表現為對人身的控制,而是表現為對機器的生產程序和國家機構的技術組織的操縱。這種社會的統治形式比以往任何社會的統治更隱蔽、更巧妙。盡管從本質講,這種社會的統治形式比以往任何社會的統治更徹底、更全面,它已經無孔不入,彌漫在社會的各個角落,包圍著生活在其中的每個人。但這種政治統治已經以極其隱蔽的形式發生在生產力領域,生產機構及其所有的產品與服務設施都起著思想灌輸與操縱的作用。因而這種思想灌輸與操縱已經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它給人們帶來了如此多的好處,物質產品的豐富、體力勞動的減少、生活的舒適、社會階層的變化及其在生產角色的變化,技術的面紗掩蓋了平等背后的不平等和奴役,勞動者淪落為單純的工具、單純的物,喪失了它原有的反抗意識與革命性。

與政治的一體化相對應而存在的是文化的一體化。的確,藝術源于現實,脫離了現實的技術生活就失去了材料來源與生命力,但藝術又必須高于現實,這是它成為藝術的關鍵所在。馬爾庫塞所向往的藝術在一定意義上,表達了這樣一種理想:脫離受技術全面控制的生活形式,與已確立的生活形式相對立,批判、反抗已存在的社會。但是在發達工業社會下的藝術卻是令人悲哀的,它失去了其原有的批判與超越能力,淪為現實的奴隸?!艾F在,藝術遠離社會、冒犯社會、指控社會的特征已被消除。雖然其文本及情調至今猶存,但那種使人能夠呼吸來自其他星球的空氣的間距已被克服?!盵4](P53)“西方高層次文化”合法性的已經喪失,這樣一種從已確立的生活形式中脫離出來,與已確立的生活形式相對立的、兼具“前技術文化”與“后技術文化”特征的文化合法性已經喪失,文化具有了商品的形式,理想與現實已經被同化?!拔幕行淖兂闪松虡I中心、市政中心或政府中心的適當場所”[4](P53)。

在語言領域,技術對人和物的控制是與語言的功能化、概念的操作化一起產生和推進的。功能化的語言把事物等同于它的功能,它封閉事物的意義,把發生作用的其它方式全部排除在外。由此使接受者封閉在規則所給出的條件范圍內,這樣語言實現同一化。同一化的語言有步驟地鼓勵肯定性的思維,步調一致地攻擊超越性批判觀念。話語失去了原本具有的認知與評判作用,消解了概念,進而吞沒了理性的超越性、否定性和對立的要素,語言的功能化只是一種表層的現象,技術對人和物在語言領域更深層次的控制體現在概念的操作性轉譯上,即把普遍的概念轉化為虛假的具體概念。普遍的概念,是對普遍的條件或關系的把握,它引導思維過程導向綜合,使思維在普遍的條件和關系中重構特殊事物,因而可以引向對具體事物實在的把握,它對于具體事物具有本質意義。虛假的具體性使事物從歷史的總體性中、從現實的條件中脫離出來,使事實孤立化、原子化,使事實固定在壓抑性的總體內。

在思維領域,技術合理性統治的結果使否定性思維轉變為肯定性思維。哲學的功能原本在于分析與批判,哲學家的任務在于對他所處的生活世界的分析、批判與改造。簡單地講,哲學是“對抗性”的。哲學語言與語詞的日常用法、流行的使用狀況是不相容的。它應超出已存在的東西,是為了達到真正的具體性,進而從直接的具體性中進行抽象,對已確立的經驗背景分解。但是實證主義的語言分析卻要求思考必須束縛于普通用法之內,只允許人們說日常的語言、流行的語言。它們限定語言的用法,語言只不過是日常思考的東西的表達,而不是對事物的本質的揭示,不是對“極難捉摸的東西”的呈現。它取消意義的歷史向度,使鑒別和說明歷史可能性的理論變成不合理的,使“神話”服從于進步合理性,又使以往合理和現實的觀念變成神話。

三、大師間的較量

海德格爾認為現代技術使人類面臨一種危險,這種危險不是危險本身,而是人類不能經驗、不能思考這種危險,人類思考、經驗這種危險的可能性被封閉了。人類只處于技術所造就的只有單一可能性的世界,即瘋狂的訂造、瘋狂的攫取的狀態中。人類失去了反思、批判的能力。馬爾庫塞認為,如果從這個連續統來看,就沒有人們通常所認為的獨創性。在這個角度上講,馬爾庫塞的《單向度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是對海德格爾的《技術的追問》的一個注解。他對現代技術所造成的狀況即人類失去批判能力、否定能力、超越能力的單向度狀況進行了更精心、更細致、更全面的描畫與揭示,他從政治、文化、語言、思維各個領域對生活在發達工業社會中的人的真實狀態進行刻畫與分析,深刻而又不乏具體性。他的批判不僅令工人階級及其馬克思主義者歡呼雀躍,就連他的反對者也驚嘆他的批判之有理、有力。馬爾庫塞向仍在做著甜蜜夢想的人們大喊,你們已經在向懸崖滑落。因為他的聲音如此強大、如此令人震耳發潰,人們慢慢睜開了一只眼,這應該說是馬爾庫塞的貢獻。而在海德格爾那里,因為他的聲音如此纖細,以致睡夢中的人毫不知曉。

盡管海德格爾在努力尋求一條解救之道,但是因為他根本上不能超越他的資產階級的思維意識的羈絆,無法從物質基礎的深度與階級分析的政治視角,尋找問題產生的根本原因,最終只能是從思想到思想,而看不到思想本身乃是社會存在的反映。他回到古代思想中尋找根源,認為現代技術之所以成為現在的狀態,完全是因為人的思維方式的緣故,是因為西方世界在亞里士多德已偏離了思想的真正軌道,走上了形而上學的錯誤道路。形而上學采取主客二分的分析方法,把客觀世界作為自己觀察、分析、駕馭、統治的對象,這種方法發展的極端便是把哺育人類的自然機器人類自身,作為征服、統治的對象。而技術恰恰是作為“真理的展現方式”出現的,它必然是人類解釋問題的根本所在,因此現代技術必然呈現為形而上學的完成形態或形而上學的終結[5]。

客觀地講,在造成發達工業社會中人類生存現狀的原因分析方面,馬爾庫塞要比海德格爾更切中要害。在這個問題上,馬爾庫塞沒有停留在一般的、抽象的哲學分析上,而是回到現實世界尋找原因,并且他也找到了真正的原因。他多次強調,造成目前這種“單向度社會”的狀況,絕不僅僅是技術獨立作用的結果,技術只不過是作為“純粹的”工具,服務于它的政治功能,并且通過技術這種功能技術化、合法化。技術作為一種力量,絕不是在社會中孤立存在的,它一旦產生就處于一定的社會制度中。這就是馬爾庫塞為什么把技術作為“意識形態”分析的原因所在。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導言中就明確地講,“一個社會用以組織其成員生活的方式,涉及有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固有水平所決定的種種歷史替代性之間進行一種初始選擇的問題。這種選擇本身是占統治地位的利益發生作用的結果。它預定了改變和利用人以及自然的特殊方式并排斥其它方式。它是在他者中自我實現的一種‘謀劃’。但是,一旦這種謀劃在基本制度和基本關系中得以實現,它就趨向于變成排他性的,并決定著整個社會的發展。作為一個技術世界,發達工業社會是一個政治的世界,是實現一項特殊歷史謀劃的最后階段,即在這一階段上,對自然的實驗、改造和組織都僅僅作為統治的材料?!盵4](P6-7)后來他又多次作類似地論述,如“政治意圖已經滲透進處于不斷進步中的技術,技術的邏各斯被轉變成依然存在的奴役狀態的邏各斯。技術的解放力量——使事物工具化——轉而成為解放的桎梏,即使人也工具化?!盵4](P127)同海德格爾對技術造成的人類生活狀況的抽象分析相比,馬爾庫塞無疑進了一大步,這顯然是他接受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社會觀影響,進行社會分析、階級分析的結果。唯物主義歷史觀使他扎根于對社會現象的物質基礎與上層建筑分析相結合的視角,得出技術是一種“意識形態”的論斷。當然,馬爾庫塞的許多觀點是不正確的和有待爭論的。但他對技術的批判及其對生活在發達工業社會中人的狀況的分析具有一定合理性。

[1]王飛,劉則淵.海德格爾的現象學之路與技術主題的凸現[J].科學技術與辯證法,2003,(3):44-47.

[2]馬丁·海德格爾.演講與論文集[M].孫周興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25.

[3]黃漫,劉同舫.現代技術文化之拯救與超越[J].自然辯證法通訊,2010,32(3):87-92.

[4]赫伯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劉繼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8.

[5]王楠.德國技術哲學的歷史與現狀——訪李文潮教授[J].哲學動態,2003,(10):17-24.

From“One Possibility”to“One Dimension”—Comparison of Heidegger’s and Marcuse’s Criticism of Technology

WANG Fei
(Faculty of Humanities&Social sciences,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Dalian 116024,China)

Martin Heidegger and Herbert Marcuse are two famous philosophers in 20th century.The two German philosophers with teacher-student relationship both make profound and world-shocked thinking of technology.However,since there are different opinions from the beginning and even opposition in the politics later,Heidegger and Marcuse’s arguments are more concerned by people,while less attention is paid to their continuity in thought.However,there can be by no means just couples on text from“one possibility”to“one dimension”.To make a deep analysis of Heidegger’s and Marcuse’s thought of technology,we can find that the thoughts of both have close relationship but are essentially different in their theoretical foundations.

technology;one possibility;one dimension

N031

A

1008-407X(2011)03-0058-04

2010-12-01;

2011-04-28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項目(06JC720001);大連理工大學基本科研業務費重點項目(DUT11RW309)

王飛(1976-),女,山東昌邑人,講師,博士,主要從事科學技術哲學、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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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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