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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篇佚文看姜貴與蘇青的一段情

2011-11-27 09:29臺灣蔡登山
名作欣賞 2011年13期
關鍵詞:蘇青小說

/[臺灣]蔡登山

從一篇佚文看姜貴與蘇青的一段情

/[臺灣]蔡登山

前年張愛玲的遺作《小團圓》問世,再度掀起話題,一時之間報章雜志“滿城爭說《小團圓》”。當代中國作家的遺著,還能引起如此熱烈的討論者,大概只有我們“祖師奶奶”了。在如此巨大的討論中,有相當大的篇幅集中于《小團圓》的影射人物?!缎F圓》是自傳體小說,毋庸諱言,有它指涉的對象,但張愛玲寫起小說來,充滿想象力,“穿、插、藏、閃”,一直是她的拿手絕活。因此《小團圓》書中,即便你對出“實際”的人物,有些事你還是無法“一一覆按”的。而不同于張愛玲,蘇青的《續結婚十年》雖也是自傳體小說,但它是紀實的,甚少有虛構的地方。對《續結婚十年》甚有研究的黃惲就說:“張愛玲一直是個虛構的高手,即寫自己也有筆下故弄狡獪處,而蘇青才是寫實的作家。她很可能是想象力不足,所以張愛玲說蘇青近于世俗,言下自己才充盈著靈性呢!”因此,《續結婚十年》是秉承《孽?;ā芬越档男≌f傳統,蘇青采用化名去寫真實的故事。黃惲就考證索隱出其中人物對照表:金世誠(金總理)——陳公博;戚中江——周佛海;徐光來——朱樸;魯思純——陶亢德;潘子美——柳雨生;周凡——譚惟翰;木然——實齋;范其時——魯風;秋韻聲——關露;裘尚文——金性堯;周禮堂——紀果庵;談維明——胡蘭成;郭小姐——莫國康;鄭烈——袁殊;張明健——吳嬰之;錢英俊——周黎庵;共十余人。蘇青在寫這部小說時,或許想為離婚后的這幾年留下生活實錄,而這段期間正好是上海淪陷時期到抗戰勝利后的初期,她同時也記載了當時文壇這些作家的情況,其史料價值正不言可喻。

蘇青的《續結婚十年》第二十小節《十二因緣空色相》,記載她和“謝上?!钡囊欢螒偾?,后來兩人還曾賦同居過一段日子。根據蘇青的習慣,書中所寫的是“確有其人”也“確有其事”。然查大陸的相關研究書籍及三本蘇青的傳記,均無人提及“謝上?!彼笧楹稳?。日前與臺灣史料專家秦賢次兄閑聊,秦兄告知他聽聞姜貴的研究者應鳳凰女士提及“謝上?!碑敒榻F(日后在臺灣文壇鼎鼎大名,寫有《旋風》《重陽》《碧海青天夜夜心》等小說)。于是查了應女士所寫《姜貴的一生》(收入于其所編的《姜貴的小說續編》一書),果有:“抗戰勝利時,姜貴已是湯恩伯將軍總部一員上校。在上海接收,可說十分風光。他與當時的上海文藝界亦有往來。出版《結婚十年》的當紅女作家蘇青,有篇文章提到‘某上?!词墙F,這是他親口告訴好友墨人的。而他與蘇青的一段戀愛,經姜貴的‘重塑’,清清楚楚寫在另一個中篇《三艷婦》之中?!?/p>

姜貴(1908—1980)本名王意堅,后改名王林渡,山東諸城人。曾就讀于濟南省立一中,后轉學青島膠澳中學。1926年中學畢業,到廣州國民黨中央黨部工作?!熬拧ひ话恕笔伦兒蟮奖逼借F道學院讀書。1935年任職于徐州津浦鐵路。1937年將妻子安置于重慶后就抗戰從軍,抗戰勝利時已是湯恩伯部下一名上校,參與了上海接收。在這期間他認識了蘇青,所以身份是“王上?!睕]錯,蘇青寫入書中時習慣改名換姓的。他們兩人相識后就過從甚密,終賦同居。因此當時上海的《方型周刊》(小報)《東南風》在1946年第六期,曾刊有名為“期森”寫的《蘇青的靠山是一個軍人》的文章說:“……近聞蘇見漢奸多告復活,久寂思動,結識一某軍人作其保鏢,擬辦一‘白話旬刊’,其通訊處為靜安寺路某弄,大事宣傳,毫不知恥,誠怪事也?!?946年姜貴辭去軍職,稍后在上海出任中國工礦銀行總管理處秘書,兼江海銀行總行秘書處長,且擔任永興產物保險公司業務副理。1948年12月舉家到臺灣,住在臺南十七年。起初經商,后來經商失敗,逐漸以寫稿賣文謀生。

姜貴的中篇小說《三婦艷》原發表于1971年12月1日出版的《文藝月刊》第三十期,曾收入遠景(臺灣遠景出版事業公司——編者注)1977年3月出版的《蘇不纏的世界》一書,1987年應鳳凰編《姜貴的小說續編》(臺灣九歌出版社)又收入此篇,唯改題為《三艷婦》?!度龐D艷》其實也可以說是姜貴的自傳體小說,描寫他與三位女子的愛戀情結,是為他一生中的三段艷事,故名之為“三婦艷”。改題為“三艷婦”,似有些名不副實,因小說中任何一位女子都無以當為“艷婦”也。

姜貴在該篇小說中也一如蘇青采用化名的手法,但明眼的人馬上可以看出其中的影射。他說在這三名女子中,有一位名叫“蘇白”,她寫了一部《離婚十年》(按:實際上當為《結婚十年》),她把“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改為“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生動妙絕,可謂慧黠至極。她有個短篇集子,題名“飲食男女”……至此蘇青的形象已經呼之欲出,昭然若揭了。

我們再看小說《三婦艷》中的一段描寫:

我與蘇白往來日密。有天晚上我去看她,事先未約定,時間又遲了些。發現她十一二歲的兩個女兒,在地上打鋪睡覺,而大床空著。她一個人還坐著,一燈相對,若有所待。

“怎么還沒睡覺?大床空著,你是不是等人?”

“是的?!?/p>

“等誰?要是就快來了,我馬上就走?!?/p>

“等的人已經來了。要是你不走,我等的就是你?!?/p>

“怎么知道我要來?”

“那很簡單,因為我天天都等?!?/p>

這使我不覺漸漸著迷。離婚丈夫就住在對面二樓上,也還不曾結婚,如果這邊不拉窗簾,他居高臨下,一目了然。丈夫是律師,為了雙方的某種利益,有人說他們離婚是假的。我問過她,她斷然否認。律師的業務不振,她托南京偽府的陳,替他找過差事。差事不好,干了一陣辭掉。如此而已。

離婚后的蘇青獨自撫養兩個女兒,前夫李欽后的情況也一如小說中所描寫的,連蘇青的對白都像極了她的個性,若不是曾是“枕邊人”,是很難描摹得出的。小說又說:“對于蘇白,說老實的,我已漸漸著迷。她是南京偽府陳(按:陳公博)的一碟青菜,卻是我的山珍海味……總之,為了和蘇白方便相會,我決定弄個房子……周君先帶我去看看,我又帶蘇白去看看,中意,一個晚上,就住進去了?!倍K青在《續結婚十年》中對謝上校的“金屋藏嬌”有細膩的描寫:

有一天,他忽然對我說,有人送給他一幢接收下來的房子,他是不久要回部隊的,房子空著沒有用,不如送給我去住了吧。女人大都是貪小利的,我也自然不能例外,嘴里盡管說:“這怎么好意思呢?”心里也不免覺得高興。

又過了幾天,他說房子家具都收拾好了,不過他是一個武人,恐怕不夠藝術眼光,還是請我自己去看看吧?!暗饶惆岩磺卸疾贾煤昧艘院?,再去把你的兒女接回來同住吧?!彼种艿降靥嫖以O想好了。

就在一個下著毛毛雨的傍晚,他坐著一輛小汽車來接我去了,汽車穿過許多濕淋淋的街道,他欲語又止,我含笑凝視著他,等他說出話來,最后他這才怪抱歉似的一字一句說道:“我……因為……那房子……必須用我的名義才可以接收下來……所以……所以……只得……對他們說……說……你是……”

“說我是怎么呢?”我恐怕房子有問題,不禁焦急地問。

他俯首不語,半晌,這才抬起頭來向我告罪道:“我很抱歉,好在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只好對他們說你是我的太太?!?/p>

我驟然覺得臉熱起來,把眼光移開,他卻獨自微笑了。

姜貴和蘇青的小說兩相對照,相互呼應的地方倒不少,可看出相當大成分的真實性。只是一般讀者還是常常會把它們當小說看,因為他們對當時的時空背景、人與事,沒那么熟悉,一時沒那么容易地“對號入座”。而這或許也是姜貴敢于“重塑”這段故事的原因之一。

筆者作為一個史料研究者,當然也不能因此兩篇小說而去百分百斷言某些情事,雖然它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內證”,但畢竟它還是小說,很難當十分有力的一手資料。于是我找遍了姜貴的著作,想要從中找到他回憶的文章,或許能窺探出一些蛛絲馬跡,但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而偶然間我在南港中央研究院近史所的圖書館翻閱香港《春秋》雜志,發現盧大方寫有一文章,談到抗戰勝利初期他在上海辦了一張《滬報》,曾托潘柳黛邀請蘇青寫《續結婚十年》,后來《滬報》辦了半年,因虧損過巨,被迫???,致使蘇青的《續結婚十年》也沒登完。盧大方說:“這一本書,其后由她自己補足而加以出版的,我沒有看到,可能在此書出版后不久,我和柳黛早已到了香港了?!保ò矗骸独m結婚十年》,1947年2月由四海出版社出版)又說:“事有湊巧,一天在朋友所辦的一張日報,讀到一篇題為《我與蘇青》的文字,作者署名謝九,這不用說即是蘇青筆下的‘謝上?!?。這位謝九先生官居上校,竟然也能執筆,該是一個文武不擋的人物;所述對象又是我的舊識,引起我的興趣,因此在讀罷之后,更拿他的原稿剪貼起來,一直保存到今天?!蔽暮蟾接兄嘏胚^的謝九的《我與蘇青》全文,但沒有記載該文發表于何時、何處,從謝文中我得知該文是發表在香港的《上海日報》,由于文中一開始寫道“民國三十八年九月間……到了上?!?,第一直覺我覺得一定是重排時手民之誤,實際上應該是“民國三十四年九月間”,這使我覺得必須找到原報紙來核對。盧大方的文章是發表于1978年3月16日,但謝九的《我與蘇青》發表于何時,他當時也沒記下日期。于是我開始要做海底撈針而未必有成的工作了。

首先我請教了忘年之交的新聞界耆宿黃天才先生,確定當年臺灣確有香港《上海日報》。于是在國家圖書館查到有1955—1964年的微卷報紙,在機器上逐頁逐頁翻找,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在1957年1月15日發現了謝九的《我與蘇青》一文。香港《上海日報》其實是延續上海的小報風格,是小方塊小方塊的文章,謝九的《我與蘇青》也是每天約五百字,連登半個月,至1月29日登完的。該報雖是小報,但名家輩出,在謝文刊登的前后,就有潘柳黛、盧大方、周天籟、馮蘅、貓庵、馬五(雷嘯岑)等人的文章,又因它在臺北市南陽街十八號設有臺灣分社,因此也有臺灣作者,如寫有《春申舊聞》聞名的陳定山,就在此時連載他的《百丑圖》長文,并由他的兒子陳克言繪圖。

看過謝文的盧大方,一眼就認出謝九是蘇青筆下的“謝上?!?。而謝九在文章中也承認他就是“謝上?!?。他對蘇青在《續結婚十年》中對他的描述也沒有任何的辯駁;而他指出蘇青引用他兩首詩,第一首“后來被收入《續結婚十年》中,‘兩’字印成‘雨’字,頗與我的原意有距離”。而第二首是1944年春,“姬人韓氏逝,我曾寫悼詩四首。虹口居常無事,我寫出來給蘇青看看。她把第一首拿去了,也印在《續結婚十年》中,算作我贈她的第二首,實在不倫不類”。這些細節若非當事者,旁人很難道出。

謝九是“謝上?!贝鶡o可懷疑的,但又何以證明謝九就是姜貴的化名?首先從謝文中說:“蘇青生于甲寅,我則生于戊申,按理寅申一沖,不能好和?!比舴莾扇似渲兄蝗?,何以知道蘇青是1914(甲寅)年生,姜貴是1908(戊申)年生,兩人相差六歲,命理上是犯沖。謝文又說:“我在北方長到十多歲,然后到上海,去廣州……”,“民國三十四年九月間,我帶著整整八年的大后方的泥土氣,到了上海。我在虹口一座大樓里擔任一個片刻不能離開的內勤工作”,“以后,因我常住無錫,虹口的房子被收去了”。這跟姜貴當時的履歷、行止完全吻合。當然這些都只是“外證”而已。

更重要的“內證”,則是拿晚出十四年的小說《三婦艷》(1971)來和《我與蘇青》(1957)兩相對照,即可知道同屬一人手筆。例如:《三婦艷》中說他回到上海奉命主持一個機構,因機構中的打字小姐而借得《結婚十年》這書,讀完后,按著出版社的地址,給作者寫了一封信去,后來信轉了幾道手,她才收到。又說:“她為文私淑周作人。周氏昆仲,樹人鋒芒畢露,一針見血,尖刻表里互見。作人則表面平淡,有似不食煙火者,而鋒芒暗藏,妙在針不見血。蘇白視作人為偶像,崇拜之至。特地做了一套黑色禮服,準備北上專誠拜謁。適逢時局大變,未獲行成,而作人入獄了?!庇终f:“我不吸煙,而愛小酌。晚上她出來,兩個人飯館里一坐,我一喝就是一兩小時。她滴酒不飲,一旁陪著娓娓清談,自始至終,毫不厭倦?!薄度龐D艷》又描寫戰敗后的樓下日本人石原,“捧著一個唱機和許多唱片,走上樓來,打開唱機,一徑揀一張唱片放上,就唱起來了。這是一種日本的悲歌,其聲凄厲,偶然一聲兩聲,聽得我汗毛直豎。后來石原站起來,鞠躬:‘唱機留在這里,喜歡的時候聽聽?!娜幌聵嵌?。他的背影消失之后,蘇白立刻把唱機停了,拭淚說:‘戰敗,使我對他個人同情傷感。今天,石原君的過訪,是一個凄涼的場面?!堑?,你和我的感受完全相同?!K白把唱機唱片放到一邊去,以后我們從未碰過它?!敝T如以上情節早在十四年前謝九的《我與蘇青》一文就出現過,甚至有的句子還一字不差,若謝九和姜貴不是同一人,那姜貴豈不犯了嚴重抄襲之嫌了嗎?

再者就在謝九的《我與蘇青》刊畢的一個半月后,姜貴以“姜貴”的筆名在香港的《上海日報》連續刊出方塊文章《新年如意》(3月14日)、《我的春聯》(3月15日)、《蘭酒》(3月 16日)、《論臺灣酒》(3月17日、18日、19日)、《長篇罪言(一、二、三、四)》(5月26—29日),難道這是巧合嗎?

至于姜貴何以用“謝九”的化名寫《我與蘇青》,一方面是延續蘇青《續結婚十年》中的“謝上?!?,讓讀者認為是“謝上?!爆F身說法,而事實也是如此。當時的盧大方甚至還認為:“這位謝上校也到香港來了。我不認識他,遂也無法向他打聽蘇青的消息?!倍渡虾H請蟆返木庉嬕舱J為《我與蘇青》極具可看性,有當事者爆料的內容,因此分成十五天刊登,還加上“奇文共賞”的副標題。至于姜貴又何以不敢用“姜貴”之名發表,筆者推斷姜貴當時是有妻有兒,爆出如此大的緋聞,在當時保守的臺灣社會將會引起多大的非議,對久臥病床的妻子,將情何以堪!因此他用化名,來寫他所知道的蘇青,這一方面是由于他讀了潘柳黛的《記蘇青》一文,潘柳黛和蘇青雖是好友,但有些事就不如他這個蘇青的“枕邊人”知道得多,因此他看了潘柳黛的文章,不覺技癢,不吐不快,于是提筆為文,他甚至還更正了潘柳黛的某些誤記。文章選擇在香港刊登,臺灣看到的人不多,即使看到了,也會如同盧大方般的以為“謝上?!笔窃谙愀?。至于十四年后他以“姜貴”之名“重塑”這段情節時,那時他的妻子早已墓木已拱。加上是以小說形式來寫,完全不同于自述文章。自述文章白紙黑字不容狡辯;小說則可以“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皆屬巧合”當護身符,拒絕被“對號入座”,因此他采取用“姜貴”之名發表。

姜貴巧妙地用“謝九”寫下了《我與蘇青》,向歷史做了坦白的交代;同時也躲過當時社會的非議,和自身難堪的尷尬。但遺憾的是這篇文章卻成為他的佚文,不僅盧大方把它剪報剪下來貼在簿子保存了二十一年,到公布時還不知真正的作者是鼎鼎大名的小說家姜貴。甚至連姜貴的研究者都不知有這篇文章,筆者是在機緣湊巧之下,層層地追索,終于找到它的出處,但它已經被雪藏五十三年之久了!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往事已蒼老!

《我與蘇青》作為姜貴的研究史料是重要的,它不單只是揭示姜貴與蘇青的一段情史,它還是解讀蘇青的《續結婚十年》和姜貴的《三婦艷》的“承先啟后”的一把鑰匙。它雖然簡單扼要,卻是了解蘇青一些人際關系的重要依據。例如姜貴說:“她時常提到陶亢德,贊美他風度好。陶亢德喜歡一邊飲著酒,一邊聊天,她則喜歡陪他。因為她過分稱贊陶亢德,我有時感到不快?!倍K青在《續結婚十年》描寫的魯思純即是陶亢德,蘇青說:“魯思純平日是沉默寡言的,但在酒酣耳熱際,牢騷便發不盡。他上下古今地談論著,一會兒罵狗官,一會兒想象幽居山林之樂,他該是晚明儒生的典型吧,然而淳厚拘謹則過之,又沒有宋儒之迂,我對他確實相當的心折?!碧K青又說:“公寓里的燈火都熄滅了,殘葉遍地,枯枝靜悄悄,我不禁低回留戀不已。進了自己的房間,首先嗅到一陣濃烈的煙味,是如此夠刺激的,男人們若不會飲酒抽煙又算是什么呢?我喜歡魯思純的明達而淡泊,假如一個女人能嫁到這樣丈夫,紅袖添香伴讀書,閨房之樂豈非可以媲美易安居士與趙明誠嗎?”姜貴要言不煩地點出蘇青對陶亢德的鐘情,姜貴的觀察是夠敏銳的。蘇青在《續結婚十年》以相當大的篇幅描寫趙瑞國,其中雖有“有一天,他照例坐著汽車來接我了,在蜀江川菜館門首停下,他命保鏢下去詢問可有房間,保鏢回來說是只有散座了,他便命車夫開到別處去,如此走了三四家,才在一家很講究的錦心粵菜館里坐下了……”及“他?;貞涍^去,茵夢湖畔的戀愛故事,他說他曾愛過一個異邦女兒,只為羞于啟齒求婚,他常常自瀆,后來性機能便衰弱了”的敘述,但當你把它當小說看,你會認為是蘇青虛構的。但姜貴說:“蘇青常常掛在口上的人物,陶亢德之外,便是周化人了。他常帶著保鏢請她到外面去吃飯。周化人患有某種隱疾,唯蘇青能滿足他的需求?!焙唵蔚囊粌删湓?,就一語中的,解開了連研究者都未曾“對號入座”的人物。

另外《我與蘇青》文中提到蘇青為詹周氏殺夫寫過文章,那文章是《為殺夫者辯》,發表在1945年6月的《雜志》第三期。蘇青此舉招來非議和人身攻擊,但她不屈從輿論重壓,又寫《我與詹周氏》一文來抗爭。三十七年后,臺灣知名女作家李昂也根據此一事件寫成了《殺夫》出版。還有蘇青和陳公博的親密關系,蘇青和離婚丈夫的弟弟(亦即小叔)的關系(按:蘇青后來和小叔有染,最小的女兒即小叔所生),姜貴都有披露,這些很多都是局外人所不知的,姜貴或親眼目睹或親耳聽自蘇青之口,如實地記下珍貴的史實,因此《我與蘇青》是篇不可多得的文獻,不應等閑視之!

作 者:蔡登山,臺灣著名文史學家,有著述《魯迅的愛人們》《往事已蒼老》等。

編 輯:續小強 poet_xxq@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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