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與魯迅同宗同族

文 李海文

周恩來和魯迅是著名的人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知道他們同是浙江紹興人就少了，知道他們是同宗同祖的人就更少了。

魯迅本姓周，他的名字是周樹人。魯迅是他在1918年寫作時用的筆名。魯迅的母親姓魯，他改姓母親的姓，這個做法影響了一代革命者。許多人當他們踏上了革命的道路，為了不牽連家人、親友，隱名埋姓，不由地效仿魯迅也改為母親的姓。

魯迅和周恩來同是紹興人，同姓周，是不是就是同宗呢？周恩來1939年探親回到紹興，他曾向姑父王子余請教。參加過辛亥革命的王先生說：“魯迅是魯墟周，你是后馬周?！弊⑼跸壬鷮χ芏鱽淼募沂乐v對了，而對魯迅先生的家世講得不對。魯迅的祖先出過5個舉人，家里有詳細的家譜。

到紹興的人都會去參觀魯迅紀念館，紀念館有三個臺門。臺門，用北方的話講，就是大門，一個幾進的院子有一個大門。魯迅的祖上是大商人，因而有三個臺門。首先進入進紀念館的地方是老臺門。這個地方現在叫魯迅中路，而在魯迅小時候這個地方叫福彭橋，因為有一個小橋而得名。那時紹興城區的格局是一河一街、一河兩街或有河無街，街道以橋命名，有濃厚水鄉的特色。在魯迅小時候，老臺門的大廳是福彭橋周家祭祖的地方。特別是對家族貢獻最大的周紹鵬和周渭，特設了智公祭，有祭田幾百畝。這個房子是魯迅高祖的曾祖父周紹鵬在1754年買的。這張房契在文化大革命時被魯迅族叔發現。房契記載有7.68畝地，大小房間65間。周紹鵬的父親是舉人，因而家產頗豐，將老臺門改建，將大門、大廳、神堂翻建一新，五開間四進，后面是花園。

周紹鵬的獨子周渭開當鋪而發財，將田產由剛到福彭橋的30畝發展到3000畝，又為子孫建了兩個新臺門。到了魯迅曾祖父一代，人丁興旺，已有兄弟11個人，福彭橋的周家已是在個很大的家族。魯迅一家就住在東昌坊口的新臺門的第三進四樓四底。那時魯迅的曾祖母戴氏還在，因魯迅的曾祖父大排行第九，所以戴氏在族內被尊稱為九老太太。魯迅從曾祖母的口中和祖父的文章中，對祖上已是很熟悉，如見其人，

魯迅的祖父周福清中了進士，被點為翰林，做過知縣。據他后人回憶，周福清不巧言令色，不會諂諛迎合，又看不起不是科舉出身的巡撫，自然命運多舛，只做了8年官，就被革職。但是他仍不甘心，賣了一部分田產，花錢買官，到京城候補。好不容易補上實缺，九老太太去世，魯迅的祖父丁憂回家。這年正適開科考試，他受親友之托，給主考官送銀票一萬兩，因送錢的仆人不會辦事，在門外大喊大叫而案發。周福清因行賄被公開審理，下了大獄。從此，周家一蹶不振。從周渭到周福清是五代，真是應了中國一句古話：五世而竭，七世而斬。

魯迅的父親一生沒有中舉，因周福清案，也被捕入獄。后查清他沒有參與其事，不久就出獄。本來不大有笑容的臉，更加憂郁，回家的第二年就口吐鮮血，病倒了。爺爺入獄，父親病倒，頂梁柱一倒，魯迅作為家里的長子長孫，自然要挑起重擔。當時他只有14歲，家中只有靠典當維持。魯迅說：“我有四年多，曾經常?！獛缀跏敲刻?，出入質鋪和藥店里。藥店的柜臺正和我一樣高，質鋪的是比我高一倍，我從一倍高的柜臺外送上衣服或首飾去，在侮辱里接了錢，再到一樣高的柜臺上給我久病的父親去買藥?！边@種生活使少年的魯迅看到社會的黑暗，促使他走上了救國的革命的道路。魯迅說：“只是原來是憎惡這熟悉的本階級，毫不可惜它的潰滅，后來又由于事實的教訓，以為新興的無產者才有將來，是的確的?！泵珴蓶|評價魯迅說：“他是會殺回馬槍，朝著他所經歷過來的腐敗的社會進攻?！?/p>

少年時代的周恩來的家境和魯迅是一樣的。他們有相似的經歷。

魯迅的祖上周紹鵬是從何搬到福彭橋的呢？按家譜《越城周氏支譜》記載是從魚化橋搬來的，周紹鵬是魚化橋的第七代，行八。魚化橋實為魚化河，魯迅的周家住在魚化河上的竹園橋邊的南后街，又稱為竹園橋周家。據家譜記載，魚化橋周家的始祖是周逸齋。他帶著兩個兒子在明朝正德年間（1506年之后）搬到城里，以后的世系在《越城周氏支譜》中均有記載?！对匠侵苁现ёV》成書于1877年，由魯迅高祖一輩的周以均根據1793年的草譜而寫的。1793年距周逸齋遷到紹興的時間已有近200年，已是第六世了，正是周家鼎盛時期。據魯迅的二弟周作人說：“老太爺沒有名字不好叫，后來修譜的人便送他這么一個筆名，逸齋者逸其名也?！?/p>

現在的問題是，周逸齋從何而來？在《越城周氏支譜》中《周氏壽一公世系表》里有一段話：澳長子——德（第十一世）又名壽一，字俊德，元至元十七年庚辰生……先世相傳，逸齋公蓋出其后。

由此可見，周澳、周德是魯迅的祖先?，F在的問題是周澳及其長子周德與周恩來有沒有關系。

1939年春，周恩來從皖南新四軍繞行浙江回重慶，動員人民抗日，并聽取地下黨（浙江中共省委）的匯報。因回紹興是祖籍，他以掃墓為名。他回到紹舉寶祜橋的百歲堂，族長拿出《老八房祭簿》，請周恩來續譜。從周恩來的爺爺遷到江蘇淮安后，周恩來伯伯父親還回過紹興，而到了周恩來這代，基本沒有人回來過，因而簿上沒有周恩來這一代人的名字。周恩來不僅寫上了自己與夫人鄧穎超的名字，也寫了他記得的同輩兄弟的名字。

寶祜橋周氏，人數不多，可是散居半個紹興城，這一房族比較窮，沒有祠堂，也沒有宗譜，只有兩個祭簿《周氏破塘祭簿》和《老八房祭簿》。根據《老八房祭簿》的記載，到周恩來祖父這一代，周家已在此住了八代，是周慶在明朝初年為了避兵而進城居住的。周慶由后馬遷到城內，因而周恩來的姑父說周恩來是后馬周。

后馬原名板橋，現分東周、西周兩個行政村。在縣城的西北15里的地方。我有幸到那里做過調查，總人口3600多，80%的人姓周，大概是姓周的為多數，因而以“周”字為村名。在明清兩代，后馬周家是山陰出人才最多的地方，收入縣志的就有10多人之多，其中最有名是雍正二年中進士的周長發。所以后馬也有很好的家譜，保存在浙江史志辦。但是非常遺憾保存在個人的手中，秘不示人。因為看不到這個家譜，很多事情都只能是推測。

根據《周氏破塘祭簿》記載，后馬周的始祖周茂是周慶的曾祖父，他倒插門從周橋到了后馬繆家當女婿。周茂的爺爺就是周德。周橋古代叫睦橋，今名周家橋。根據現存于諸暨安華鎮豐港的《周氏宗譜》記載，周敦頤的第八世孫伯九有三個兒子，老二叫文郁；文郁有兩個兒子，老大叫茂森，老二叫茂林；茂林又有兩個兒子，老大叫淇，老二叫澳。周澳是周敦頤的第十世孫，他將家遷到山陰溫瀆睦橋。因周家在此繁衍生息，后有稱為周橋。在《周氏宗譜》中尊澳為周橋的始祖。澳出生于宋景定四年（1263年），卒于元英宗三年（1323年），在元朝做過山陰白洋巡司。白洋是紹興重要的港口，筑有巡檢司城。紹興和山陰在民國前以城區中的府河為界。

根據《周氏宗譜》和《越城周氏支譜》記載，周澳先娶胡氏，生一子，名德。后娶俞氏生三子完一、完二、完三。由此可見，周德既是魯迅的祖先也是周恩來的祖先，所以周恩來與魯迅是同宗。但是現在還沒有搞清楚從周德到周逸齋的具體情況。我收到《魯迅家世》主編張能耿的來信說，據《浙江日報》介紹，發現了《天樂周氏宗譜》，這個宗譜可能對此事會有進一步的證明。

進一步問周澳、周德是誰的后代？我主編過《周恩來家世》，書中對此事有過詳細的考證，是宋代理學創始人周敦頤的后代，周澳、周德分別是周敦頤的第十世孫和第十一世孫。這要從遷到浙江第一代的周靖說起，現在最確切的證據就是周靖的碑文，碑文是說周靖是周敦頤的曾孫。

周靖在宣和二年，即1120年考取進士，后隨宋高宗南渡在杭州定居。后因岳飛遇害，他對朝廷十分失望，于1141年帶著兒子亥離開杭州，到諸暨紫巖隱居。他死后由孫子周子和，請南宋著名學者李大同寫了碑文?，F在碑已找不到了，但是碑文保留在清代修的諸暨縣志中。文中寫道：“因閱其家世，則開封之子，而開封則濂溪之孫也?！卞ハ褪侵芏仡U的號，他晚年在廬山腳下講學，門前的一條溪水同他家鄉湖南道縣濂溪一樣清沁，他因而起名為濂溪，并以濂溪為自己的號。

周敦頤的五世孫亥，20歲中舉，21歲是進士。他說：“奸相誤國，我不能盡忠，不如盡孝?！彪S父周靖回到鄉間，活了89歲。

周敦頤的六世孫周子和為大理寺，他祖父周靖字克順，為節度行軍司馬。周靖修了家譜，被后人稱為《克順公紫巖譜》，他請大名鼎鼎的理學家朱熹為譜作序。朱熹在序言中也說周家的祖父是周靖，這篇文章保存在《越城周氏支譜》和《諸暨周氏支譜》中。

周敦頤的七世孫伯五、伯八、伯九（?。┻w到諸暨的南門，稱之為南門族。周恪作一文章《南門梅軒公家乘自序》將靖以來的家族歷史記載十分清楚。伯九的曾孫子周澳遷到周橋。

周恩來和魯迅同是周敦頤的后代，魯迅是二十世孫，周恩來是二十一世孫。因此周恩來對許廣平說：“我還應該叫你嬸嬸?！敝袊顺３Ｕf，我們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周恩來的這個話表示他對魯迅的尊敬和自謙。

注：有人對此提出疑義，但是沒有列出根據（見沈建中著：《紹興周氏淵源考》），所以本人還是采用周恩來姑父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