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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魯貝還是葛祿博——《魯迅全集》中的一個錯誤注釋

2012-01-18 04:51鄭錦懷
博覽群書 2012年5期
關鍵詞:漢學家藏書票全集

○鄭錦懷

○鄭錦懷

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注釋本《魯迅全集》的一大功績在于提供了豐富的背景知識,方便讀者更好地理解魯迅的著譯成果。但不可避免的一個問題是,有些注釋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疏漏錯誤,也會對讀者起到誤導作用。試看注釋本《魯迅全集》對“W.Grube”的介紹。

魯迅在其《中國小說史略·序言》中提到:“中國之小說自來無史;有之,則先見于外國人所作之中國文學史中……”(《魯迅全集·第9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P4)。對此,1981年版《魯迅全集》第9卷所作注釋如下:“外國人所作之中國文學史最早有英國翟理斯(H.Giles)《中國文學史》(1901年倫敦出版)、德國葛魯貝(W.Grube)《中國文學史》(1902年萊比錫出版)等……”(同上)2005年版《魯迅全集》第9卷所作注釋略有改動:“外國人所作之中國文學史最早有俄國王西里(В.П.Васильев)《中國文學史綱》(1880年圣彼得堡出版)、日本末松謙澄《中國古文學略史》(1882年東京出版)、英國翟理斯(H.Giles)《中國文學史》(1901年倫敦出版)、德國葛魯貝(W.Grube)《中國文學史》(1902年萊比錫出版)等?!保ā遏斞溉さ?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P4)

此外,在1936年9月28日,魯迅寫了一封信給捷克漢學家普實克(后來收入各種文集時一般稱為“致雅羅斯拉夫·普實克”)。魯迅在信中提到:“我極希望您的關于中國舊小說的著作,早日完成,給我能夠拜讀。我看見過Giles和Brucke的《中國文學史》,但他們對于小說,都不十分詳細。我以為您的著作,實在是很必要的?!保ā遏斞溉さ?3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P672)對于“Brucke”,1981年版《魯迅全集》第13卷給出的注釋為:“Brucke疑為 Grube,葛魯貝(W.Grube,1855-1908),德國漢學家。著有《中國文學史》,1902年出版?!保≒672)2005年版魯迅全集》第14卷的注釋基本不變:Brucke疑為 Grube,葛魯貝(W.Grube,855-1908),德國漢學家。著有《中國文學史》,1902年出版?!保≒399)

雖然兩種注釋本《魯迅全集》的出版時間相隔近25年,但我們可以發現,前引四條注釋提到了一個中英文稱謂“葛魯貝W.Grube)”,且相關介紹幾乎一成不變。我們查知,“W.Grube”的英文全名為Wilhelm Grube”,此處暫且將其音譯即為威廉·格魯柏”。威廉·格魯柏于1855年月17日出生在俄國圣彼得堡,至1908年月2日在柏林附近逝世。1874-1878年間,他在圣彼得堡大學就讀,在俄國著名學者席夫納(Franz Anton Schiefner,817-1879)的指導之下學習漢語、蒙語、滿語與藏語。從圣彼得堡大學畢業之后,他立即轉入德國萊比錫大學,在德國著名漢學家小甲柏連(Georgvonder abelentz,1840-1893)的指導下攻讀博士學位,并于1880年提交博士論文,順利畢業。1881年,他在萊比錫大學教授藏語語法,但一直未能獲得正式教職。1883年,他到柏林民俗博物館(Ethnological useum of Berlin)工作。與此同時,他還在柏林大學兼任教職,講授漢語、滿語、民俗等課程,并于1892年獲得“特職教授”(extraordinary professor)的頭銜。897-1899年間,他與妻子一起前往中國,在北京和廈門等南方沿海地區游歷,頗有收獲。

威廉·格魯柏以對少數語種的研究而聞名于世。他是德國女真文字研究的先行者。1896年,他的《女真語言和文字》一書(DieSpracheundSchriftder Jucen)在萊比錫出版,其后一直受到西方學界的重視。威廉·格魯柏是一位成就顯著的漢學家。1901年,他撰寫的《北京民俗》(Zur Pekinger Volkskunde)一書在柏林出版,頗獲好評。1902年,他的《中國文學史》(Geschichteder Chinesischen Litteratur)在萊比錫初版,即為德國第一部中國文學史著作,代表了當時德國漢學研究的最高水平,影響十分之大。此外,他還撰有《中國的宗教和祭儀》(Religion und Kultus der Chinesen,1910年)、《中國古代宗教》(Die Religion der alten Chinesen,1911年)等多種漢學研究著述,并且跟赫伯特·穆勒(Herbert Mueller)合作完成了《封神演義》德文譯本Fêng-shên-yên-i:Die Metamorphosen der Goetter(1912年),其中前48回均由他本人獨立譯就。

雖然威廉·格魯柏為中國文化在西方的譯介與傳播做出了巨大貢獻,但中國學界對他所知不多。眾所周知,近現代史上,許多來華的西方人或者西方漢學家都自取漢名,或者已有約定俗成的漢譯名,威廉·格魯柏也不例外。但長期以來,中國學界對他的稱呼比較混亂。除了《魯迅全集》注釋所稱的“葛魯貝”,他還有顧路柏、顧威廉等漢譯名。若是他并無自取漢名,那么“Wilhelm Grube”無論譯成“葛魯貝”,還是譯成“顧路柏”、“威廉·格魯柏”等,都無傷大雅。但是,我們發現,此人恰恰有個自取漢名“葛祿博”。這樣一來,我們在提到他的時候,就應當名從主人,以“葛祿博”來稱呼他,而不能隨意地為他另外取一個漢譯名。

“葛祿博”即為Wilhelm Grube的自取漢名,何以證之?其實,他流傳下來的藏書印與藏書票就是最為有力的證據。我們發現Wilhelm Grube的《女真語言和文字》(Die Sprache und Schrift der Jucen)一書的圖片,其上留有一個藏書印,印文為六個篆體字,即“葛祿博藏書印”。

同時,他還為我們留下一張藏書票。這張藏書票的圖案極具中國特色,上面畫著一棵大樹,樹后則是一座牌樓;牌樓由三部分組成,正中寫著“莊子曰”,兩邊則寫著“吾生也有涯”與“而知也無涯”。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藏書票上面還印有“葛祿博持贈”與“EXLIBRIS W.GRUBE.”字樣。(《西方藏書票》,子安著,新星出版社2009年版,P54)

綜上所述,我們不應再稱“Wilhelm Grube”為“葛魯貝”、“顧路柏”、“威廉·格魯柏”等,而應稱之為“葛祿博”。注釋本《魯迅全集》里對于“Wilhelm Grube”錯誤注釋已經延續了二十多年,應當盡快修正過來,以免繼續誤導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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