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角結膜炎中醫藥治療最新進展

王琦妙 金 明

春季角結膜炎（vernal keratoconjunctivitis，VKC）〔1〕又名春季卡他性結膜炎、季節性結膜炎等，是反復發作的雙側慢性眼表疾病，有環境和種族傾向。主要影響兒童和青少年，20歲以下男性多見，嚴重者危害角膜，可損害視力。主要癥狀是眼部奇癢，病變特點是瞼結膜上有巨大、形狀不規則、扁平的乳頭增生。本病的真正原因尚不明確?，F代醫學認為，與過敏因素有關，是眼科最常見的眼病之一。目前西醫采用富馬酸依美斯汀滴眼液〔2〕、局部色甘酸鈉滴眼液聯合應用西米替丁〔3〕、鹽酸奧洛他定滴眼液〔4〕、羊膜移植術〔5〕、乳頭切除聯合冷凍及羊膜移植〔6〕等方法治療。近年來，隨著發病率的升高，中醫對該病的認識逐漸深化，臨床治療上也取得了較好的療效?，F就近年來中醫對本病的治療情況綜述如下。

1 病因病機

春季角結膜炎屬于中醫“時復證”（《證治準繩》）范疇，又稱“時復之病”（《眼科菁華錄》）。奇癢難忍，有輕微畏光、灼熱、流淚及異物感，侵犯角膜時刺激癥狀加重?！秾徱暚幒吩疲骸叭粞詴r復癥，歲歲至期來?！睔v代醫家對本病的病因病機多從風、火、血虛等方面論述。明代王肯堂在《證治準繩·七竅門》論及：“病原非一，有風邪之癢；有血虛氣動之癢；有虛火入絡，邪氣行動之癢；有邪退火息，氣血得行，脈絡通暢而癢?！薄镀諠健ぱ勰块T》說：“夫肝經虛，風邪乘之，則目癢?！薄躲y海精微》：“癢極難忍者，肝經受熱……風邪攻充……肝受風之躁動，木搖風動,其癢發焉?！痹诖嘶A上，很多學者認為本病因風邪侵襲，經絡受阻，或脾胃濕熱內蘊，外感風邪，風濕熱相搏，上壅于目，或肝血虧虛，血虛生風。馬芬俞〔7〕認為，本病與風邪關系最為密切，因風勝則癢，濕勝則病情纏綿難愈。按中醫眼科五輪歸屬，白睛屬肺，胞瞼屬脾，脾肺風濕熱相搏，瘀滯于胞瞼、白睛，可導致本病的發生。謝律等〔8〕認為，在本病致病因素中，肺脾濕熱內滯為本，風邪外侵為標。以上學者的觀點與現代醫學的研究觀點有很多相應的地方，對臨床遣方用藥有很大的指導作用。

2 中藥內服治療

2.1 分型論治

辨證論治是中醫學理論的主要特點，也是中醫治療的主要手段。很多醫家從春季角結膜炎的基本病因病機出發，結合臨床具體表現，進行辨證論治。

劉如明〔9〕將VKC辨證分為2型：脾胃濕熱，外感風熱型，遵清熱利濕，兼祛風邪之則，藥用藿香、茵陳、金銀花、白芷、六一散；肝經濕熱，兼有瘀滯型，遵清熱除濕，活血祛瘀之則，藥用：黃芩、夏枯草、決明子、金銀花、茵陳、茺蔚子、牡丹皮、赤芍、六一散、防風。治療VKC 82例，總有效率69.5%。

巨磊〔10〕把 VKC 發作期分為 4 型：（1）風邪乘襲型，治則：祛風散邪止癢。方藥：薄荷、川芎、羌活、荊芥、防風。（2）風熱客瞼型，治則：祛風清熱，活血消滯。方藥：荊芥、羌活、防風、川芎、僵蠶、蟬蛻、茯苓、陳皮、厚樸、人參、甘草、藿香。 （3）濕熱壅盛型，治則：清熱祛風，除濕止癢。方藥：連翹、滑石、車前子、枳殼、黃芩、黃連、木通、甘草、陳皮、荊芥、茯苓、防風、白鮮皮、地膚子、茵陳。（4）血虛生風型，治則：養血息風。方藥：生地黃、熟地黃、當歸、白芍、川芎、僵蠶、蒺藜。在緩解期，每年立春及立秋前12 d，選用中成藥物四君子丸、八珍丸、人參歸脾丸或人參養榮丸等預防本年及來年復發。隨訪1～2年，治愈52例，好轉17例，無效5例，總有效率93.2%。

陳歐〔11〕按照文獻的診斷標準分為3型：瞼結膜型，角膜緣型，混合型。中藥選方：若熱盛夾風、脈絡阻塞，結膜充血嚴重，色呈紫赤，宜清熱祛風，活血涼營；方用：桑白皮，夏枯草，防風，黃芩，牡丹皮，赤芍，薄荷，生地黃，地膚子，甘草。角膜炎泡狀結節久不消散，可加用活血化瘀藥如丹參、桃仁、紅花、川芎等。眼部黏膠樣，分泌物多者可加用知母、龍膽。癢甚者可加用白鮮皮、檳榔。癥狀消失后服用苦參、五味子、生地黃、枸杞子、黨參、黃芪、當歸、赤芍、防風。連服4劑后停藥。192例經過1~2個療程，總有效率為91%，隨訪1～2年，復發率低。

2.2 中藥基本方治療

陳文祥〔12〕自擬驅風止癢合劑治療90例，基本方（荊芥，浮萍，白鮮皮，玄參，薏苡仁，赤小豆，地膚子，芋環干，金銀花，連翹），球結膜型加赤芍、牡丹皮，混合型加蟬衣、蒺藜。2個療程治療后總有效率94.44%。

郭晉萍〔13〕用四物湯加減治療春季結膜炎30例，主方為四物湯，伴風熱癥狀加祛風清熱之劑，如金銀花、連翹、防風、荊芥、薄荷；濕熱型加祛濕藥，如滑石、車前子、茯苓、淡竹葉；體虛者加用養血藥，發病前一個月開始服用。結果治愈15例，好轉10例，有效5例。

3 中藥內服加熏洗法

雖然對春季角結膜炎的發病原因還不十分清楚，但中醫認為本病的基本病理因素無外乎風、濕、熱（火）。據此，很多臨床醫生運用其基本方或專病方加減，內服結合熏洗，取得較好效果。

傅冠英〔14〕用自擬方春卡寧湯加減治療42例，春卡寧湯基本方：連翹、赤芍、川芎、黃芩、生地黃、當歸、荊芥、防風、苦參、蛇床子、炙甘草。水煎內服后，剩余藥渣再煎取藥液，過濾待涼后清洗患眼。結果治愈19例，顯效13例，有效5例，無效5例。

謝律等〔15〕以中藥除風清脾飲為主加減治療VKC，基本方藥：陳皮、連翹、知母、荊芥、制大黃、桔梗、防風、炒黃芩、玄參、黃連、生地黃，濕熱重者去生地黃、玄參、制大黃，加苦參、赤芍、地膚子。氣血瘀滯者加紅花、雞血藤。每日1劑，早晚2次煎湯溫服，藥渣加開水悶5 min后熏洗雙眼。治療結果：總有效率96.2%，療程最短14 d，最長90 d，平均36.2 d。

孔祥蘊〔16〕用加減四物湯化裁（生地黃、苦參、薄荷、白芍、連翹、天花粉、防風、赤芍、當歸、荊芥、牛蒡子）治療28例，結果痊愈20例，有效4例。

李慶〔17〕采用中藥驅風一字散（防風、薄荷、荊芥、羌活、川烏、川芎、蟬蛻、黃芪）口服，藥渣再煎水，趁熱熏洗雙眼，每日2次，共治療22例，全部有效。

徐峰等〔18〕以自擬方祛風增視湯（菊花、金銀花、薄荷、谷精草、防風、蟬蛻、連翹、大青葉、龍膽、虎杖、苦參、白鮮皮、花椒、細辛、桔梗、甘草）治療，上方一煎藥汁用以熏洗雙眼，二煎藥汁口服，每日1劑，一日2次。共治療53例，僅1例無效。

徐大梅〔19〕以萬應蟬花散（石決明、蟬蛻、當歸、防風、川芎、赤芍、羌活、蒼術、甘草）為基礎方，將中藥一煎、二煎混合口服，將第三次煎液熏雙眼，待藥液變溫時，先洗后敷。治療100例，總有效率為100%。

李錦〔20〕以清熱利濕止癢湯內服外洗治療45例，專方組成為：龍膽、炒梔子、茯苓、黃芩、澤瀉、地膚子、白鮮皮、防風、防己、赤芍、蟬蛻，每日2次，頭煎口服，二煎熏洗。臨床總有效率96%。

黨運明〔21〕自擬時復止癢湯治療VKC 46例，基本藥物組成：薄荷 12 g、生地 15 g、川芎 12 g、牛蒡子 12 g、荊芥 15 g、防風 12 g、當歸 15g、赤芍 12 g、細辛 6 g、蟬蛻 12 g、麻黃 9 g、苦參 9 g、地膚子 15 g、甘草 6 g，并隨癥加減每日 1劑，水煎 2次，早晚溫服，在煎藥時利用煎藥的熱氣熏蒸患眼，每日2次。水煎第3次時可過濾后洗患眼，治療4～5個療程，總有效率達100%。

4 中藥內服加貼敷法

王志敏等〔22〕用春卡Ⅱ號方，藥用：川芎、荊芥、細辛、防風、地膚子、白鮮皮、茵陳、赤芍、羌活、金銀花，每日1劑，水煎服。配合中藥穴位敷貼：將白芥子、羌活、細辛等各等量碾為細末備用，取姜汁調成干糊狀，捏成花生大小的顆粒，貼敷于肺俞、大椎、腎俞等穴位上，隔日貼1次?？傆行?5.2%，隨訪1～2年，46例中復發3例。

5 中藥超聲霧化法

趙建浩等〔23〕采用中藥低溫涼霧超聲霧化熏眼法治療春季結膜炎31例，藥物組成：太子參、人參葉、金銀花、黃芩、桑葉、蒺藜、黃柏、蒼術、蟬衣、甘草。加水300 ml，煎煮開10 min后，繼加珍珠粉0.1 g、冰片0.1 g，煎煮5 min，置涼，過濾，在無菌操作下，用注射器抽取其中20 ml，注入500 ml滅菌注射用水混合后當日使用。用中藥超聲霧化熏眼儀低溫檔和常溫檔進行超聲霧化熏眼，經對照觀察，2組治療效果均較好，低溫組更佳。

6 針灸療法

針灸療法是通過刺激腧穴來調整經絡氣血的功能，近年來也有學者用于治療春季卡他性結膜炎，取得一定療效。

趙廷濤〔24〕用針刺配合放血療法治療50例，針刺主穴取睛明、陽白、太陽，配穴取尺澤、外關、合谷、光明、太沖，采用平補平瀉手法，放血取印堂、耳尖，結果總有效率96.0%。

7 中西醫結合治療

中醫注重整體論治，西醫重在局部用藥，中西醫結合治療有利于癥狀的改善，縮短病程。

袁昌亮〔25〕對28例春季卡他性結膜炎給予吡嘧司特鉀滴眼液（研立雙）點眼配合中藥辨證治療，外感風熱者方用消風散加減，濕熱夾風者用除濕湯加減，血虛生風者用四物湯加減。結果顯效19例，有效7例，無效2例，總有效率為92.8%。

李旭東〔26〕給予以下治療：口服中藥組方：荊芥、防風、白芷、菊花、茯苓、鵝不食草、黃芩、苦參、川芎、薄荷、甘草，每日1劑，水煎服，并以川白滴眼液（川芎、花椒、白芷、鵝不食草、金銀花，煎水過濾）點眼，同時用色甘酸鈉滴眼液。結果顯效13例（65%），有效 6例（30%），無效 1例（5%）。

潘淑敏〔27〕選用內服中藥清熱除濕止癢湯（基本方為苦參20 g，秦皮 15 g，赤芍 15 g，柴胡 15 g，蟬蛻 15 g，甘草 10 g，丹皮15 g）配合液氮冷凍治療VKC 72例，療效確切，認為臨床上具有實用與推廣的價值。

曹小玲〔28〕采用中藥烏蛇藁本湯（烏蛇、藁本、防風、羌活、白芍各 10 g，川芎 6 g，細辛 3 g），配合西藥氯苯那敏（撲爾敏）、維生素C、抗生素及激素等治療春季卡他性結膜炎30例，總有效率93.3%。

蔣敏〔29〕等使用2%色甘酸鈉滴眼液點眼，每日4次；內服中藥：荊芥 12 g，防風 12 g，當歸 15 g，生地黃 12 g，赤芍 12 g，川芎 12 g，紫草 15 g，蟬蛻 10 g，菊花 10 g，蒺藜 12 g，桃仁 6 g，紅花6 g，甘草6 g。如此治療32例，1周后癥狀明顯好轉，繼續治療1個療程并隨訪，次年未見復發。

劉曉峰〔30〕采用2%色甘酸鈉滴眼液點眼，每日4~6次；同時配合自擬中藥處方辨證施治。中藥藥物組成：龍膽6 g，黃芩 9 g，炒薏苡仁 12 g，赤芍 9 g，牡丹皮 9 g，茺蔚子 9 g，防風9 g，羌活 9 g，地膚子 6 g，蟬蛻 6 g，隨癥加減。7 d為 1個療程。用藥最短7 d，最長42 d，平均23 d。40例患者均有效。

王海燕〔31〕等將治療組73例分為4型：風邪外襲型，用消風散加減；風濕夾熱型，濕重型用除濕湯（滑石、車前子、連翹、枳殼、黃芩、黃連、木通、陳皮、荊芥、茯苓、防風、甘草），熱重型用防風通圣散；濕熱并重型，用龍膽瀉肝湯加減；血虛生風型，用四物湯合玉屏風散加味；對照組55例局部使用抗組胺劑富馬酸依美斯汀滴眼液、肥大細胞穩定劑色甘酸鈉滴眼液點雙眼，1日4次。治療組有效率91.8%，對照組有效率76.4%，治療組明顯優于對照組。

葛軍民〔32〕治療組予自擬中藥方春卡靈湯，組方：苦參、連翹、蟬蛻、茯苓、黃芩、荊芥、防風各 10 g，甘草 5 g，川芎 10 g，車前子15 g，紅花10 g；水煎服。色苷酸鈉滴眼液點眼，日4次。對照組僅用色苷酸鈉滴眼液。治療組120只眼，有效率91.67%；對照組80只眼，有效率62.5%，2組比較有統計學意義的差異（P<0.05）。

姚康群〔33〕等采用常規治療，即局部應用肥大細胞膜穩定劑，并行針刺承泣、太陽、風池、晴明、曲池、合谷、陰陵泉等，繼而行穴位敷貼：選用白芥子、檀香、決明子、石菖蒲、夏枯草、郁金、桂枝和細辛等炮制成粉末，用新鮮生姜汁調制成糊狀，根據病情貼敷于攢竹、絲竹空、太陽、風池、合谷、肝俞和腎俞等穴位2～4 h，此法明顯優于單純常規治療組。

8 總結

綜上所述，春季卡他性結膜炎是一種比較難治的眼病，近年來的中醫臨床報道較多，辨證分型多趨于一致，但選方繁多，加上在用藥劑量、劑型和療程等方面沒有統一的標準，難以對這些研究成果進行比較，因此，我們需加大探尋辨證論治規律的研究，進行一定規模的流行病學調研；部分臨床報道未設對照組，說服力不強，應利用科研設計進行嚴格對照，以便精選出高效主方。中醫中藥在整體（中藥湯劑內服）和局部（熏洗和點滴）用藥方面，均已取得不同程度的效果，下一步還要在提高療效上下功夫，并利用現代科學技術，研制效果明確、配方規范的外用藥物制劑。在治療方法方面，要發揮中醫的特色療法（貼敷、針灸等）的長處，并結合先進的科學手段（如超聲霧化），探尋更為有效、可靠的組合之路。中醫的優勢在于治本，中西醫結合治療則能標本兼治，具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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