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呼慶法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對我們是嚴厲的。二弟小時候比較調皮，沒少受到父親的責打，因此父親在我們心中留下的是嚴厲的烙印，我們對父親有的只是懼畏和誠惶誠恐，沒有一絲敬畏。好在，那時父親在離家50 多里的一個國有煤礦工作，每月就那么幾天假期，平時也不怎么回家，這對我們來說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記得上小學時，我和二弟星期天在街上玩得正歡，老遠看到父親騎著自行車回來，就急急忙忙跑回家，趕忙找出書包，裝出在寫作業的樣子。每當這時，母親就會暗暗作笑，知道一定是我父親回來了。父親回來的日子，就是我和二弟的“艱辛歲月”，放學了再也不敢到街上玩，都裝出一副學習很用功的樣子，不是做作業就是念書，二弟念書老是念得很響，我知道那是故意念給父親聽的。每有父親出去的空閑，我和二弟就會跑到母親身邊，急切地詢問父親什么時候上班。

我和父親的心靈之間始終有著一段親情的距離，記憶中我好像從來沒有向父親表白過什么，即使想讓父親知道的事情，也是通過母親傳達給父親的，這樣的情況直到我上高中才有了些改變。我上高中時，家里的老房子需要翻修，為了增加經濟收入，父親自愿調到礦井下從事采掘工作，這樣雖然收入高些，但井下工作環境危險，也比較勞累，為此母親很是擔心。父親每次回來從不提井下工作的事，一年多來，我發現父親明顯有了老態，脾氣也溫和了很多，對我多了一些絮絮叨叨的囑托，再沒有了像往日一樣的責備。有次父親回來，臉色沉悶，人也沉默了很多，我細細留意，發現母親總是背著我們偷偷流淚，我從父母偷偷地對話中，知道是礦上出事了，和父親住一個屋子的李叔叔在井下塌方中遇難了。為此，我開始擔心起父親的工作來，也開始在心中重新審視起父親來，點點往事，悠悠情懷，記憶中父親的良苦用心，一下子全都充盈著真摯的父愛。

父親在礦上工作了三十多年，退休后，他的退休工資足可讓他和母親安享晚年。但父親是閑不住的人，非要外出打工，母親勸不住，打電話讓我和二弟回家勸勸父親，父親說自己身體還行，說我和二弟都在城里置了房產，欠了很多的債，這樣出去再掙一份工資，也為我們減點負擔。父親的話平實樸素，卻句句敲打著我和二弟的心扉，讓人酸楚。

父親外出打工后，每年只有秋收和過年才回來。今年秋收將近，父親忽然打來電話，說工地工期緊，不回來秋收了，這樣能多掙一千多元的補助。父親讓我有空和二弟回家幫幫忙，并囑托我，生活不要那么節省，讓同同（我兒子）多吃點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如果手頭緊了，就先取出他的退休工資用著。

聽著父親語重心長的囑托，我已淚眼哽咽，向父親問好，并讓父親保重身體。電話那端傳來父親摩挲走動的聲音，我忽然感覺到父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