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轉型的渴望

本刊記者 喬振祺

康巴什新區一景。攝影/任志堂

鄂爾多斯市委書記云光中這樣形容鄂爾多斯的發展：“10年前，市府所在地東勝區面積不到20平方公里，人口不足20萬?，F在城市中心區擴展到113平方公里，一個百萬人口的區域性中心城市正在形成，相當于用10年時間再造了5個東勝?！?/p>

傳說，成吉思汗在率軍征西夏時，路過一處水草豐美、花鹿出沒的風水寶地。他被美麗的景色陶醉，失手將馬鞍掉在地上，部下正要拾起馬鞍，卻被成吉思汗制止。他自語道，這里是“梅花鹿兒棲身之所，戴勝鳥兒育雛之鄉，衰落王朝振興之地，白發老翁享樂之邦”，并吩咐左右，“我死后可葬于此處”。這里便是如今的鄂爾多斯。

成吉思汗去世后，運送其靈柩的靈車行至鄂爾多斯時，車輪突然陷進沼澤地里，套上很多牛馬都拽不出來。護送靈車的將領回想起成吉思汗曾經說過的話，于是將其“弓箭、馬鞍、馬奶桶”安放在這里，并進行供奉。于是，在這里“營造永世堅固的八百室”，成為“全體民眾的總神祇”。成吉思汗金頂大帳，像一座永恒的豐碑，大汗的靈魂始終守護著鄂爾多斯。

時至今日，鄂爾多斯當年那唯美的草原景色已難再現，毛烏蘇沙地、庫布齊沙漠占了全市8.7萬余平方公里的近一半，年均降水量不到300毫米，年蒸發量卻在2000～3000毫米。但鄂爾多斯仍舊是上天眷顧的地方，這里廣袤的土地下，蘊藏著儲量占全國六分之一的煤炭。此外，“羊、土、氣”等資源，也與“黑金”一道造就著鄂爾多斯的財富神話。

“宮帳守衛”的十年傳奇

今年是鄂爾多斯撤盟設市的第12個年頭，當鄂爾多斯還叫“伊克昭盟”的時候，人們對它的了解大多來自成吉思汗的衣冠冢。曾幾何時，“伊盟”就意味著貧困。有人戲稱，“過去在內蒙古，大家都看不起伊克昭盟人，一說是伊盟人，那就是窮人?！?/p>

“那些時候，一個小伙子要是伊盟人，那他連對象都不好找，外面的姑娘沒人愿意嫁到伊盟來?！眱让晒抛灾螀^區委宣傳部的一位同志對我們講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伊克昭盟出產的阿爾巴斯白山羊絨有著“纖維鉆石”、“軟黃金”之稱，擁有著獨特的畜牧業實力的伊克昭盟人首先從“羊”身上尋找到了擺脫貧困的辦法，羊絨衫成了伊克昭盟的主要產業。對許多人來說，“鄂爾多斯”起初并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個品牌，以“溫暖全世界”為口號的鄂爾多斯羊絨衫給世界刮起了一場羊絨衫“風暴”。而羊絨產業也為這片土地帶來了生機和活力。

2001年2月26日，經國務院批準，鄂爾多斯撤盟建市。21世紀初，煤炭價格一路上漲，這給剛剛撤盟建市的鄂爾多斯帶來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當地蘊藏的大量煤炭資源終于等來了變成真金白銀的機會，鄂爾多斯的煤炭經濟迅速崛起。據統計，截至2011年10月底，鄂爾多斯共產銷原煤4.92億噸，占自治區原煤產量的60%。很多年份里，原煤銷售對鄂爾多斯財政的貢獻率達到50%以上。

鮮為人知的是，在2003年以前，鄂爾多斯的煤礦多屬于“漂亮的姑娘也愁嫁”?！拔覀儺敃r求著外面的人來開礦，可是因為煤炭市場不景氣，很少有人愿意來，來開礦的人中也有不少因為不掙錢最后不得已把礦又賣掉了?！倍鯛柖嗨剐麄鞑康耐靖嬖V記者，“那些手里有礦，而且抱著可掙錢可不掙錢想法的當地人，最后都因手里的煤礦富了起來?！?/p>

煤炭資源作為鄂爾多斯經濟發展的引擎和原動力，給這個地區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11年間，鄂爾多斯地區生產總值由2000年的150億元增加到2010年的2613億元，年均增長24%，2010年鄂爾多斯全市財政收入完成538.2億元，同比增長47.1%，超過了呼和浩特和包頭兩市的總和。呼、包、鄂三市也被人稱為中國北方的“金三角”。

2011年12月1日，中國報道雜志社社長兼總編輯陳實（前左一）在鄂爾多斯伊金霍洛旗考察文化產業項目“蒙古源流”。攝影/喬振祺

鄂爾多斯這個被譯為“宮帳守衛”的詞語，因為其快速的經濟發展而被世人知曉。除了八百多年來由忠誠的達爾扈特人守衛成吉思汗陵的傳統沒有變以外，鄂爾多斯每天都在發生新變化。

上世紀80年代，東勝區只有4萬人口，樓房只有6棟，除了文化館，其他都是兩層樓，剩下全是破破爛爛的平房。到了90年代，東勝也只是“三縱三橫”的城市格局。進入21世紀以來，快速的城市化運動，讓東勝徹底改變了面貌，寫字樓、星級酒店拔地而起。但這并不是鄂爾多斯的建設高潮，在東勝區30公里處的康巴什才是鄂爾多斯城市建設的杰作?？蛋褪卜g成漢語的意思“康老師”，“康老師”在2004年的時候還是毛烏素沙地邊緣的一個小村子，人口只有1400人。短短7年時間，一座面積超過32平方公里的新康巴什，成為了鄂爾多斯政治、文化、教育中心。

鄂爾多斯市委書記云光中這樣形容鄂爾多斯的發展：“10年前，市府所在地東勝區面積不到20平方公里，人口不足20萬，城市體量小，服務功能差，承載能力弱?，F在打造東勝、康巴什、阿鎮中心區。城市中心區擴展到113平方公里，一個百萬人口的區域性中心城市正在形成，相當于用10年時間再造了5個東勝?！?/p>

一個個超常規的經濟數字在這片土地上一次次被刷新。鄂爾多斯資產過億的富豪人數超過了7000人，百萬資產只能算是窮人。有人說，煤炭是鄂爾多斯人財富的發動機，房地產是他們的儲蓄罐。在宏大的城市建設過程中，鄂爾多斯房地產注冊企業達到了500多家，形成了一個房地產企業群。

有媒體報道，在鄂爾多斯，一棵樹苗長出新枝，需要一年的時間，但是，一座新蓋的高樓拔地而起卻不到一年的時間。2011年，鄂爾多斯新建住房面積超過2000萬平方米。這意味著每天都有6萬平方米的住房推向市場，而鄂爾多斯下轄各旗縣全部人口也只有160多萬。美國《時代》周刊用“鬼城”來描述經濟快速崛起的鄂爾多斯?！俺鞘械某鞍l展的方向是不是正確，時間會說明一切?！倍鯛柖嗨剐麄鞑抗ぷ魅藛T對記者說，“當年包頭超前的城市建設規劃也受人質疑，現在回頭來看，那時的理念是正確的，是符合城市發展要求的?！?/p>

鄂爾多斯大規模的城市建設，是和鄂爾多斯人血脈中的一部分文化基因相符合的。鄂爾多斯文化是以粗獷強勁見長的游牧文化和善于經營民生的農耕文化的結合體，鄂爾多斯人身上既有蒙古族的真誠豪爽，又有山西人的那股子精明。

成吉思汗中心廣場。攝影/孫建國

豐富的社區文化生活。

鄂爾多斯模式

雖然依照煤炭儲量和產量換算，鄂爾多斯靠煤炭再吃700年也足夠，但是這個“煤炭之都”正在立志不吃“子孫飯”。鄂爾多斯煤炭企業又要開啟新一輪的兼并重組。據了解，過去5年，地方煤炭企業整合為215家，采區回采率達到75%，機械化綜采率達到90%以上，產能達到4.3億噸。煤化工形成產能300萬噸。

當前，鄂爾多斯在著力培育非煤產業。一批汽車、裝備制造、陶瓷、紡織服裝、PVC、氧化鋁、新能源項目紛紛落地，鄂爾多斯科技教育文化產業園區、阿康物流園區、東勝金融廣場等一批現代化服務業集聚區相繼開工。目前，鄂爾多斯三次產業比例已調整為2.7∶58.7∶38.6。

而且，與大多數中國其他地區不同的是，鄂爾多斯不但創造了巨大的財富，而且財富得以分配到大多數人手中，可謂“藏富于民”。鄂爾多斯資產過億的富豪在7000人以上，而資產上千萬的富人則至少有幾萬個。鄂爾多斯市的財富再分配的主要途徑之一是，大規模城市改造帶來的拆遷補償。

受益于高額的財政收入，鄂爾多斯政府對拆遷補償一向慷慨。根據規定，在鄂爾多斯東勝區，農村耕地補償每畝在5000元到2萬元左右，草地、林地每畝為1000元到2萬元左右，市區房屋拆遷不同地段價格也不同，每平方米從3000元到1萬不等，市區土地在每畝100萬到300萬不等。核心區域的補償甚至在8000元/平方米以上，拆遷成為“百萬戶”的并不少見。

“十一五”期間，鄂爾多斯城區共拆遷765.4萬平方米，拆遷戶數達51772戶。2011年計劃拆遷幅度達到300萬平方米，近乎過去5年的一半。

同時，過去5年中，鄂爾多斯地方財政用于民生的支出達到511億元，占總支出的55.8%。城鄉居民收入年均增長18%和13.7%，分別達到25205元和8756元。建成各類保障性住房682萬平方米。記者走訪了蒙古族大姐圖雅的家，她一家4口租住著鄂爾多斯伊金霍洛旗政府建設的廉租房，雖然4口人住在3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仍不寬余，“但這比我們原先住的房子大多了，而且租金每年600元，很便宜”，圖雅說，“在鄂爾多斯，租一個車庫，一年的租金都需要20000元左右”。

在推進城鄉統籌，建設新農村新牧區方面，鄂爾多斯轉移農村牧區人口20萬人，政府相關部門推出了“四個一工程”，為轉移農牧民提供一份工作、一份社保、一份補貼、一套住房。

鄂爾多斯的富庶來自于大自然的饋贈，而這條利用礦產資源的工業化道路并沒有像許多大城市一樣釀成生態危機。鄂爾多斯非常重視生態環境的保護和建設，過去的5年里，建成生態自然恢復區2萬平方公里，森林覆蓋率和植被覆蓋度分別達到23%和75%。以種植沙生植物為主的沙產業迅速壯大，沙漠中找效益與保護環境做到了有效的結合。在鄂爾多斯，綠化水平是一個企業炫耀的資本。

鄂爾多斯還在不斷探索既要發展經濟，又要保護環境的生產方式。以為鄂爾多斯“脫貧”立下汗馬功勞的羊絨產業為例，阿爾巴斯白山羊絨被稱“軟黃金”，可在放養時，這種羊的進食方式對草場破壞很大，大量放養養殖則會使生態環境遭到破壞。如今，阿爾巴斯白山羊的養殖方式都已改為圈養，飼料改為人工配置。記者在養殖現場看到，阿爾巴斯白山羊在自己的“正餐”外，還有專門的礦物質“糖塊”舔食。而且，圈養的山羊在產絨的產量和質量方面都比散養有所提高。都說內蒙古多種一棵樹，京城少下一粒沙，而在這里是，鄂爾多斯多圈一只羊，京城少下一粒沙。

圈養的阿爾巴斯白山羊。攝影/喬振祺

隨著全球經濟放緩和國內宏觀調控的加強，近期，中國多個地區出現了資金不足的問題，鄂爾多斯也因此處在了輿論暴風眼。鄂爾多斯在GDP10年增長17倍的發展速度下，贏得掌聲的同時也引來了爭議的話題。一位來過鄂爾多斯考察的四川官員曾發問：資本在這里能否獲利？文化研究在這里能否弘揚傳承？外來人員在這里能否獲得相應的報酬以安心勞作？而最根本的，這里生存的人們能否安逸舒適地生活？

盡管，在大環境的影響下，鄂爾多斯的經濟增速會放緩，但憑借其過于突出的資源稟賦，仍舊能夠幫助其走上綠色經濟的轉型道路，以上問題的答案，未來鄂爾多斯會一一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