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中的評價語言對比——基于語料庫的評價局部語法研究

吳志芳

（健雄職業技術學院，江蘇太倉，215411）

評價是說話者對實體/命題所表達的態度、立場、觀點和情感［1］，它同時也是構建與話語接受者關系、組織語篇的有效手段。在過去的十多年中評價語言不斷受到重視，學者們從多個不同的角度對其開展研究。Martin創立了評價理論，并將其應用于話語分析［2］；Biber創立了立場理論框架，開展了基于語料庫的立場分析［3，4］；Hunston和 Sinclair創立了評價局部語法，以語法型式為視角，開展研究［5，6］。

本文嘗試以評價局部語法為視角，對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中的評價語言開展了基于語料庫的對比研究，重點探討其形容詞的評價語法型式。開展此研究的目的：一是為了介紹評價局部語法理論，因為在國內對該理論的研究和運用至今鮮有報道；二是為了更好地描述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中的評價語言，加深對兩語篇的理解。

一、理論背景

（一）局部語法

局部語法是對特定領域內的語言的描述［5］76，而且僅僅是對一種意義進行描述［6］，它以句子的功能為視角，將相關意義角色映射到句子相應的組成成分上，對其進行具體的分析和精準的描述，以彌補普通語法無法涵蓋的內容。

局部語法的產生離不開語料庫語言學對型式（Pattern）的研究，研究揭示：每個單詞只會出現在有限的幾個型式中；擁有同一型式的單詞往往能表達相同的語義［5］84，換而言之，某一語義通?？梢酝ㄟ^有限的幾個型式來表達；某類詞常出現在某種型式中，表達特定的意義。局部語法正是以這種詞匯——語法型式為出發點，探索句子的意義和功能的。

（二）評價局部語法

Hunston和Sinclair將局部語法應用于評價領域，通過被評價者、評價者、評價載體、鏈接、評價范疇、評價限制等功能標簽，對句子的評價功能進行分析和描述，歸納評價型式，創建了評價局部語法。有關形容詞的評價型式，主要總結了如下9大類［5］75-101：

（1）IT+LINKVERB+ADJECTIVEGROUP+ CLAUSE

（2）THERE+LINK VERB+SOMETHING/ANYTHING/NOTHING+ADJECTIVE GROUP+ABOUT/ IN+NOUN GROUP/-ING CLAUSE

（3）LINK VERB+ADJECTIVE GROUP+TO-INFINITIVE CLAUSE

（4）LINK VERB+ADJECTIVE GROUP+ THAT-INFINITIVE CLAUSE

（5）PSEUDO-CLEFT

（6）PATTERNS WITH GENERAL NOUNS

（7）ADJECTIVE COMPLEMENTATION

（8）GRADED ADJECTIVES

（9）PREDICATIVE ADJECTIVE PATTERNS

鑒于篇幅問題，本文重點探討前4類評價型式在學術和新聞語篇中的使用情況。

二、研究方法

研究所用語料均選自BNC（英國國家語料庫），根據Lee有關的BNC分類指南［7］，筆者從其學術子庫中提取了34個文本，為本研究建立ACDC（學術語料庫），總形符數為1001130，從其新聞子庫中提取了100個文本，建立NEWSC（新聞語料庫），總形符數為1001455，兩庫大小大致相當。

研究使用了語料庫文本分析軟件Wordsmith 4.0，主要用于計算詞頻和提取索引行。首先使用了工具Concord及其高級檢索功能，以提取相關型式，接著逐條判斷型式中所含形容詞是否具有評價意義，對具有評價意義的形容詞進行歸類和分析，最后比較各型式在兩庫中的使用情況，總結語言特征。

三、研究結果分析

表1顯示，兩庫中使用最多的均為型式1，但它在學術庫中的頻率大大超過新聞庫，存在顯著差異（χ2=367.432，P= 0.000）；型式3使用較多，在兩庫中無顯著差異（χ2=2.175，P=0.140>0.01）；型式2和4均較少使用，但它們在新聞庫中的使用均超過了學術庫，存在顯著差異（χ2=15.689，P= 0.000；χ2=14.392，P=0.000），以下是對這4種型式的詳細分析。

表1 4種評價語法型式在兩庫中的使用頻率對比

（一）型式1

型式中引導詞it后緊隨著系動詞、形容詞詞組和限定/非限定小句（that-，wh-，to-v和ving小句），評價范疇由形容詞詞組實現，被評價物由形容詞詞組后的小句實現（部分索引行見表2）。

對充當評價范疇的評價性形容詞的進一步調查發現，學術庫中至少出現5次以上的該類詞有如下35個（括號內為原始頻數）：possible（182），necessary（113），important（108），difficult（81），likely（58），clear（53），easy（44），worth（42），true（29），essential（27），unlikely（26），advisable（17），interesting（15），useful（14），surprising（14），reasonable（13），helpful（13），uncertain（12），evident（11），appropriate（11），probable（11），wrong（11），good（10），impossible（10），satisfying（10），obvious（10），hard（8），impossible（8），apparent（8），usual（8），sufficient（8），convenient（6），desirable（6），conceivable（5），crucial（5）。

新聞庫至少出現5次以上的該類形容詞有15個：possible（31），clear（27），difficult（23），likely（22），hard（16），good（15），unlikely（14），easy（12），worth（10），necessary（10），impossible（9），essential（8），true（7），important（6），inevitable（5）。

不難發現，兩庫均頻繁使用表示可能性、難易度的形容詞，這可能是因為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都需要對命題或實體的行為狀態進行可能性推測、對命題實施的難易度或實體動作行為的難易度做出判斷。但總體而言，學術庫中用于評判可能性、重要性、必要性、恰當性的形容詞遠遠超出新聞庫，這可能與學術語篇的語場有直接關聯，在學術語場中，評價必然主要針對研究問題、假說、論點、結論及結果等命題內容開展。表示可能性的形容詞的大量使用還可能與學術語篇作者經常采用的“緩和性語言策略”有關，即通過緩和肯定程度，避免論述顯得過于絕對或武斷，使話語更趨客觀，也更易被讀者接受。另外，在新聞庫中找到多種用于評判趣味性、幸福度及倫理道德的形容詞，如fascinating，ecstasy，kind，dishonest，hypocritical等，這可能與新聞語篇密切關注“社會中的人和事”這一語場有關。

調查還發現：型式中評價性形容詞的語義域與被評價物的實現方式間存在一定的關聯，如：表達好壞、難易度的形容詞（good，wrong，difficult，hard，easy）后被評價物幾乎都以to-v形式實現（僅發現4例以wh-分句實現）；表示重要性、必要性的形容詞（necessary，important，essential）后，主要以to-v形式實現；表示可能性的形容詞間存在一定差異，possible，impossible后被評價物主要以to-v形式實現，而likely，unlikely后以that-小句實現為多；評判價值尺度的形容詞（worth）后被評價物均以ving形式實現；wh-小句主要用在表示確定性的詞（not clear，unclear，not evident）之后。

（二）型式2

由表3可見，該型式以空主語there開頭，緊隨其后的分別為系動詞、鏈接1（由不定代詞something/anything/ nothing實現）、評價范疇（由形容詞詞組實現）、鏈接2（由介詞about/in實現）和被評價物（由名詞詞組/ving小句實現）。

調查顯示，型式中的評價性形容詞在兩庫中均存在明顯的語義偏好（部分索引行見表3），新聞庫中21個該型式的實例中，9例用于評判好壞、悲喜（wrong，tragic，unpleasant等），7例用于評判特殊性、新穎性（new，special，different等）；學術庫中僅有的2例（special，conventional）均用于評價特殊性。該型式在兩庫中極低的使用頻率，可能與其評價范疇所表現出的顯著的主觀武斷性有關。

（三）型式3

型式中名詞詞組后，緊隨著系動詞、形容詞詞組和不定式小句，它可以細化為3種不同的類別（見表4），盡管該型式在兩庫中出現的頻率相差不大（見表1：ACDC 335；NEWSC 298），但在3個細分類別的使用上不盡相同。

表2 型式1

表3 型式2

表4 型式3

表5 型式4

1.類1

類1中被評價物由名詞詞組實現，形容詞詞組實現評價范疇，而不定式小句起評價限制的作用，即評價范疇僅在被限定的范圍內有效。

該類別的型式在學術庫中的使用頻率明顯多于新聞庫（ACDC 318；NEWSC 238），調查發現，學術庫中至少出現5次以上體現評價范疇的評價性形容詞有7個：likely（185），difficult（41），unlikely（26），easy（11），necessary（11），sufficient（8），hard（6）；新聞庫中有6個：likely（149），unlikely（27），certain（11），difficult（8），lucky（8），hard（6）。顯然，它們主要集中在對可能性和難易度的評判上，表示必要性和評判證據多少的形容詞在學術庫中也較多出現。另外，在新聞庫中我們發現了8例與“運氣”相關的形容詞（lucky，unlucky，unfortunate），學術庫中1例也沒有，這可能是由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不同的語場造成的。

2.類2

類2中被評價物由不定式小句實現，形容詞詞組實現評價范疇，對不定式小句所體現的動作行為的對錯、明智與否進行評判，位于句首的名詞詞組為評價載體。

索引行顯示，該型式中的評價性形容詞總是呈現著鮮明的主觀立場和態度，這可能是學術、新聞語篇作者極少使用該類型式的原因（ACDC 1；NEWSC 12）。在學術庫中僅有的1個實例中，評價范疇前還使用了情態模糊語should，以緩和語氣，避免極端評價觀點：

We should be very foolish to argue that the economic system would not work...

新聞庫中共找到12例該類型式，主要用于評判倫理道德上的正確與錯誤（right，wrong，correct等），其中，10例評價范疇前沒有使用情態模糊語，因此，它們所體現的主觀性要強于學術庫中的實例。

3.類3

類3中被評價物仍由不定式小句實現，但此處形容詞詞組體現的是評價者（由名詞詞組實現）對被評價物所做出的情感反應。由表4可見，該型式在新聞庫中的使用頻率多于學術庫（ACDC 16；NEWSC 48），這可能與新聞語篇間或涉及對新聞人物的情感評價有關。

調查顯示，學術庫中，評價者的評價反應主要表現在兩方面：第一，做事的方式（共4例：careful 4）；第二，關切和愿望（共10例：concerned 3，happy 3，eager 3，anxious 1）；新聞庫則集中表現在急切的愿望上（共39例：keen 12，anxious 7，eager 5，desperate 3，happy 12），就這些詞所體現的情感反應的強烈程度而言，新聞庫顯然要強于學術庫。

（四）型式4

型式中名詞詞組后，緊隨著系動詞、形容詞詞組和that小句，它可以細化為兩種不同的類別（見表5），由于類2在兩庫中均未出現，故不再贅言。

類1中評價者由名詞詞組實現，被評價物由that小句實現，形容詞詞組體現評價者對被評價物的情感反應。

該型式在兩庫中均較少涉及（ACDC 8；NEWSC 32）。學術庫中，評價反應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對確定性的預計（共5例：confident3，certain2）；第二，對未來的態度（共2例：worried，concerned）。新聞庫中的評價反應主要體現在三方面：第一，對事態的個體情感反應（共12例：grateful，sad，upset等）；第二，對確定性的預計（共9例：confident9）；第三，對未來的態度（共6例：concerned3，afraid3）。該型式在新聞庫中使用最多的是用于表達對事態的個體情感反應，而這類詞在學術庫中一例也沒有出現，可見，學術語篇較新聞語篇呈現出更為明顯的客觀理性。

本文以評價局部語法為視角，對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中的評價語言開展了基于語料庫的對比研究，重點探討了4種評價性形容詞的語法型式。結果顯示，型式1使用最廣泛，在兩庫中被頻繁用于對可能性和難易度的評判，但該型式在學術庫中被用于評判可能性、重要性、必要性、恰當性的頻數遠遠超出新聞庫；型式2使用極少，但在新聞庫中的頻數高于學術庫，新聞庫中它主要被用于評判好壞和特殊性，學術庫中僅用于評判特殊性；型式3使用較廣，但集中在類1的使用上，它在兩庫中主要被用于評判可能性和難易度；型式4使用較少，但在新聞庫中的頻數高于學術庫，在學術庫中主要用于表達對確定性的預計和對未來的態度，新聞庫中主要用于表達對事態的個體情感反應?？梢?，兩庫中評價語法型式與評價的內容緊密相關。

研究還表明，客觀性是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中評價語言所具有的一個共性，在表明個人觀點時，兩類語篇的作者都傾向于使用較客觀的型式，以淡化主觀印象。學術語篇中的評價性形容詞與命題的價值密切相關，評價主要針對研究問題、假說、論點、結論及結果等內容進行，語言因此更趨嚴謹，更具科學性。新聞語篇中的評價性形容詞，除了與命題/實體的價值有關外，還部分地涉及了人的行為和情感，這必然給新聞語篇增添些主觀色彩。本研究所涉及的評價語法型式，可為學術語篇和新聞語篇的教學提供一定的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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