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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與醉的交融
——論《北遷季節》中尼采審美人生觀的體現

2013-04-07 11:00王雅君
關鍵詞:穆斯塔法日神酒神

王雅君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夢與醉的交融
——論《北遷季節》中尼采審美人生觀的體現

王雅君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北遷季節》是蘇丹作家塔伊卜·薩利赫的成名作。故事中的兩位主要人物:敘事者和穆斯塔法·賽義德實質上是希臘神話中日神阿波羅與酒神狄奧尼索斯的化身。在這兩位男主人公身上非常明顯地體現出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一個代表光明與靜穆,另一個象征迷醉與癲狂。筆者將從他們的故事中挖掘出小說所暗含的尼采式的審美人生態度。

日神精神;酒神精神;夢;醉;《北遷季節》

《北遷季節》是蘇丹作家塔伊卜·薩利赫的成名作。小說最初以阿拉伯語出版,后曾被譯成30多種語言。這部小說在2001年被阿拉伯文學協會譽為“20世紀阿拉伯最重要的小說”。目前,國內外學者對這部小說的研究還比較少,外國學者主要從形式主義、女性主義、后殖民主義等視角來探討小說的主題,并有學者把它與瑞斯的《藻海無邊》進行比較文學研究;而國內學者對它還未引起太多關注,因此仍有較大的研究空間。本文擬借用尼采哲學中的日神與酒神形象,對小說中的兩位男主人公:敘事者和穆斯塔法·賽義德進行解讀。尼采在其著作《悲劇的誕生》中描述了日神和酒神精神,一個代表光明和靜穆,另一個則象征迷醉與癲狂。二者既彼此對立又共生共存,在不斷地激發中產生新生。筆者欲從他們的故事中,探索文本暗含的尼采式的審美人生態度。

一 尼采的美學思想

尼采是19世紀繼叔本華之后德國另一位唯意志主義的哲學家和美學家。他的美學思想具有革新意義,對20世紀西方現代美學和文學藝術的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尼采在美學上的成就在于運用美學解決人生的根本問題,提倡一種審美的人生態度。他在其開山之作《悲劇的誕生》中,運用悲劇藝術的審美視閾,洞察、領悟和解讀人生的意義和價值。他宣稱,“美是生命強力的形象顯現,是人的自我肯定。人是美的唯一原因,而人又是充滿著欲望的強力意志”。[1]238

尼采在對古希臘悲劇研究中發現了更深刻的人文精神內涵。在他看來,古希臘人早已體驗到生活的苦難和不幸,但他們并未走向悲觀主義。相反,為了生存下去,他們通過日神的美的沖動,克服了泰坦諸神的恐怖秩序,掩蓋一切可怕災禍,從而誕生了奧林匹克眾神的光輝夢境。但摩耶的面紗終有揭開的一天,透過日神美的外觀,作為真正的存在,永恒的幻滅、痛苦以至死亡仍然需要人們的正視。于是酩酊大醉的酒神沖動開始引領人們進入那種狂喜的、與世界本體合一的醉境中。[2]17最后,酒神的受難與日神的光輝融合在一起,悲劇誕生了?!霸诰粕竦纳衩貧g呼下,日神個體化的魅力煙消云散,通向存在之母、萬物核心的道路敞開了。日神以其壯麗的因素美化了自然,使痛苦被遺忘,但這畢竟是虛幻的外觀。酒神所要做的,就是打破日神的幻景,返回到唯一真正的實在、太一”。[2]18因此,尼采美學思想注重對旺盛生命力的無盡追求,提倡人們做強者,喚醒酒神精神,在與日神狀態的融合中,努力肯定人生。他提倡人類發揮自己的生命活力去肯定人生的歡樂,從痛苦中創造出美,堅定地走完人生之路。[3]162

二 敘事者—日神化身之光明與靜穆

尼采認為,日神阿波羅是光明之神,它使得夢的世界有一個美麗的外觀。但在夢中,“夢象總是柔和的,并力圖擺脫強烈的刺激,因此在日神朗照之下夢的外觀,也顯示出適度的克制和靜穆”。[4]73日神精神的特點是用美的面紗遮蓋人生的悲劇面目,教人不放棄人生的歡樂,從而執著于人生。在讀過小說之后,我們很快就能聯想到小說的主要人物之一——敘事者,他就是日神阿波羅的化身。敘事者出生于蘇丹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由于從小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在國內完成學業后,又赴歐洲留學長達七年之久。七年后,他“回到了那個位于尼羅河拐彎處的小村鎮,回到了朝思暮想的親人身邊”。[5]144似乎每個客居異國的游子時刻都在惦念著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因此當敘事者回到故鄉后,他覺得“自己已不再是一根隨風飄零的羽毛,而像那顆棗椰一樣,根深葉茂,挺拔向上”。[5]144回鄉后,他恢復鄰里間的交往,重新接觸鄉間事物。敘事者望著村莊旁的尼羅河,想到生活其實也是“一手饋贈,一手攫取”。[5]146小說中有一處描寫他剛回國后對生活的向往,他說:“我現在正是身強力壯、信心十足的時候,應該向生活大力索取自己的權利,應該向別人伸出慷慨援助之手,應該讓愛溢出心田而噴涌而開花結果”。[5]146當他望著田間景象,聽著村里傳來的狗吠和劈柴聲時,他感到心境安謐,恬靜。這就是日神的夢境,“在這種夢境中,日常世界變得模糊不清,一個更清晰、更動人心弦的新世界誕生了。這個新世界宛若一陣神餐的芳香,閃閃發光地飄浮在最純凈的幸福之中,飄浮在沒有痛苦的、遠看一片光照的靜觀之中”。[1]17

正當敘事者回到家鄉開始新生活時,穆斯塔法卻闖入了他的生活。穆斯塔法是外鄉人,在村里生活了5年。敘事者說不清到底是什么引發了他強烈的好奇心,想要知曉穆斯塔法的背景。有好幾次看到穆斯塔法眼圈周圍浮現出“令人難以捉摸的陰影”,[5]149并以此斷定他是有故事的人。終于,在敘事者不斷地追問下,穆斯塔法決定把自己的故事一一講述給他。穆斯塔法還曾在自殺前給他寫了封信,把自己的妻兒托付給他照顧,因為他始終認為敘事者“無論在哪方面都是忠實可靠的”。[5]181當然,不僅是穆斯塔法,村里其他人對敘事者也評價極高。在敘事者承擔起照顧穆斯塔法妻兒的義務后,他的好友邁哈竹卜曾評價道:“你在村鎮里的名聲是無懈可擊的。提起你對穆斯塔法孩子們盡的責任,村鎮上的鄉親們沒有一個不夸你的”。[5]199因此,從敘事者的為人我們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充滿正義、理智、有責任感,并遵守傳統道德之人。從小說中還可以看出,敘事者對穆斯塔法的遺孀哈塞娜也是有感情的。當哈塞娜自殺后,邁哈竹卜對她的行為表示強烈的不滿并指責她是個瘋女人時,敘事者卻強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為她辯護道:“哈塞娜并沒有瘋,她是本村鎮里最有見識的女人”。[5]218也許正是因為他被理智與道德束縛,具有所謂的“日神精神”,用“美麗的面紗”掩蓋住自己真實的感情,沒有適時地在哈塞娜需要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安撫她孤獨受傷的心,最終使得悲劇發生。敘事者的心里充滿無邊的悔恨,他曾一度問自己,“這是因為愛嗎?愛是不會這么做,那肯定是恨”。[5]219“我正在從穆斯塔法已經了結了的地方開始,但他至少已經選擇了,而我還沒有選擇什么”。[5]219在他走出穆斯塔法的神秘小屋后,他并沒有縱火結束這段故事,也沒有“去她墳前默哀,把鑰匙扔到誰都想不到的地方”,[5]237而是在黎明前來到尼羅河邊,跳進河里“去去胸中的憤懣”。[5]237然而,在冰冷的河水中,他不知不覺游到河心,于是前進不能,后退不得。激烈掙扎后,他終于清醒了,同時也為自己做出決定,“我要選擇生,我要活下去”。[5]238這種超然物外,冷靜節制的態度正是日神精神的體現。它超然于變幻之上,視宇宙和人生為一場夢幻,在對夢幻的靜觀中,獲得了寧靜和解脫。[2]17

三 穆斯塔法——酒神化身之迷醉與癲狂

如果說日神之境界是夢,在夢幻中美化整個世界的表象;那么酒神之境界則是醉,在醉態中投身于表象背后的意志。如果說日神的狀態是靜,通過凝視存在的形象以逃避變幻的痛苦;那么酒神的狀態則是動,通過現象的毀滅以獲得不斷的新生。[6]106酒神狄奧尼索斯象征情欲的放縱,用酒使人在沉醉中忘掉自己,縱情狂歡。酒神的本質是“醉”,它忘我自棄,酩酊陶醉,在個人的毀滅中與神秘的大自然融為一體。[2]17很顯然,小說中的穆斯塔法·賽義德就是酒神的化身。他出生于喀土穆,自幼失去父親,僅和母親相依為命??赡赣H對他來說如同陌生人,平時交流不多且無親近之感。穆斯塔法從上小學、初中,隨后到開羅、倫敦深造,全是自己做出選擇。那時他異常聰明,在學習方面有著驚人的能力。他把自己的大腦比作“一把尖利的匕首,用起來又快又好”,但是他的心卻“冷若冰霜”。[5]156初中畢業,他立即收拾好行囊,離開家鄉遠赴開羅。在開羅的羅賓遜夫婦待他如親生孩子一般,將他視如己出百般寵愛,可他卻并不在意。因為他始終認為開羅并不是人生的目的地,而“一心想的只是倫敦,一座比開羅更大的山頭”。[5]159

于是,火車把他載到了倫敦。在那里他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談論宗教、涉獵哲學、指點畫幅、評說東方精神”。[5]160他什么都做,為的卻只是“把女人拉到他的床上”;[5]160他能說會道,諺語寶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并知道如何投人脾胃。他常能把握住與女人談話的韁繩,女人“宛如一匹聽話的母駒,它得根據他的意志行事”。[5]167就這樣,他把身邊的女人都馴服了,僅5個月內,就同時與5個女人廝混。他曾把英國比作“一曲悅耳的樂章,既有幸福歡暢,又有哀怨憂傷”[5]164。置身其間30年,他并沒有感受到它的美好,而唯一關注的只是“如何度過他的夜晚”。[5]164當他坐上倫敦審判庭的被告席時,檢察官這樣描繪他的形象:“是他導致了兩個姑娘的自殺,是他毀掉了一位有夫之婦,他甚至把自己的妻子也殺了。這個自私自利的東西,他的全部生活就是為了追求情欲的滿足”。[5]162穆斯塔法曾把自己比作“南國的熱流”,急切地向往“北國的冰霜”,而與他接觸的那些姑娘正與他相反,憧憬的是“赤道的氣候、火辣的太陽和紫紅色的天涯”,她們把他看作是這一切的象征。的確,穆斯塔法是酒神的化身,因為“從他的天性中涌出叫人筋化骨酥的狂喜”。[3]162她們瘋狂地迷戀他,甚至為此喪失自己的性命。在審判期間,穆斯塔法強烈地希望自己被判處死刑,可他的辯護人馬克蘇·福斯特金教授卻據理力爭,硬說他是高尚之人并找各種借口為他開脫。最后,穆斯塔法僅被判處七年徒刑。刑滿出獄后,他開始漂泊流浪,最后順著尼羅河來到河水拐彎處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定居下來。在這里娶妻生子,過著平靜的生活??墒?,就在七月一個炎熱的夏夜,在尼羅河二三十年才出現一次的特大洪水中,穆斯塔法投河自盡了。盡管他尸沉河底,葬身魚腹,但他終究做了選擇。他“追求的是個體化束縛的接觸和與世界本體融合的歡樂,即通過個體的毀滅,肯定整體生命的永恒”。[3]162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穆斯塔法雖然選擇死亡,但因為他敢于直面悲苦和短暫的人生,赴以艱辛卓越的精神,來開拓生命之路。也正因此,尼采主張以酒神精神來“肯定生命,哪怕是在它最異樣最艱難的問題上;生命意志在其最高類型的犧牲中,為自身的不可窮竭而歡欣鼓舞”。[7]334酒神精神固然是一種悲劇精神,但也是一種審美的生存精神,其實質是關愛生命、超越悲苦,形成人與世界的完美融合。[8]667

四 結語

通過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小說中的兩位主要人物——敘事者和穆斯塔法·賽義德,實際上是日神與酒神的化身,他們二人一個代表著光明與靜穆,另一個則象征迷醉與癲狂。二者既彼此對立又共生共存,在不斷的激發中產生新生。穆斯塔法雖選擇死亡,可那正是由于他通過個體的毀滅來肯定整體生命的永恒,這正是酒神精神的完美體現;而敘事者在見證了穆斯塔法,哈塞娜和瓦德·利斯的死亡之后,也勇敢地做出了選擇。他選擇生,為自己的親人選擇繼續活下去。也許是因為敘事者接受了這種價值觀念,即人存在的個體生命是有限的,因生命充滿了悲劇式的沖突和不幸,惟有把世界和人生當作是一種審美現象,我們才不至于在人生悲劇性面前被其嚇到,才能感到生存是可以忍受的。因為,“在審美生存中,我們才可以把生命和世界都視為藝術品,通過自身的直觀感受和內心體驗直接超越生命的悲苦和世界的荒謬,在充滿美意、美感的真空中充分展現人與世界的最終價值和存在的意義。[8]666敘事者正因為意識到這點,才決定在穆斯塔法結束生命的地方,開始他的又一段人生旅途。小說的作者也正是通過他們的故事向我們傳遞了這樣一種人生態度:人生苦短,因此需要喚醒酒神精神,在與日神狀態的融合中,努力肯定人生并堅定地走完人生之路。

[1]扎博文,吳敵.酒神精神——尼采的美學世界[J].中國經貿,2010(12):238.

[2]譚德生. 苦難的生命與藝術的拯救[J].社會科學家,2006(1):16-19.

[3]劉莉. 尼采《悲劇的誕生》中的美學思想[J].青海師專學報(教育科學版),2005(3):161-162.

[4]汪民安. 尼采的生存美學[J].外國文學,2007(3):73-81.

[5]塔伊卜·薩利赫.風流賽義德[M].張甲民,譯.時延春,阿拉伯小說選集(第二卷),世界知識出版社,2004:141-237.

[6]陳炎.反理性思潮的反思——現代西方哲學美學書評[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1994.

[7]尼采.悲劇的誕生——尼采美學文選[M].周國平,譯. 北京:三聯書店,1986.

[8]朱芳輝.生命悲劇的審美救贖——論尼采的審美人生觀[J].河南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4):664-668.

[9]Salih,Tayeb, Season of Migration to the North[M].New York: New York Review Books, 2008.

ClassNo.:I106.4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

AnInterpretationofNietzsche’sAestheticViewtoHumanLifeinSeasonofMigrationtotheNorth

Wang Yajun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Yunnan 650500,China)

The novel Season of Migration to the North was written by Tayeb Salih. The two main male characters were in essence the incarnations of Sun-God Apollo and Wine-God Dionysus in ancient Greek Mythology. They incorporated the Apollo spirit and Dionysus spirit into their lives. This essay will focus on Nietzsche’s aesthetic attitude towards human lif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stories.

Apollo spirit; Dionysus spirit; illusion; indulgence; Season of Migration to the North

王雅君,在讀碩士,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1672-6758(2013)03-0114-2

I106.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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