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清末水利開發的新思想

李 風 華

(河南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論清末水利開發的新思想

李 風 華

(河南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清末以降，隨著西學東漸在中國的繼續開展，器物層面的變革進一步走向深入，以水利公司的籌建、國外先進器械的引入為主要表征的水利開發新思想，日益成為清末經濟思想的重要載體。其對中國水利開發的近代化的作用不言而喻，對當今水利事業向縱深發展無疑具有參考作用。

水利開發新思想；清末；水利公司；掘井機械

水利開發自古為國運民瘼所系，歷來備受關注，目前學界對水利開發有了一定研究，并取得了不少成果，主要著力于區域研究和人物研究方面，如鈕仲勛等《伊洛河水利開發的歷史研究》[1]，馬尚云《論王同春與河套農田水利的開發》[2]，時德青等《中國近現代水利的開拓者——李儀祉》[3]等，然而對水利開發思想的研究則比較薄弱，尚待深化。其實，清末以降，隨著西學東漸在中國的繼續開展，器物層面的變革進一步走向深入，以水利公司的籌建、國外先進器械的引入為主要表征的水利開發新思想，日益成為清末經濟思想的重要載體。

一、水利公司的籌建

清末的水利公司主要是由地方士紳倡辦并經過官方支持，采用籌股集資的形式，主要以購置抽水機器進行租賃經營為載體，對農田水利進行開發，同時也兼營煤礦、石灰窯內排水甚至河道治理的實業組織。

(一)水利公司的緣起和經營方式

清末早期的水利公司主要見之于湖南地區，1898年湖南鄉紳梁肇榮等鑒于湖南民田“其地之高亢及洼下之處或為灌溉所不及，或以積潦而被淹，往往樹藝無愆，難期收獲”的現狀，以及衡州煤礦及各處石灰窯洞中“皆水源甚鉅，日夕滔滔”，難以安全、有效地開采，而傳統的排水方式則“以人與牛車挽其中”，耗資頗高，“歲需數千金或萬余金不等”，甚至“倉猝壓溺之窮民及枯瘠倒斃之牛只”的可憫情景時?？梢奫4]，因而發起籌辦水利公司，在《長衡福湘水利公司招股啟》中載明其旨趣為防旱抗澇、救護田禾及疏泄煤礦內的積水，并闡述其在煤礦內排水的功效，“無論窿洞深曲寬廣至數十丈，酌用汽機馬力大小，安置水管汲取，不數日內可覩成效，真屬事半功倍、利益無窮”[5]。該水利公司的經營方式主要是對汲水汽機的租賃以及代汲各處窿洞的積水，通過發行股票，每股一百兩湘平足銀，共募一百股，年息一分五厘。該汲水汽機在使用時極具便利，費省工倍，當民田高亢、上無水洼，難以澆灌之時，可將水管置于低下之處，汲水上行，即使雨澤愆期，也可收“隨時浸潤”之效，若農田低下，因水漲而被淹時，亦可將此汲水器插入水洼之中，并將其水所從入之口先行塞斷，則可收“汪洋巨浸可令速消，南陌東阡居然繡壤，不獨可免其魚之患，小民東作之力并可為之一抒”之功[4]683。

同年湖南龍陽縣士紳江瑞清也表達出對此種汲水機器的欣賞和喜愛之情。他因“龍陽多濱湖之田，與水爭地，霪霖彌月，積水成渠，河身既高，欲泄無術，望洋興嘆，廣廢膏腴”而嘆惋，并在閱讀時務新書時領略到國外汲水機器的功效，“西人有吸水大機器，十丈洪流，旦夕可涸，其器既能吸水使出，亦能倒吸而入，借水之力略無停時，極大者得千百匹馬力，約比中國水車大數千百倍”，且機括十分靈活、方便，對于“水旱偏災皆可補救”，亦冀通過集股購置機器、籌辦水利公司，即“關心民瘼者久思購而用之”，“擬仿省城機器局章程，裒集股份，購辦一具，先行試驗，如果合用，再行推廣擴充，總其興水利除水害”[6]。

此外，在清朝滅亡前的宣統年間，江蘇紳商張謇亦積極籌辦水利公司，他先后主持或參與多項水利公司的創建工作，并制定相關章程，較為顯著的則是1909年江淮水利公司和江北水利公司的興辦[7]67-68，77-82。需要指出的是水利公司需要將公司利稅的十分之三上繳，即“水利公司至得有余利時，取其十分之三聽諮議局之支配，以充各出資地方及全省發育之用，水利公司得監視其充用之當否，不得拒絕，或減少其所取十分之三之余利”[7]68。

(二)清廷當局的態度

對于籌股集資設立公司對農田水利進行開發的形式，清廷當局持肯定的態度，諭旨規定：“凡各省土地，無論已墾未墾，但屬旱澇無備，水利未興者，著商務大臣飭各屬商官清查，具報招商設立公司，湊股承辦?！薄白蚤_辦，實力保護”[8]。此外，湖南鄉紳梁肇榮在籌辦水利公司之初即提出“專利十年，十年之中不許他商照辦，以重股本”的請求，并得到撫憲的批準，“購備機器，創設水利公司聽人租賃，以省人力而廣利源，甚屬美舉，擬呈規條亦俱妥協準，如所稟辦理公司專利十年事屬可行并準立案”，對于該士紳所擔憂的其他“各屬商辦礦窯購置汲水機器，希圖分奪利益”，“局外覬覦，藉口射利”，水利公司辦理“書都窒礙”的情狀，撫憲給以批示：“查礦務章程，凡商辦之礦購用機器應稟由礦物總局核明辦理，自不能托名租與他人，如有暗租他人之事在該公司專利年限之內，盡可查明，稟請禁止，所稟毋須過慮?！盵4]684顯而易見，該水利公司的專利申請明顯具有壟斷性質，對國外先進水利開發技術的普及無疑具有阻礙作用，對當地早期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產生消極影響。但從另一方面觀之，水利公司的籌建不失為對水利進行開發的一種有效途徑。此外，張謇興辦的江淮水利公司也得到了兩江總督張人駿的支持，《清史稿》載：“宣統元年，江蘇諮議局開，總督張人駿以導淮事列案交議，決定沒江淮水利公司，先行測量，務使導淮復故，專趨入海?！盵9]

誕生在清末的水利公司是清廷主張開辦實業、發展資本主義經濟在地方上的反映，作為清末水利開發思想的具體實踐，無疑對早期民族資本主義的發展以及農田水利、工礦排水、河流治理的近代化具有促進作用。

二、國外先進器械的引入

隨著西學東漸在中國的進一步傳播，中國在器物層面上進一步向西方學習，一大批與民瘼相關的先進器械被引入中國，集中表現在掘井技術、挖泥機器和水能發電的引入，這對中國水利開發事業的近代化大有裨益。

(一)掘井技術的引入和推廣

干旱缺水一直是困擾農業發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因而掘井灌溉便成為許多干旱地區發展農業的重要方式，而國外的新式鉆井技術遂頗受國人的青睞。在臺灣建省之初的1888年，為促進臺灣地區的開發，臺灣首任巡撫劉銘傳已有利用國外鉆井機械開井溉田的意圖?！懂媹D新報》載文稱：“臺灣開墾一事，各鄉均已分投舉辦，惟內山多系旱地，苦于無水，前日劉省帥由日本東京聘請開井工師兩名”進行指導，“現在開井機器尚未備齊，已由省帥電致駐日欽使托其代辦，一俟到臺，當即派往各鄉開井溉田”[10]。

在戊戌變法期間，維新人士華煇認為開井灌溉是興修水利的八大良法之一，他在奏折《請講求務本至計以開利源折》中言道：“興修水利，古今中外良法頗多，約而舉之，厥有八事……五曰開井?！辈⑻岬缴綎|巡撫丁寶楨的事例，道出開井灌溉對水利開發的益處，“丁寶楨為山東巡撫，教民開井汲泉，以資灌溉，民食其利。今外洋開井機器，每副僅數百金價值，一省購數機，則高地居民，永免旱熯之患”[11]。

對于鉆井灌溉的功效，直隸正定府知府李映庚有言：“憲部制成掘井之器以五十余金成一井，可溉田五十畝，若使百二十余州縣之田皆有井溉之利，則農業頓增數倍之獲，民田即增數倍之價?！盵12]對于南方難以灌溉的梯田，亦可用掘井配套的水龍進行開發。另1906年《北洋學報》載文《講求農田水利論》言道：“高梯之田則可擇地勢之稍高廣者，掘一巨塘用近日西法水龍(但購龍機皮管百洋已足)激水入塘，由塘接竹管，旁達層層高田，得有數塘、龍機數架，不過費數百元，而分遣工務營，夫日夜捺機，數十里內水當足用，合一縣之力謀之，其田之所獲豈特十百倍之利哉。迨至力足復試辦日本鐵棒打井之法，使水自上激，則人可不勞而獲矣?！盵13]

此外，在清廷的龍興之地——東北札薩克圖旗地區民眾因“以苦旱為慮，十年已遇七八，正宜舉行水利，以補天時之不足”，而傾慕掘井灌田的功效，欲圖購置。該地監繩委員張篤福奏稟：“近考東西各國請講求農學無微不至，而尤以水利為所倚賴，新式錘井機器，更覺費省利多，勞一益久。京津各處舉辦，已有成效?！薄霸摍C鉆地數丈，直達水源，以竹管鑲接，使水上升，晝夜無息。一井需工銀數十兩，保灌地百數響，利用數十年?！薄拔瘑T前在福建省委監是工，所知甚確，購自東洋資本無多”[14]240-241。另外，采用國外掘鉆井之機進行灌溉的方式也受到了海南樂會縣的追捧[15]。

(二)挖泥機器和水能發電的采用

除此之外，國外機器在水利開發上的另一表征即為挖泥機器的采用。疏浚河道，以通航運，在南方的水利開發上占據重要位置。早在1882年上海道臺劉芝田便有采購英國挖泥機器以疏浚河道之意，“本埠吳淞口為輪船出入之所，因潮水時來，淤積日甚，舟行殊多窒礙，前任道憲劉芝田廉訪特向英國購辦挖泥機器一架，以資開治吳淞之用”，期冀“屆期開挖”，收“慮始不勞乎，民力樂成，遠續乎禹功，億萬姓自當額手相慶”之效[16]。

在清末利用瀑布落差，開發水能，設置榨油廠和電燈公司亦成為水利開發的新模式。1906年直隸候補道唐星球即有開發廬山瀑布水能的意向，其稟稱：“查贛省九江、南康兩府合轄之廬泉，山水極鉅，其瀑布有數十匹馬力，終年狂噴，若藉其利以為制造，洵屬最宜。但山水雖具壓力而安設電機，則須在三四百里以內始能合用，職道擬集公司自備華商資本購機在廬山附近先設制造榨油廠，并藉其水利在九江府設電燈公司等情形?！辈⑻岢鲎约旱目捶ǎ骸安閺]山地方系星子、德化兩縣所轄，其瀑布泉水惟秀峰寺之龍潭水力最大，以為制造似尚可用，然如何引作電機方為合宜，自非諳習水力機器者無從考察?！彼部紤]到設置榨油公司對當地土法榨油商戶的沖擊和安設機器對當地民田、廬墓的影響，“如若即以瀑布水力設立電機榨油公司，則該縣向有土法之油榨數十戶勢必均無所用，所有榨戶貧民不免失業，并將來安設機器及電機經過處所之地方，如與民間田地、廬墓無甚相妨，自亦無窒礙之慮云云?！盵17]

需要指出的是，水利公司的籌辦與國外先進器械的引入并不是孤立的，它們具有相融的部分，國外先進器械引入的一個載體即為水利公司，一些水利公司的業務便包括掘井灌溉。如上文所提的東北札薩克圖旗地區所采用的錘井灌田即為該地成立的金生水利公司業務的一部分，并得到批復：“該職擬集股創立金生水利公司，錘井灌田，自為便民生、開風氣起見，似尚可行?！薄板N井灌田，以救早荒，系農務之善政，應如所請，準其設立金生水利公司集股購地，妥為試辦”[12]241。

總括上述，清末以水利公司的籌建、國外先進器械的引入為載體的水利開發新思想顯然是西學東漸在中國進一步傳播，中國在器物層面上進一步向西方學習的表現，其對中國水利開發的近代化的作用不言而喻，對當今水利事業向縱深發展無疑具有參考作用。

[1]鈕仲勛,李非.伊洛河水利開發的歷史研究[J].中原地理研究,1985(1):40-46.

[2]馬尚云.論王同春與河套農田水利的開發[J].內蒙古教育學院學報,1997(3):140-142.

[3]時德青,孔玲.中國近現代水利的開拓者——李儀祉[J].水利發展研究,2005(6):60-62.

[4]本省公牘:盡先副將梁肇榮等請設水利公司構辦機器備租稟并批[J].湘報,1898(171).

[5]本省公牘:長衡福湘水利公司招股啟[J].湘報,1898(72):686.

[6]本省新聞:龍陽商會水利公司集股章程、龍南致用學會申定章程[J].湘報,1898(103):411.

[7]張謇全集(第二卷·經濟)[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4.

[8]農部甲一:農學新理:張弼士侍郎招商興辦水利議[J].經世文潮,1903(5):105.

[9]趙爾巽.二十五史(全本)·清史稿：卷一[M].烏魯木齊: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99:858.

[10]擬興水利[J].畫圖新報,1888,9(3):16.

[11]周鑾書,汪叔子,劉良群,余從榮.江西古文精華叢書·奏議卷[Z].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305-306.

[12]附編:署直隸正定府李守映庚上農工商部條陳農田水利應舉事宜文(政治官報)[J].四川教育官報,1908(4):2.

[13]講求農田水利論(選錄)[J].北洋學報,1906(35):19-20.

[14]李澍田.東北農業史料·蒙荒案卷·辦理札薩克圖蒙荒案卷[Z].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

[15]新聞:本省新聞:樂會縣籌興水利之辦法[J].農工商報,1907(15):24.

[16]大興水利[J].益聞錄,1882(215):498.

[17]記事:查復廬山水利[J].南洋商務報,1906(7):4.

[責任編輯迪爾]

F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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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2359(2013)04-0100-03

李風華(1970-)，男，河南固始人，河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史研究。

2012-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