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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手神判

2013-05-14 09:54漓云
桃之夭夭A 2013年7期
關鍵詞:西平糧倉堤壩

漓云

當女扮男裝的大理寺神判手遇上了腹黑斷袖的西平侯爺,是強強對抗還是會干柴烈火呢?

天蒼蒼野茫茫......喂侯爺你自重,半夜別爬墻?。?!

楔子

崔燕青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棱角分明頂頂俊美的面皮,正人高馬大地站在邊上,拿他那雙神色不分明的眼睛睥睨著自己。

崔燕青扶了扶自己的官帽,從樹下坐了起來,道:“請問這位公子,我這是在哪里?”額頭上一個包,疼得腦仁兒一陣眩暈。

這時,一個衣著干練的人過來,作揖與邊上這個頂美的男人道:“回侯爺,山匪窩早已經人去窩空了,一個賊匪都沒留?!?/p>

一聽“侯爺”兩個字,崔燕青冷不防蹙眉問了一句:“你就是那西平侯?”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想不到西平侯喜好男色聲名狼藉,卻原來生得如斯一副人模狗樣。

所謂的西平侯姬蘭玥挑了挑眉梢,十分輕佻地睨了崔燕青一眼,與她一般的語氣道:“你就是那皇上派來查案的小欽差?”

崔燕青十分悠閑地站了起來,撣了撣衣擺,往懷里掏出皇上御賜的令牌,擺上姬蘭玥的面門:“對不起,請叫我欽差大人?!?/p>

(一)

欽差大人是被抬回去的。

手是手腳是腳的,被四個府衛一人抓一只。

姬蘭玥冷冷地鉤著嘴角,任由后面崔燕青爆出驚天的怒罵:“西平侯你祖母親個熊爪的!你竟敢如此對我!老子不幫你查案了!”

這西平的天氣很狷狂,不如京都的溫順。這個初夏時節,京都風清氣爽,而西平卻炎熱非凡。

崔燕青頂著火辣辣的臉,似被褪了一層皮,狂躁地在屋里灌茶水解渴,邊灌邊罵:“殺千刀的西平侯,莫要讓我再見到你!”

“嗯,正正兒好,本侯也實在不想伺候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欽差?!?/p>

突如其來的話語,崔燕青往后一扭頭,卻見姬蘭玥不知何時已然倚在門上,身材頎長,整個人在薄薄的夕陽的映襯下十分英挺,挽著手臂,神情玩味。

崔燕青瞪他:“那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

姬蘭玥懶懶地瞥了她一眼,帶著些冷色,果真轉身離去。

崔燕青又喊:“等等!”她見姬蘭玥手里拿著一只瓷瓶,便問,“你手里是什么東西?”

姬蘭玥挑挑眉:“治曬傷的?!?/p>

崔燕青立馬道:“東西留下,人滾?!?/p>

“本侯憑什么要聽你的?”姬蘭玥極其不爽崔燕青一副高高在上命令的口吻,忽而將瓷瓶往圍墻外面一拋,“本侯后悔了,偏不給你?!?/p>

姬蘭玥一襲動作行云流水,繼而趾高氣揚地拂袖離去。那一刻神清氣爽,徒留身后一聲啷當暴怒:“好你個西平侯,你祖奶奶的!”

(二)

這日上午,崔燕青在閱姬蘭玥送上的有關官糧被盜的案卷,邊灌涼茶邊細細審閱。

案卷并無太多疑點,詳細記錄了西平境內大小官家糧倉一夜間全部被清空的情況,以及西平幾個最主要的糧商的供詞。

合上卷宗之后,崔燕青捏了捏鼻梁,問一旁優哉閑適地啜茶的姬蘭玥:“糧商呢,都被你抓起來了?”

此次她被皇帝派遣到西平來,正是查西平官糧被盜一案。

姬蘭玥把玩著茶盞,閑閑地道:“是吃了幾天牢飯?!?/p>

崔燕青便道:“下午將他們押往審堂,我親自審問?!闭f著,她便兩袖一清風,甩著袖子走了出去。

姬蘭玥挑著眉出聲問了一句:“你上哪兒去?”

“隨處逛一逛你的西平長街?!贝扪嗲嗳缡谴鸬?。

看著崔燕青的背影帶點不屬男人的柔媚,姬蘭玥垂下眼簾,嘴角若有若無地牽起來。人是很嬌小,胸也不怎么大。

他招了招手,吩咐自己的近身侍從:“去探一探,這次來西平的這位小欽差的背景?!?/p>

崔燕青走在路上,被曬得兩眼昏花,偏生她眼下一副男人衣著,又不能如女子一般扭捏地撐一撐傘遮一遮陽。

剛一有這樣的想法,崔燕青的側面便翩翩然走上一個撐著傘的男人,她面容唰的一下黑透了。

不是姬蘭玥又是哪個。

崔燕青咬牙切齒細罵了一句:“難怪人高馬大的卻長著一副小白臉!”

姬蘭玥故意不給崔燕青撐傘,還怡然自得地回了一句:“總比某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強?!?/p>

路過賣粥攤時,崔燕青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坐下叫了一碗白粥。怎想姬蘭玥隨后也跟著進來了。

崔燕青怒瞪:“你跟著我干什么?”

“不是想逛一逛這西平的長街嗎?我即使再不情愿,也總得做一做東?!?/p>

(三)

不多一會兒,粥店老板娘便端上涼白粥。

崔燕青拿勺子攪了兩下,喝了幾口,與老板娘道:“老板娘,你是不是偷工減料了?這天兒雖熱,可白粥也不能只有米湯沒有米呀?!?/p>

姬蘭玥不動聲色地喝著粥??创扪嗲鄳脩玫哪樕?,可雙目卻有神得清亮,他忽而想看一看崔燕青究竟搞什么名堂。

老板娘搓著衣角走過來,滿臉堆笑道:“這位客官,米貴著呢?!?/p>

崔燕青狀似無意問道:“米能有多貴?米再貴也貴不到哪里去,老板娘你莫要唬我?!?/p>

老板娘有些急了,壓低聲音嘀咕了一句:“誰說貴不到哪里去,光是這半個月的米價就比平時增了三倍不止!”

崔燕青習慣性地瞇了瞇眼:“哦,看來是供不應求了?!?/p>

“哪個曉得,反正賣米的笑,買米的哭!”

姬蘭玥將崔燕青所有的表情都收進眼底,忽而覺得崔燕青的表情像極了一種動物——討不到乖的小狐貍——竟有點可愛。

下午,審堂上。

一聲驚木拍堂,崔燕青扶了扶她的欽差管帽,朗聲道:“將犯人帶上來?!?/p>

五個著白衣囚服的犯人被帶到了審堂,瑟瑟跪著。這五個人,乃西平最富有的糧商,一向一個鼻孔出氣,私定糧價。

崔燕青問:“爾等可知罪?”

五個犯人齊齊磕頭:“大人,我們是冤枉的!官糧與我們沒有干系??!”

“本官暫時沒與你們討論官糧之事?!?/p>

犯人齊齊眨眼,一臉無辜:“那大人,我們何罪之有?”

崔燕青猛地又是一拍驚堂木,突然氣勢凌厲道:“大膽!你們趁著官糧被盜,私下串通一氣抬高糧價從中謀取暴利,還敢問本官何罪之有?!”

這一聲中氣十足,連一旁聽審的姬蘭玥都不自覺地震了震。

“沒有!大人冤枉!”

“冤枉?”崔燕青眼睛一瞇,“那本官且問你們,西平的糧價為何比平時上漲了三倍不止?”她上午出去逛街也不是白逛的。

“糧食供不應求,我們也實屬無奈……”幾個犯人縮了縮頭。

“供不應求嗎?那要不要本官抄了你們的家,將你們的糧倉都倒騰出來瞧一瞧,看看究竟是不是供不應求?”

于是,犯人悶著不再說話了。

崔燕青繼續道:“怎么都不說話了?個個都啞巴了?”她示意師爺將早就準備好的狀紙拿來給每人摁下一個紅指印,繼續道,“既然如此,本官便下榜將西平的糧價降回來。來人,先將犯人押往大牢,等候再審?!?/p>

(四)

崔燕青鋪紙研墨,左手捋著袖角,右手執筆,纖白的手腕緩慢優雅地繞轉,很快一手勁透中帶點嫵媚的字赫然顯現在紙上。罷后,她還一絲不茍地蓋上自己的欽差官印。

姬蘭玥就站在邊上,細細看著崔燕青的側臉。

忽而他想,一個女子著官服,倒也有幾分別樣的風姿。嘴角若有若無地揚著,竟主動招來師爺,讓師爺將官榜去西平各處張貼。

傍晚時分,崔燕青回到侯爺府,褪去了一身悶得人透不過氣來的官服,換上一件淺綠袍子,熱得發慌,灌了兩壺茶水。

這時,有婢女送來一壺酸梅湯,說是西平侯送的。

婢女退下后崔燕青連個杯子都懶得找,徑直拎起壺就跟灌茶水似的將酸梅湯往口中灌。酸梅湯解暑又解渴,比茶水好。

恰逢此時,一道戲謔的聲音冷不防在耳邊溫熱地響起:“是人送來個什么東西,想都不想便往嘴里放,就不怕不明不白地被毒死了?”

崔燕青被嗆著了,猛咳了一陣,側頭卻見姬蘭玥不知何時彎著身,頭幾乎要貼在她的肩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俊美柔和的輪廓。崔燕青忙往后退兩步,十分不習慣與姬蘭玥靠這般近,耳根似被他吐納的氣息熨得有些發燙,嗔道:“堂堂欽差在西平侯府就被毒死了,你也難逃罪責?!?/p>

姬蘭玥這才滿意地直起身體,拉長了聲音道:“敢問欽差大人,牢里的幾個奸商該如何處理,是否要定罪了呢?”

“除了哄抬糧價,本欽差還說過他們有其他的罪嗎?”崔燕青反問。

“那西平的糧倉被盜,究竟是何人所為?”

“據我所知,西平的糧倉大多處于郊外,因糧食收割方便入倉。且有官道將幾處糧倉都連通了起來。明日,你且帶我去城郊糧倉看一看。對了,還有——”崔燕青看了姬蘭玥一眼。

姬蘭玥挑眉:“還有什么?”

“若是侯爺能先抓到襲擊本欽差的賊匪,應該會事半功倍?!贝扪嗲嘣趤砦髌街?,半路遇匪,僥幸逃脫才遇到的姬蘭玥。

崔燕青不說姬蘭玥也知道,那些欲致她于死地的劫匪,絕不是一般的劫匪。不過敢在他西平對身著官服的欽差動手,膽子倒不小。最好莫要落在他的手里。

(五)

“侯爺?!?/p>

屋子里燭火幽幽,姬蘭玥閑閑地挑著燈芯,問:“可是探到了?”

筆直站在一邊的侍從作揖道:“京都大理寺有一位神判手少卿名崔青,可惜其人只是在大理寺掛有名號享有俸祿,本人甚少在大理寺露面,除非遇上重大懸案。崔青只是其化名,其還有一個本名?!?/p>

姬蘭玥來了興致:“本名叫什么?”

“崔燕青?!?/p>

“是何來歷?”

“當朝宰相崔致遠的獨生女?!?/p>

“宰相的獨生女嗎?皇上竟也舍得派來?!奔m玥撐著下顎,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第二日,崔燕青和姬蘭玥兩人帶著官差騎馬去了城郊。

一陣風夾著草綠味迎面拂來,崔燕青瞇著眼睛欣賞著眼前的景致,道:“想不到西平城北有高山作圍,南卻如此廣闊無垠?!?/p>

姬蘭玥則瞇著眼睛看她的側臉,道:“西平北有大河堤壩,西平城處河上游,每年雨季一來,城民居于高地才不至于遭難,而莊稼亦可得以灌溉?!?/p>

“怎么,城北卻還有一座堤壩嗎?”崔燕青問。她倒是不曉得,在來之前對西平地勢也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西平地接鄰國,乃國之邊界。

去到糧倉時,糧倉里面空空如也,干爽的地面上也就一些遺落下的糧食顆粒。崔燕青問:“有無檢查過糧倉是否有暗道之類的?”

“全都檢查過,沒有?!?/p>

崔燕青手一攤:“將西平的地圖給我看看?!彼归_姬蘭玥遞過來的地圖,上面清楚地標著糧倉的所在位置,一共標了五處,結果實際上卻只有四處糧倉。

且五處,皆是以金木水火土的方位羅列。

崔燕青不禁鉤唇道了一聲:“原來侯爺如此重風水,想必在建造糧倉之前還特意找哪位高人看過了?!?/p>

姬蘭玥鉤唇一笑。一介官家女子,僅看看地圖便曉得風水布置嗎?

只聽崔燕青又道:“風水上最要緊的那座糧倉,四周卻無糧食產出,想必空中吧?!彼^金木水火土,在這西平最最缺不得水。恰巧這出產糧食的四個方位中又沒有水。最重要的水方位,即使是空著,也不得不建。

風水上是這樣說的。

姬蘭玥挑眉道:“西面是還有一座空著的糧倉。因是空著的,便時常有過往商旅在那里落腳歇息?!?/p>

崔燕青邊上馬邊道:“偏偏建在西面。你是找的哪個廢柴道士看的風水,讓人去將他抓起來?!?/p>

結果姬蘭玥二話沒說,就只打了一個手勢,一侍從得令帶了少許人馬當真去捉那道士。

(六)

崔燕青本是不習慣騎馬的,可這西平又沒有轎子。她被曬得直抹汗。

忽而旁邊的姬蘭玥遞過一方手絹來,幽藍的顏色,帶著冷香,讓人一見便頓覺涼快了不少。他戲謔道:“欽差大人還真真像個女人家,別扭又矜貴?!?/p>

崔燕青也不推辭,接了過來擦拭額頭:“能有這樣的手帕,侯爺也是矜貴萬分。那么多糧食一夜被盜,該搜的地方都搜過了,但也總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運出西平,總能夠找得到?!?/p>

要么糧食至今還在西平境內,要么糧食正一點點被送出西平。

策馬走到西平最西側的那座空著不用的糧倉時,恰巧崔燕青和姬蘭玥看見正有人拉著板車繼續往西走,板車上馱著一個大型物體。

姬蘭玥連忙讓官差去將那板車攔下來。

卻不想,板車上躺著的是一只駱駝??此铺撊醯煤?,要死不死的。

崔燕青下馬,看了看那駱駝,兀自比畫了一下,若是站起來起碼有兩人高,便問拉車人:“這里怎么會有駱駝?”

拉車人比畫著手勢依依呀呀了一陣,崔燕青卻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姬蘭玥站到崔燕青的身邊,道:“他說,這駱駝是專門往返大漠和西平馱運商品的,可惜這只駱駝水土不服,現在生病了,恐傳染其他商隊的駱駝,他便要將這駱駝拉回大漠里去?!?/p>

看這人穿著與西平委實相差很大,原來是來自鄰國的商隊。這西平西側地接鄰國,再往西走不遠就是大漠。也難怪西平的天氣熱得恐怖,一揮手放行了。

看著車輪滾滾向前,連塵煙都沒揚起,崔燕青嘟囔了一句:“侯爺,這駱駝怎么這么重?”

板車走了,崔燕青與姬蘭玥進去了空著的糧倉,一看果真有很多商旅在此處歇息,偌大的糧倉還棲著好幾匹駱駝,不過看去都不大有精神。

坐在馬上,崔燕青顯得有些懨懨的。

姬蘭玥安然地問:“怎么,沒線索了沮喪了嗎?”

崔燕青踩著馬鐙的腳一松,整個身體趴在馬背上,手臂抱著馬脖子,回了一句:“西平好熱!”那馬竟出奇地沒有仰脖子甩她下來。

姬蘭玥驅著馬靠近了些,替崔燕青牽起了馬韁,瞇眼看著田野,笑:道“乖,再忍忍,很快便回城了?!?/p>

(七)

當日下午,姬蘭玥派出去的人手“請”來了當初幫姬蘭玥看風水的那個道士。那個道士是山上道觀里的掌門,平時威望頗高。時常有西平的百姓來請他下山。

半年前,那道士聽聞了姬蘭玥要在城郊修筑糧倉以便及時高效地收糧食入倉,就親自下山來替姬蘭玥看風水。

在審判時,崔燕青當即給了他一個下馬威,并將西平的地圖扔給他,要他指出金木火土所缺的水之位究竟在哪個地方。若指不出來,就是欺下罔上。

道士顫抖著手指在卷軸上愣是不敢指。實際上,真正金木水火土的水方位不是在西側,而是在西南側!可眼下,這道士指西側是欺下罔上,指西南側也是欺下罔上!

且崔燕青識得他略帶卷舌的口音,不是西平本地人。

“你根本就是鄰國來的奸細!”崔燕青厲聲道,隨即回到座位在姬蘭玥耳邊耳語了幾句。姬蘭玥便對著那道士依依呀呀了起來。

剛開始那道士故作懵懂,不停地搖頭。到后來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竟開始以同樣的語言和姬蘭玥依依呀呀了起來。

道士被收監后,崔燕青側頭問姬蘭玥:“他招了些什么?”

姬蘭玥瞇著眼睛不答反問:“你就憑口音就斷定他是鄰國的奸細?”

崔燕青撐著下顎趴在案桌上:“沒有,我猜的?!彪S即她又嘆了口氣,“他和當初我來西平時遇上的劫匪口音是一樣的。這些人半年前就來西平謀劃,到底為的是什么呢?僅僅是盜糧倉嗎?”

姬蘭玥看著她乏力的模樣,不禁笑了笑,連自己都不知道那笑中帶了幾分柔和:“今夜再去看一看不就全部都清楚了?他說他是鄰國被流放至邊境的囚犯,被人帶進西平要他裝成道士說服本侯在西平西側建一個空糧倉,以便過路鄰國商旅使用?!?/p>

崔燕青掀起眼皮看他:“侯爺你真笨,這么容易就被騙倒了?!?/p>

“……”

將將一入夜,崔燕青換上一身淺綠色衣袍,束上長發,七分女子的嫵媚之氣平添了三分英挺干練。

西平官府的所有人馬整裝待發。

姬蘭玥一如既往地挽著手臂倚在門口,難得嘴角彎出一絲淺淺的笑容:“崔燕青,本侯倒是小瞧了你?!焙螘r起他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小欽差的獨特方式。

崔燕青將袖擺收起來,隨口道:“侯爺有眼不識泰山,現在亡羊補牢也不算太晚?!?/p>

(八)

趁著夜色,崔燕青與姬蘭玥帶著人馬上了官道。所幸官道兩旁皆有栽種樹木,他們才能隱于西平西側的那個空糧倉附近,一眼就能看見空糧倉那里透出微弱的火光。

還伴隨著駱駝的鳴叫。

崔燕青與一干官差一齊撲在樹叢里,有官差問:“欽差大人,我們什么時候沖進去?”

崔燕青無比認真地回答道:“等駱駝不叫了,下半夜?!?/p>

姬蘭玥修長的身體就靠在樹下,見崔燕青左右都是漢子,抿著嘴忍了又忍,他看見崔燕青與漢子隔得太近竟意外地有些刺眼。卻是崔燕青先忍不住了。

崔燕青撓了撓自個渾身上下,啐道:“這里怎么如此多蚊蟲?”

官差應道:“大人可能不知曉,雨季來臨之前就都這樣??磥聿怀霭雮€月,就會有一場大雨了?!?/p>

一席話,在崔燕青腦海里掀起了一次波瀾??墒撬肿ゲ蛔∫婚W而過的東西。

這時姬蘭玥總算走過去一把將崔燕青拎了起來。那是姬蘭玥頭一回牽了崔燕青的手,卻驚得崔燕青大叫:“侯爺請自重!”想來還沒哪個男子如此自作主張來牽她的手,委實是被嚇得不輕。

一排官差齊刷刷地扭頭,看著姬蘭玥抓住崔燕青的手不放,還在她手背上抹東西,那是防蚊蟲叮咬的藥膏。

崔燕青看著他問:“你給我擦的什么?”聞起來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姬蘭玥垂著眸子,看見崔燕青那雙眼睛,即使在夜里也能流出清亮的光澤,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不是說蚊蟲多嗎?本侯給你抹了這個,就沒有哪個敢再咬你?!?/p>

“哦,如此,多謝?!贝扪嗲囗樋诖鸬?。

姬蘭玥看著她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崔燕青心口一緊,剛想錯開眼神去,不想突然下巴被姬蘭玥鉗住抬起,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時,姬蘭玥的面皮便在眼前赫然放大,他的唇瓣竟壓在自己的唇上!

其實姬蘭玥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就是看見崔燕青一副連謝她都謝得無所謂的樣子有些不服氣。但他想,更多的是情難自禁??匆娝⑽⒁黄驳淖齑?,便忍不住傾覆了上去。

“喂!你——嗯——”崔燕青剛想推開姬蘭玥,忽而腰上一緊,被姬蘭玥緊緊地摟住了腰抵在樹干上,想掙脫也是掙脫不得。

原本清明的腦子,在那一刻變得混混沌沌。鼻間,滿滿當當是一股幽香。

這時,姬蘭玥身邊的兩個侍從很識相地擋在了眾多官差與姬蘭玥中間,阻斷了視線。眾多官差于是又默默地扭頭回去,只當沒看見。

西平侯好男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嗯——”口中被姬蘭玥濕滑的舌頭侵占,不留一分余地,崔燕青漸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細細飄出一聲呢喃,“放開……”

姬蘭玥在崔燕青唇上又是輾轉反側了一陣,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微微喘息著,眼睛彎成了月牙形,挑起嘴角道:“甚美味?!痹瓉砦髌胶罹挂灿星椴蛔越臅r候。

三個字激得崔燕青勃然大怒,不等自己身體是否恢復了力氣,便一拳朝姬蘭玥掄了過去,罵道:“你個渾蛋!”

姬蘭玥連忙食指豎于唇上,莞爾一笑:“噓——你就不怕嚇跑了賊人嗎?”

崔燕青咬牙切齒,狠狠踹了姬蘭玥一腳,細聲咒罵:“你個死斷袖!敢占本欽差的便宜!本欽差踢死你!”

(九)

果真到了下半夜,沒再有駱駝的鳴響了。

終于,崔燕青又聽見了車輪沉重地碾壓在官道上的聲音,原本懨懨的神色當即抖擻了起來。她立馬下令,所有官差潛往糧倉里面,將所有人一并抓住,來個人贓并獲!

而崔燕青,拉起姬蘭玥便迅速跑上官道,見那車輪的聲音正是來自于一輛板車,與先前見到的一般無二,那板車上仍舊是躺著一只生病了的駱駝。

姬蘭玥身邊的侍從一個縱身便雙雙擋在了板車前面,拉車人頓時面容一驚。

崔燕青看著官道上深重的輪印以及拉車人的腳印,笑道:“這只駱駝又生病了?看來西平還真與大岐國的水土有很大差別?!?/p>

大岐國便是西平西接的鄰國。

在這個時候,姬蘭玥充當了一個很好的翻譯。他會說鄰國的語言,且說得通順流利。

拉車人道比畫著,大抵是說雨季要來了,駱駝忍受不了潮濕而又悶熱的天氣,所以病倒了很正常。

又是雨季要來了。

崔燕青總覺得,有什么線索是她遺落了的。她皺眉問:“駱駝病了可以明天趕路,這大半夜的,一時半刻都等不及了嗎?”

這時,糧倉那邊突然傳來激烈的打斗聲,拉車人眼神一凜,往駱駝身下抽出了刀,作勢便向崔燕青砍來。

兩個侍從見狀忙上前來保護,可卻見眼前黑影掠過,姬蘭玥竟先一步擋在了崔燕青身前,單手捏住了拉車人執刀的手,咔嚓一聲,腕骨碎裂。

一聲慘叫,崔燕青拿過侍從手里的劍便上前問:“大岐好本事,竟敢來我云景西平偷盜官糧!怎么,你們大岐是餓得慌了嗎?”

拉車人喘著粗氣,有一句沒一句拿他卷舌的口音以漢語回應:“大岐……地大物博,不缺這點糧食……”

“那你們潛入西平偷我云景的糧食又是何意?”說著,崔燕青便舉著那把劍朝板車上的駱駝揮去!只聽刺的一聲,她劃開了駱駝的肚皮。

頓時,金黃的染著血水的谷粒從那駱駝的肚皮里灑了出來。原來,這些所謂的商隊竟將西平的官糧縫進了駱駝的肚皮里,偷偷運出西平!

拉車人十分不屑地哼笑了一聲,隨即趁著姬蘭玥不備,竟將自個脖子一扭,斷氣身亡。

恰在此時,糧倉里的官差來報,那些鄰國的商旅不肯降,竟紛紛扭頸自盡。但是他們發現了那空置的糧倉里有一個暗窖,暗窖下面找到了被盜的官糧,但同時還有其他的東西。

崔燕青的心一懸,問:“還有什么?”

官差沉默了一會兒,道:“還有炸藥。似很早就備下了的,所以很多塵,因此……”

“因此什么?”

“因此很容易看出,有一部分炸藥被轉移了?!?/p>

在回去的路上,崔燕青一直皺著眉頭想,大岐想用炸藥炸什么呢?這和偷盜官糧又有什么關系,竟還在半年前就開始布置?

想了半天沒想出什么頭緒,崔燕青只覺頭痛得厲害,嘆了一句:“當初想要殺我的匪徒還沒抓到呢……”原本她以為在來西平的路上襲擊她的那撥人便是今夜想偷運糧食出西平的商旅,結果商旅死后她細細查看了他們的面容,卻無有化裝戴人皮假面具的痕跡。

要殺她的那撥人,亦是帶著濃重的卷舌口音。人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呢?

崔燕青思索得太認真,以至于姬蘭玥與她共乘一匹馬從她身后穩穩地抱著她,她都沒有發覺。直到耳邊傳來姬蘭玥帶著熱氣的一聲軟語:“別怕,有本侯保護你?!?/p>

崔燕青側頭一看,恰恰對上姬蘭玥流光閃爍的眸子,面皮近在咫尺,她一慌:“請侯爺自重,哪個要你保護!”

(十)

在官道邊的小樹叢里趴了大半夜,崔燕青捂了一身的痱子?;厝ズ顮敻?,她脫下汗涔涔的衣裳,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后,方才覺得涼快了些。

此時天色已然發白,可崔燕青卻了無睡意。她思考得太多,腦子漲得發痛。

崔燕青只著了月白色的輕衣,長發半干披散在肩上,收斂起欽差大人該有的威嚴和果斷,換得一臉素淡。她一手撐著下顎,一手執起茶壺,抬高,往茶杯里注茶水。

眼睛定定地盯著那流出的水,似乎自己能想起的就只有水。連茶杯注滿了她都未能察覺。

忽而崔燕青感覺到腿上一涼,忙回過神來,卻見桌上已然沒有了茶杯,而茶水皆從桌幾流到了自己的裙上。

“你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崔燕青抬頭一看,卻見姬蘭玥不知何時進來的,手里正拿著茶杯,很享受地喝著茶。崔燕青一看見他就沒有好臉色,側頭看著房間里大大敞開著的窗,哼道:“侯爺來干什么?這個時辰不睡覺竟翻窗入本欽差的房間?”

姬蘭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崔燕青,薄唇一鉤:“本侯將將路過,見欽差大人房里的燈還亮著,故過來看一看。想不到欽差大人換回一介女子的打扮,竟如此乖巧?!?/p>

姬蘭玥一番直言不諱的話,令崔燕青猛然想起了樹叢里他吻自己時候的光景。崔燕青呼吸一滯,氣就不打一處來,擾亂了姬蘭玥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道:“嗬!本欽差是女子,你這個斷袖侯爺是不是很失望?侯爺膽敢輕薄本欽差,這筆賬我回頭再跟你算!”說著她便站了起來,欲去打開房門,請姬蘭玥這尊大佛出去。

姬蘭玥不急不緩地放下茶杯,輕輕笑出了聲:“哪個告訴你本侯是斷袖的?”他順手一帶,忽然拉住了崔燕青的手腕,將她帶進自己的懷里。

崔燕青顯然沒料到姬蘭玥會有如此動作,一臉詫異。只聽姬蘭玥沙啞著嗓音湊近,一手撫過崔燕青的側臉,又道:“你哪只眼睛看見本侯是斷袖了?”

舉國皆說西平侯是個斷袖專好男色,皇上多次賜婚皆被他拒絕。只是,舉國不曉得那是他沒有遇上對的良人。那樹下情難自禁的一吻,他才發覺自己為何情難自禁。他竟喜歡這般果敢大膽的女子。

“你你你……你不是……對我做出那樣……”姬蘭玥一靠近,崔燕青便感覺到了他灼熱的呼吸,一時亂了神。

“你不是女子嗎?”姬蘭玥瞇眼一笑。不等崔燕青逃離,他傾身過來,頓時便將她抵在桌沿上,崔燕青愣是反應不及,再一次被姬蘭玥捧起臉頰吻住了唇。

酥酥麻麻的感覺。

崔燕青支支吾吾了半晌,對姬蘭玥又捶又踢,卻無法讓他松開,反而加深了吻,吻得她天旋地轉。

手臂一松,慌亂地拂倒了桌上的杯茶。

茶水細細地流了出來,沾濕了袖擺,倏地令崔燕青渾身一震,動彈不得。

姬蘭玥感受到了她的變化,放開了她,看著她明暗不定的神色,問:“怎么了?”

“水流出來了……”崔燕青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忽而眼神一凜,看著姬蘭玥,“你說不到半個月就有一場大雨對不對?”

“對?!奔m玥如是答道,也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妙。

“這個時候沒有了官糧,又正逢雨季……若是水流出來了……”崔燕青臉色發白,“會怎么樣?”

會怎么樣?洪澇不歇,沒有糧食,饑餓蔓延。有病,有死,全城大亂。鄰國乘虛而入!

一瞬間,許多東西如泉水一般涌入了崔燕青和姬蘭玥兩人的腦海里。

幾乎是同時,兩人脫口而出:“是堤壩?”

崔燕青立馬套上外衣,沖出門外:“難怪炸藥不見了,一定是在堤壩那里!侯爺,你趕緊召集人馬去堤壩!”

來不及多想,姬蘭玥跳窗而出,讓侍從趕緊召集官差趕往堤壩。而他后腳便跟上了崔燕青。

崔燕青騎馬狂奔,生怕自己慢一步便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炸藥被搬到堤壩那里,商隊也已經盡數身亡,如果她沒猜錯,那要殺她的那群劫匪就會在堤壩那里。未免夜長夢多,他們會立馬炸掉堤壩!

到時候雨季一旦來臨,西平將會陷入洪災當中,其損失無可估量!

(十一)

果真,天將明,當她到達堤壩時,那高高的堤壩之上竟壘著一摞一摞的炸藥!一切與她所料想的相差無幾,而那群劫匪正欲點燃那長長的導火索。

崔燕青下馬怒喝:“大岐地大物博何必又要覬覦這西平一方旱地?你現在謀的不是西平的土地,而是萬千百姓的性命!”

一席中氣十足的話顯然立馬暴露了自己的處境,令劫匪頓時起了殺心?,F在她只能盼望著在她拖延的時間內,姬蘭玥能盡快帶著官差趕來。否則她一人難以阻止這場災難。

崔燕青手無縛雞之力,三兩下便被劫匪給制住動彈不得。劫匪頭頭拿著一柄短刀走到她面前,用那柄短刀在她身上比畫了幾下,卷著舌頭道:“云景國大理寺的神判手,除掉你我們會省很多力?!?/p>

崔燕青一聲冷笑:“你以為你們會得逞嗎?”

劫匪頭頭亦跟著笑,笑容里頭卻盡是殺意:“西平的官兵不如我們大岐,他們動作遲緩,效率也不高。你想拖延時間,不妨我現在就讓你親眼見一見我們是怎么炸掉這堤壩的?!?/p>

崔燕青臉色頓時就變了:“你敢!”

然而話音剛一落,她猛然皺起了眉,凜冽的面色轉為慘白。她垂下眼簾,一把匕首正穩穩地插在她的腹上。

劫匪頭頭道:“神判手,你好好看著?!闭f著,他便拿著火折子走到長堤上,點燃了那長長的導火索。

閃耀的星火頓時開始噼噼啪啪地向著那一摞一摞的炸藥靠近。

“嗯——”崔燕青嘴角滑出一縷殷紅的血,額間冒著冷汗,費力地抬頭望著那星火。

眼看著星火要靠近炸藥了,她卻越發顯得出奇的冷靜,眼神定定地看著壩池里還有半池不算深的積水,心里分毫不差地估算著時間與距離,而后竟看準一個點,就在劫匪松懈時,她竟不曉得哪里來的大力奮力掙開賊匪的鉗制,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進去!

她濺起的水花恰恰澆在了那燃過來的導火索上,星火滋的一聲熄滅了。

然而,壩池里的水不深,堤壩的壩基卻很厚長,崔燕青知道,她若一頭撞上去,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不是被撞死,就是被撞暈然后淹死。

迷迷糊糊間,眼耳口鼻中全部都灌滿了水。后腦和小腹一陣銳利的疼痛,她一張眼便能看見,黎明將近,眼前被染成嫣紅的水色……

“崔燕青——”

閉眼之際,崔燕青聽見有人叫她。

她淡淡地彎起嘴角,真好,但就是那個西平侯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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