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真實的賽珍珠：從檔案中看賽珍珠與中國

■郁 青

檔案是直接形成的歷史紀錄?！爸苯有纬伞闭f明檔案繼承了文件的原始性，“歷史紀錄”說明檔案在繼承文件原始性的同時，也繼承了文件的記錄性，是再現歷史真實面貌的原始文獻。正因為檔案繼承了文件原始記錄性，具有歷史再現性，所以檔案才具有憑證價值的重要屬性。正因為檔案是歷史的載體，所以具有客觀性、真實性。賽珍珠是生活在中國的美國人，因撰寫中國農民題材的小說《大地》榮獲1938年諾貝爾文學獎。賽珍珠的大半生都是在中國度過的，那么檔案中的賽珍珠究竟是怎樣的呢？她和中國又有著怎樣的不解之緣呢？下面筆者通過查閱相關史料檔案，向大家娓娓道來一個真實的賽珍珠與中國的故事。

一、歡樂童年在鎮江

賽珍珠于1892年6月26日出生在西弗吉尼亞州赫爾斯堡，取名珀爾·康福特·賽登斯特里克（Pearl Comfort Sydenstricker），在她三四個月大時，就被傳教士父母帶到中國（據她后來宣稱，當時她被放在一個菜籃子里），一待就是大半生。

當嬰兒賽珍珠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土地時，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立刻接納了它。王媽（賽珍珠的保姆）從賽珍珠的母親手里接過她時，她只是看了看，就順從地躺在了王媽的懷里。此后，王媽一直照顧賽珍珠，跟賽家相依相伴了很多年。同時和賽珍珠也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賽氏一家一開始搬去鎮江居住，賽珍珠很喜歡鎮江的生活，她經常跟王媽以及家里的傭人、鄰居小伙伴們學習中文，她一口流利的中文就是從那時練出來的。王媽經常給幼年賽珍珠講述中國的神話故事和民間傳說，經常帶她去參觀文化古跡，去寺廟燒香拜佛，賽珍珠對此相當感興趣，樂此不疲，同時也讓她對中國傳統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特別喜歡讓大家給她講故事，故事里的神仙、妖怪、人類等……她都充滿了好奇。10歲時，賽珍珠的父母為她請了一位老秀才孔先生做家庭教師，孔先生除了教賽珍珠中文外，同時也引導她閱讀中國傳統文學名著，熟悉中國歷史文化，為她日后翻譯《水滸傳》打下了堅實的文學基礎。

賽珍珠的童年是在鎮江度過的，她自由自在地生活著，可以說，鎮江的生活是她一生中過的非?？鞓?、非常平靜的時光了。賽珍珠非常喜歡品嘗中國的傳統美食，鎮江當時有很多豐富的蔬菜水果，讓她歡喜不已。她在自己的自傳中提到，除了夏天外，每天早上都會嘗到從福建等地運過來的桔子，“桔子種類繁多，有冬季成熟的緊皮廣東桔，大個的松皮桔，還有多種柑桔或叫紅桔，但最好的是蜜桔，我們可以在中國新年——一二月份的春節吃到，人們往往作為新春禮物送給我們。蜜桔皮好剝，瓣好分，汁甜如蜜，果肉清香誘人，品嘗蜜桔是我的一大樂趣?！?/p>

1905年孔先生因病去世，賽珍珠接受父母安排在上海、廬山等地的教會學校上學，1910年，賽珍珠回到美國，進入弗吉尼亞州林奇堡的倫道夫·梅肯女子學院學習。1914年大學畢業后，賽珍珠留校任心理學系助教，因為母親病重，她便立即回到鎮江，在當地一所中學教授英語。

二、念念不忘宿州生活

1916年的一個炎熱的夏天，1916年在廬山避暑，賽珍珠邂逅了一位正直的美國青年——日后成為她丈夫的農學家約翰·洛辛·卜凱。兩人一見傾心，很快墜入愛河，并于1917年結婚?；楹?，由于卜凱要去安徽北部的宿州（即南徐州）農村進行農業調查，于是賽珍珠隨他一起到了那里翻開了新的生活篇章，他們在宿州僅僅生活了約兩年半時間，但是就是因為這段彌足珍貴的生活經歷，為她以后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開始，賽珍珠對宿州的生活很不滿意，一方面，宿州氣候條件差，所處的位置不利，經常受到土匪的偷襲；另一方面，宿州地方小，在那的外國傳教士不多，她常常有一種孤獨感。除此以外，宿州是一個偏遠的農村，那里的農民生活極度貧困，她常?？吹饺藗冊谒劳龅倪吘墥暝?，為剩飯剩菜拼命爭搶……這段時間，她接觸到許多目不識丁、從未見過西方人的農民，親眼看到他們如何在艱難困苦與天災人禍中掙扎拼搏，她了解到了中國底層農民最真實的生活狀況，親眼目睹了窮苦老百姓們如何為生存艱難奮斗，給女童裹小腳的殘忍行徑，目睹了迷信封建思想對百姓們造成的嚴重傷害……對于所發生的種種，她都無能為力，除了接受現實別無他法，賽珍珠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與憤怒，這種憤怒可以從她給卜凱家人的書信來往中體現：“傳教生活最艱難的部分還不在于物質的匱乏，真正的困難和最大的艱辛之處在于所有的時候都必須處理著、目睹著、了解著各種可怕的罪惡?！?/p>

賽珍珠在宿州主要協助丈夫卜凱進行農業調研，卜凱去宿州的各個農村實地調查，賽珍珠擔任翻譯和助手的工作。隨著日子的一天天過去，他們到了很多地方，結實了許多新朋友，賽珍珠慢慢開始轉變先前的態度，愿意去更深入地了解當地人民的生活，同時也愿意竭盡所能幫助他們。她拜訪過很多家庭，有些家庭甚至曾經是名門望族，他們隱世于山林中，與世隔絕。賽珍珠都用心去和他們交流，深入了解他們的過去與現在，感受他們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她喜愛中國勤勞樸實的農民，她將最誠懇的評語留給了農民：“他們承擔著生活的重負，做得最多，掙得最少。他們與大地最親近，無論是生是死，是哭是笑，都是最真實的?！?/p>

1919年下半年，卜凱受約翰·芮思婁邀請擔任金陵大學農經系教授，賽珍珠隨卜凱一起來到金陵大學。

三、創作巔峰源于金大

南京金陵大學對賽珍珠的光輝燦爛的創作生涯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她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代表作《大地》、《異邦客》、《戰斗的天使》等幾乎都是在這里創作完成的。為了紀念我們的校友以及感激賽珍珠對中國人民做出的卓越貢獻，同時也為了最大限度發揮檔案的史料價值，推動大學校園文化建設，南京大學于2011年重修賽珍珠在金陵大學的故居，并計劃籌建賽珍珠紀念館。南京大學賽珍珠紀念館的修建耗時一年余載，于2012年5月20日正式對外開放。借此良機我們希望更多的人能夠了解賽珍珠與南京大學的不解情緣。

賽珍珠于1919年下半年隨丈夫卜凱來到金陵大學后，居住于此直至1934年離開中國。卜凱來到金陵大學以后教授科技農業和農場管理，賽珍珠則在金陵大學和國立東南大學兩處教授英語和英國文學。但是她對宿州生活的點點滴滴依然念念不忘，對宿州接觸到的形形色色的農民依然記憶猶新，她曾經說過:“我已經學會了熱愛那里的農民，他們如此勇敢，如此勤勞，如此樂觀而不依賴別人的幫助，長久以來我就決定為他們說話……”，賽珍珠于是便在其寓所的三樓閣樓開辟了一個創作的小天地，她文思泉涌，花了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一氣呵成，創作出了舉世聞名的長篇小說《大地》，《大地》實際上分為三部曲：《大地》（1930年）、《兒子們》（1932年）和《分家》（1935年）。小說以中國農民為主人公，廣大農村為背景，通過講述王龍一家祖孫三代的經歷,為讀者編織了一幅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中國農村廣闊的民俗長卷，并向西方讀者成功地傳達了當時最真實的中國農民的生活情景。

《大地》的出世引起了海內外文學界的廣泛關注，1932年，賽珍珠因《大地》榮獲普利策獎(Pulitzer)，1935年榮獲美國藝術文學學院豪厄爾斯獎章 (Howells Medal for Distinguished Fiction)，1938年，賽珍珠憑借《大地》、《異邦客》、《戰斗的天使》等作品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成為了美國歷史上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女作家。

四、定居美國不忘中國

賽珍珠在金陵大學執教十余載，于1934年返回美國。此一別，她再也沒能踏上中國——她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又如此熱愛的“故土”。但是，賽珍珠從沒有忘記中國，更加沒有忘記中國人民。她回到美國后，時時刻刻關注中國的命運，關注中國的興衰，關注中國的國際形勢以及中國人民的生活，同時，她也沒有放棄寫作，她又創作了很多中國題材的小說，發表了很多文章，在美國繼續為中國宣傳。作為母親，她深刻了解孩子們的成長是不容忽視的，因為美國沒有一個合法的機構收養亞美混血兒，賽珍珠抱著對這些可憐的棄兒的深深同情之心，在美國成立了相應的機構“歡迎之家”，為孤苦無依的亞美兒童提供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健康成長的環境。1937年抗戰全面爆發，賽珍珠對此十分憂慮，她惦記的中國人民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于是她通過公開演講、發表文章、舉辦話劇等活動反對戰爭，呼吁和平。1941年，賽珍珠又創建了民間團體——“東西方協會”，旨在促進東西方文化的互相交流與合作。1943年，賽珍珠夫婦成立了全國性的人權組織——“廢除排華法案公民委員會”。由于不懈的努力，1943年10月22日，排華法案終于在出臺長達60余年后被廢除。此后，中國人同其他民族的人一樣，可以按定額合法移民美國。所以，賽珍珠無論是在中國還是美國，她的心中的某一個角落始終都被中國和中國人民占據著。

五、心系中國魂歸故里

尼克松總統于1972年宣布訪華，那年賽珍珠80歲，她聽聞消息后，不顧年邁，同意主持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BC）專題節目“重新看中國”，并興致勃勃地積極籌備重返中國的工作，甚至已經制定了詳細的行程，但后來她的簽證遭到了拒絕，最終都沒能再次踏上中國這片她熱愛的土地。1973年3月6日，賽珍珠與世長辭，她被葬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費城郊區青山農場的一棵白蠟樹下，賽珍珠的墓碑上看不到任何一個英文字母，取而代之的是用漢字篆刻的“賽珍珠”，這是她生前為自己設計的，她用自己喜歡的方式來表達了對中國思念之情。長眠于大地懷抱中的她，穿著一件平生最喜愛的中國傳統絲綢旗袍。終其一生，賽珍珠在美國生活的時間要比她在中國實際住的時間長，但晚年時，她卻經常說自己在中國度過的歲月比在美國的多。

[1]尚營林等譯.我的中國世界[M].湖南文藝出版社，1991.

[2]劉海平等譯.賽珍珠傳[M].漓江出版社，1998.

[3]尚營林等譯.我的中國世界[M].湖南文藝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