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的真實和生活的真實——網絡時代的“羅生門”現象探究

鄭穎

（江西日報 政教部，江西 南昌330038）

《羅生門》是日本導演黑澤明在上世紀初拍攝的一部電影，片中利用當事人及目擊者對一起案情的不同敘述，來分析人性的善與惡，充滿了懸疑及不信任的氣氛。后常借用“羅生門”一語來比喻對同一件事，因立場不同而說出不同事實的歧義情形。

在人人都有話語權，人人都可以成為新聞發布者的網絡時代，對很多新聞事件都會產生類似于“羅生門”的情況。因為視角不同、發布者的立場不同、看到新聞事件的過程不同等，而對同一新聞事件發出不同聲音。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媒體應該如何處理新聞真實性和生活真實的關系，公眾應該如何加強分辨能力，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1 新聞的真實不等于生活的真實

毫無疑問，真實是新聞的生命，真實性是新聞最基本的原則之一，沒有真實，新聞也就喪失了存在的基礎。

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卻常常會碰到這樣的情況，有時候新聞里報道的內容是真實的，但和生活中發生的事實卻有所出入。比如，記者報道了一起老人摔倒120多個人視而不見得新聞。這篇報道的來源是一段在菜場中的視頻，視頻顯示的內容的確如此。但經過事后走訪調查，卻發現，大家只是因為老人是心臟病摔倒，不是專業人士，不敢碰他。有人已經聯系了120，大家只是在靜靜地等候120的醫生到來而已，并不是見死不救。

新聞報道從這件事發生的一個角度而言，是真實的，但卻不是完全的生活真實。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呢？

美國新聞評論家和作家沃爾特·李普曼在《公眾輿論》一書給出這樣的解釋：“即使是目擊者也不可能原原本本地再現事件的全貌。因為經驗似乎證明，他本人會對事后減弱了的現場印象作些添枝加葉的處理，實際上，更常見的并不是他憑想象去描繪一個事件，而是對它進行改編”，“絕大多數事實似乎都在某種程度上經過了有意加工”。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新聞報道是記者對客觀存在事實的一種主觀反映，帶有主觀認識的痕跡。記者的報道不可能完全再現客觀事實，更不可能都與事實的本真完全吻合?！靶侣勈聦崱笔怯浾咚娝劦氖聦?，它只是與部分客觀事實相吻合的有限事實，未必都能反映事實的真相。但由于新聞報道常有連續性，因此它又可體現為一個不斷接近事實真相的過程。

那么新聞的真實的要求到底是怎樣的？中國新聞界的泰斗陸定一曾給“新聞”下的定義是：新聞是新近發生的事實報道。新聞事實的真實是新聞真實性的基本要求。新聞真實主要是指：第一，構成新聞要素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等都要真實可靠。第二，新聞反映的客觀事實，包括事情發生的環境和條件、過程和細節、人物言語和動作、原因和結果，都必須準確。第三，新聞引用的各種資料，如背景材料，引用的數字、史實、語錄都必須確切無誤。第四，人物的心理活動、思想認識，也必須講究真實。新聞的觀點、認識的高度、事物發展的程度，都要按照實際情況，講究分寸，留有余地，防止片面性、絕對化。

從新聞界的自身而言，完全“真實”的境界雖不能至，而心卻向往之；從整個社會來說，則宜持相對寬容的現實態度，以“基本真實”（即相對地符合事實真相）和“符合事實”（即符合客觀存在的新聞事實）的要求，來看待新聞報道的真實性。新聞的真實性是事實或隨著事實發展的真實，它表現為一個認識過程。事實的發展完結，報道的真實性也才能夠全部展現出來；事實進展到什么程度，新聞報道的真實性才可能到達什么程度。

2 造成新聞事實和生活事實產生偏差的原因

在分析新聞事實和生活事實產生偏差的原因之前，先讓我們來看幾件在社會上熱炒的新聞事件。

事件一：李剛羅生門事件。李剛因為其子李啟銘發生交通事故致一死一重傷后，高喊：“我爸是李剛”而引發。隨后，人們開始對李剛進行人肉搜索，輿論一邊倒地要嚴懲李剛及其子。但此時又有聲音：李啟銘當時根本沒說這樣的話，李剛在接受采訪時也表示懺悔，要嚴懲其子。事實到底如何，我們不得而知。

事件二：農夫山泉飲用水羅生門事件。京華時報連續幾天報道農夫山泉飲用水丑聞，從“黑色懸浮物”、“水源地垃圾圍繞”、“標準門”。而農夫山泉卻出具了產片檢驗報告，聲稱沒有超標。雙方各執一詞，難辨真偽。

從這兩件網絡熱炒的新聞事件我們可以看出，在新聞報道中，大多數事件都是在一個小眾范圍內發生，通過記者的報道后，將一小眾事件轉化成一大眾事件。在這種轉化中，記者的主觀感知和采寫起了關鍵作用。同時，也對新聞的真實性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記者受認識上的局限，面對一個新聞事件一般會出現三種情況：不可能一下子看到事實的整體，所能看到的往往是事實的一部分；記者受自身新聞判斷與思想認識的影響，對所獲悉的客觀事實必然有所取舍；記者受報道上的限制，不可能事無巨細都作報道。所以記者難以將一個客觀事實完整地復制出來。這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新聞真實和生活真實產生偏差。

與此同時，當下復雜的輿論環境對新聞真實與生活真實造成了偏差。目前，我國的新聞法律法規不健全。網絡環境的匿名性、虛擬性、難以溯源性，導致責任的難以定性和追究，因此一些新聞媒體便恣意妄為，捏造事實，惡意中傷、公報私仇，逞一時之快。新聞行業內部考核機制失衡[3]。隨著民眾參與新聞熱度的高漲，各大新聞媒體為了搶奪讀者資源，不惜以獨家新聞等“亮點噱頭”吸引讀者的注意力，盲目地將經濟利益擺在第一位，因而逐漸脫離了新聞報道關注人、關注國家、關注社會和關注人類命運的本質，過分地迎合讀者需求，最終導致時間失真，內容虛假，道德導向全無等問題的出現?，F代化高仿真、便捷化的數碼照相機和錄音筆等到先進攝像和采訪工具導致擺拍、PS、偷錄等現象嚴重，從技術層面最大程度上惡化了新聞失真現象。假照片張冠李戴、假聲音偷梁換柱、跟拍、偷拍，不僅侵犯了被采訪者的自由，而且極易誤導民眾，給予錯誤失真評論。

受眾不良素養一定程度上造成新聞真實性偏離。新聞的最終旨歸是將信息傳遞給受眾，并且為受眾所接收和樂納，因而受眾既是出發點也是終點，很大程度上反過來會對新聞的取向產生影響。隨著網絡時代新聞受眾面的擴大，素質參差不齊的問題也被突顯出現：了解信息較少，疏于調查真相、真理辨別能力差、人云亦云，窺私、獵奇、求異等非正常心理和不健康思想流行，并發展成為市場需求，再加上經濟利益的刺激，很容易對新聞媒體的取向產生決定性影響。如現今亦真亦假、真假難辨的娛樂音樂便是最典型的例證。

3 錯位世界之下新聞媒體的應對之舉以及個人媒介素養的加強

當今世界，至少有三個世界：一個是現實生活世界，即我們所生活的世界，還有兩個世界，分別是網絡虛擬世界和媒體映射世界。三個世界時常發生錯位，使現實生活中的人們十分困惑和矛盾。

在這樣一個錯位的世界中，就媒體而言，真實是可信的前提，因此我們在發布新聞報道時，要處理好以下幾種關系：

要處理好客觀事實與新聞真實的關系，把握新聞本源，讓事實說話。媒體每天都發布大量的新聞，這些新聞從哪里來？它們的本源是什么？新聞作為新近發生的事實的報道，它的本源乃是物質的東西，乃是事實，就是人類在與自然相處中和社會生活中所發生的事實。新聞這種觀念形態，是對不依賴于人的意志而存在的客觀事物的反映，沒有被反映者，就沒有反映者?？陀^事物的存在，是產生新聞的前提和基礎。事實在先，新聞在后，沒有事實，也就沒有新聞。

要處理好事實本質與新聞真實的關系，防止主觀性。媒體的新聞產品就是“事實”，要加工好所有材料，就得對事實加以認識，然后是對事實的報道。如果這種產品符合實際情況，觸及事實的本質，而不是停留在現象上，更不為假象所迷惑，那么就是成品--真實的報道；與此相反，就是虛假的報道--廢品。因此，在采訪寫作中，必須進行認真周密的調查研究。在掌握豐富的材料之后，經過思考，將這些材料進行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改造制作，作出科學的分析、全面的概括、濃縮，從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這樣提煉出來的事實，能完全反映整個事物，反映事物的本質，也才是真實的，而不是憑主觀想象得來的。只有把握客觀性，防止主觀性，才能牢牢抓住深藏著的本質；只有反映事實真相、事實本質的新聞報道，才是真實的、可信的。

要處理好表述分寸與新聞真實的關系，不夸大其詞。一篇真實的新聞，不僅要事實真，而且要表述得當，不夸大其詞。這就要求在文字表達上要把握好事物的度，做到分寸恰當，準確無誤。我們寫新聞報道，如果文字表述不準確甚至失實，那么它就會影響新聞的真實性。只有實打實地運用新聞語言來表述，不使用任何帶有夸張、渲染意味的藝術語言，才能達到新聞真實性的目的。人的思想認識、觀點、態度、看法是多元的，新聞報道中若有議論，那就只有與記者觀點、看法相一致的人才樂于接受。記者的觀點越是能巧妙地蘊含于事實之中，越可以使更多的人覺得真實可信，新聞傳播的效果才會好。

就公民個人而言，需要加強媒介素養，不被動地接受媒介內容，而是根據自己的需要和特征來確定、詮釋媒介信息的含義，并對媒介施以影響。

媒介素養不僅包括接受媒介產品的能力，而且包括用獨立的批判的眼光看傳播媒介的內容和建設性地利用媒介的能力；媒介素養不僅是使用媒介的需要，還應該是一個現代社會公民素質的一部分。

現實生活中，培養公民的媒介素養應該從了解基礎的媒介知識以及如何使用媒介；學習判斷媒介信息的意義和價值；學習創造和傳播信息的知識和技巧；了解如何使用大眾傳媒發展自己等方面入手，讓大眾形成自己的世界觀和認識觀，不致迷失自我，不人云亦云。

［1］大衛·帕金翰.英國的媒介素養教育：超越保護主義[J].2004-10-18.

［2］李雙江與李剛齊名被評為“四大名爹”[OL].人民網.

［3］曹成利.網絡環境下新聞真實性探究[J].2011，03.

［4］沃爾特·李普曼.公眾輿論[M].1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