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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世俗之城走向公正之城——奧登的城市詩歌中的和解精神

2013-11-15 11:19吳澤慶
小說評論 2013年1期
關鍵詞:奧登世界生活

吳澤慶

工業化產生都市和城鎮,都市化和城鎮化催生了現代人的個性分裂、價值腐化、信仰缺失。奧登認為,都市如同誘餌,提供進入社會的機會。盡管城市對于人類來說,是一個滋生墮落的場所,但是,此時的奧登表現出一種和解的精神,對城市持修正的態度,接受了現代城市的現狀,形成了公正之城的思想。奧登這樣寫道:“我們僅僅能做的是/對我們似乎最適宜的事,看看/這個世界用幸福的目光/但要從一個冷靜的視角”。不僅如此,奧登警示人們要有正確的和解心態,消除抱怨態度,因為抱怨只能導致毀滅,導致幸福生活的消失。奧登認為和解精神體現對道德和倫理的重視,堅守生活中的清規戒律。

城市彌漫著喧囂和混亂,每個人都會有過錯,盡管我們祈禱遠離城市去過平靜的生活,但是,現實讓人無法平靜心態,在奧登看來,城市的墮落不可避免。盡管如此,奧登還是希望人們心懷一份平和,用和解的精神看待現實。奧登認為靜默會帶來幸福生活,內心之旅只能在靜默中前行,因為喧囂只能造成人的生活的混亂、無序和痛苦。正如《海與鏡》所說,“剩余的一切是靜默/墻的另一側,靜默在成熟,完全地成熟”??梢婌o默是賜予人的一種祝福,人與自我之間需要一種靜默的交流,一種全然的和解。

一、世俗之城

《城市紀念館》(Memorial for the City)表明由人類之城進入上帝之城的演變過程,上帝之城是人類的歸宿,只有信仰才能賦予生活以真正的意義。奧登通過描述世俗之城,對比了世俗世界和信仰世界。歷史上世俗之城存在于希臘的自然秩序中,“眾神活動著,人們死亡,/他們按各自的方式感受”?,F代世俗之城充滿了戰爭,當下的世界深陷苦難,而上帝之城則全然不同,信仰世界常常賦予暫時的事件以永恒的意義。

奧登采用了描摹的形式展示了城市的變化。如同早期詩歌中地貌一樣,這里的城市象征著人類的文明,文明發展始于遠古時代“新城”的出現,經歷“健全之城”,“理性之城”,“閃爍之城”和“意識之城”,最后進入現代的“廢止之城”?,F代人是“廢止之城”中的居民,他們處于一種彼此隔離的狀態,城內的帶刺鐵絲網內涵豐富,表面上,它將人們隔離開,實際上,它是一種內疚的象征,它“穿越我們的睡夢中”,刺中的人們會跌倒在地。鐵絲網和鏡子是利己主義的具體表現,上帝之城的光芒隱藏在自私者內心的深處。奧登在他詩中用純粹的宗教口吻來述說人性弱點,他廣泛地借用神話、歷史以及文學里的人物。奧登似乎在暗示宗教會接受人性的弱點,拯救人類脫離絕望的深淵,奧登試圖弱化人性弱點所帶來的后果,讓人得以寬慰,期冀信仰之城的到來。

奧登詩歌中的和解精神并不意味著他忽視彌漫于現代城市中的種種邪惡,實際上,揭露現代城市生活的丑惡成為建立奧登和解精神的基礎,奧登進而構想心中的正義之城。奧登認為,現代城市是鐵絲網遍布的“廢止的城市”,疏離和對抗成為現代城市中人們的主要狀態。在《阿喀琉斯之盾》,作者指出現代的城市里到處是腐敗、暴力、懷疑和絕望,奧登對現代的城市作了這樣的描寫:“一個衣裳襤褸的孩子,毫無目的,孤獨一人,/消磨著空虛,一只鳥/逃離他精準的石子,飛到安全的地方/女孩兒遭到了強暴,兩個男孩兒刀殺另一個男孩兒,/這就是他遵循的公理,沒人聽過/這個世界什么地方信守諾言,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傷心而哭泣?!?/p>

奧登在批判大都市的生活同時,譴責現代的科技,人在大都市就像商品一樣。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現代世界吞噬了人的身份,夢幻和現實不斷交替出現,在《六十年代序言》中,奧登把紐約看作墮落的現代都市的象征:“我現在是誰?/一個美國人?不,一個紐約人,/打開泰晤士報的訃告版頁,/夢景已經和他約定,/醒來的世界是激光,電腦,性手冊,/同性戀,精密尖端的 /武器系統,病態玩笑?!奔す?、電腦、性手冊、同性戀等成為這個時代的特征?,F代是一個科學發明的時代,盡管這些發明提升了人們的物質生活質量,但是,這些發明不利于大眾的生活,導致文化毀滅,甚至科學發明成為人類的禍因。

奧登譴責現代城市中新聞機構和大眾媒體,它們誤導人們,剝奪人們的生活中的快樂,讓人們去關注社會中的政客?,F代媒體可謂無孔不入,控制著人們的生活。奧登在《感謝你,霧》中,這樣寫道,“沒有夏日的陽光會/驅除每日報刊投射來的/世界的陰霾,/散漫的文體傾吐/我們震驚卻無法阻止的/真實的骯臟與暴力?!眾W登反復地描摹了現代人們的生活狀態,痛苦、焦慮與無聊,盡顯現代城市的病態。在《無墻的城市》中奧登寫到,“留下的自我從無形的世界里挖掘價值和品德,那里充斥著娛樂,性,消費……”,“電燈容許夜夜/聚在狹小的房間,亞文化群在這里閑聊……”?,F代的城市里,人們逃避工作,在咖啡屋慢慢消耗自己的生命,亞當和夏娃遠沒有舊日伊甸園的天真與快活,現代的他們過著單調,乏味的生活。病態、內疚、無聊,在空氣中普遍存在,成為現代城市中的常態:“如果人們把癌癥看作/唯一可提議的事/那么小奇跡變得值得/如果病房里滿是虛偽的紳士/他們相信自己就是耶穌/為不可寬恕的罪而深感內疚”。

奧登在這里借助亞當和夏娃暗示現代之城和過去之城的變化。通過對比,揭露墮落的真實狀態。奧登在舍棄現代城市的同時,為人們指明道路,奔向公正之城,尋找幸福生活。公正之城恰恰建立在對現代城市中的邪惡深惡痛絕的基礎上。在公正之城里,如同辛格拉所說,“人們遵守一定的行為規范,避免暴力和血腥革命,拋棄對金錢和權利的貪欲?!眾W登指出現代的科學技術造成人性的喪失,生活模式不再豐富多彩,一切似乎都已事先安排妥當,按部就班地精確地進行,人生活在沒有拓展空間的生活中,慢慢地變得自私,最終走向毀滅。為了避免這些邪惡勢力發展,奧登把人們的注意力轉移到地獄的邊緣文化,辛格拉認為,“地獄的邊緣文化能夠增添人的幸福,因為這種文化中存在不精確性,地獄的邊緣的人相信不精確性,他們能夠避免大多數危險和災難?!钡?,奧登認為,現實中的不精確性也是虛假的,不過是人們的幻想而已。

《無墻的城市》關注現代人復雜的生活。對現代世界人類狀況的同情與思考使奧登的詩充滿哲理,因此,對奧登詩的解讀不能單純地從情感角度出發?!盁o墻的城市”的意象暗示現代都市社會的疏離與破碎。在奧登看來,“都市社會如同沙漠一樣,是一個無限的地域,”城市的墻是“傳統,神話和文化的墻”,這些墻在現代倒塌了,現代人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里,人對自己的行為無能為力,人被外在的力所掌控,“多數人失去了自我,少數人成了文化勢利小人?!眾W登運用諷刺方式來描摹這樣世界?!稛o墻的城市》中的世界是高科技的都市,由“鋼筋和玻璃”構成,這里工廠林立,人們成為了隱居者,傳統社會的價值觀喪失。因此,在這樣一個失去了傳統價值觀的世界里,“沒有人關心鄰里在做些什么”,人們最需要的“新的印刷品和網絡”滿足精神上的需求、消除孤寂。這些疏離的存在使人們深陷無聊與痛苦之中,常常面對“虛無的憤怒”。癌癥的劇痛被譏諷為現代的耶穌所經歷的磨難,心理疾病導致的身體病痛?,F代世界描述是“旨在使已經腐化的,沮喪的客人再次走向墮落的旅館”?!读甏蜓浴匪坪躅A示《無墻的城市》的結局的詩,也采用諷刺的手法揭示這個時代的風氣,人們“按照世俗之法快樂地生活著”。

二、公正之城

奧登強調公正之城的建立需要人的努力,必須經受苦難?!稌r序輪唱》中的耶穌受難為人打開了通往天堂之門。人墮落后,失去天堂,驅逐至人間。在奧登看來,人的受難是不可避免的,智慧果打開了人的認識世界的大門,同時,使人踏上受難的歷程。在《禱告》(Sext)中,奧登寫道“如果沒有他們我們會在何處?/依舊野蠻,依舊身居野外/徘徊在森林里,沒有/長久的名字,/自然的奴隸,沒有/城市的概念……”?,F代文明給了人更多的知識,現代文明的社會成為受難的動因,奧登認為文明和受難的力量彼此互為因果,相信文明的發展進步是以受難的力量為基礎的。在所謂的現代文明中,這些受難每天都會發生,人們感到內疚。實際上,現代人生活在一個負疚的文化中,奧登寫道,“太陽閃著光,溪流在奔跑,書在書寫,/死亡也同在?!?。奧登深入地挖掘了現代文明和負罪的文化,殘酷和受難成為今天的常態。奧登的和解精神在這里體現的是對文明中丑陋的認同與接受。他承認人存在弱點,辛格拉指出,“奧登把它看作人的一種品德。他發現弱點有時會成為一個虛假的祝福?!眾W登把弱點作為一個偉大的跡象來接受表明他的和解精神,他懂得生活中每個事物,每一種態度,每一種觀念,都同時具備積極與消極兩個方面。

奧登認為現代城市的疾病可以治愈,和解精神體現在他的對希望充滿信心,奧登相信希望一直存在身邊,人們可以努力去爭取更加美好的生活。在《天狼星下》(Under Sirius),奧登把羅馬帝國頹廢和戰后西方世界的頹廢作了對比,他譴責那些拒絕機會的人,盡管機會不容易被捕捉到,奧登認為機會和希望是并存的,他寫道,“自然地希望,虔誠地相信/最后的好結局。/不過,一定要記住,/神圣的書預示,/腐爛的果子將被搖晃。你的希望是否能感到/今天是靜默的時刻”。他相信有了希望,就有了通向幸福的道路,在追求幸福中,邪惡總會有一天會被毀滅。辛格拉認為,奧登“不是一個極端的樂觀主義者,也不是一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睒O端的樂觀主義者有時或自欺欺人,或蒙騙他人,不會正確面對生活挑戰,他們心中的希望成了不切實際的夢想,是一個遠離現實的理想主義者,脫離殘酷現實。極端的悲觀主義者走向另一個極端,對生活的好事視而不見,總是以一種陰郁和悲涼視角看待一切,導致絕望、恐懼和沮喪,對人類的未來不抱有任何希望。在《考驗偉大靈魂之歌》(Song of the Trials of Great Souls)中,奧登闡明悲觀主義的盛行,詩中提及的所羅門的智慧,凱撒的英勇,蘇格拉底的誠實,圣·馬丁的仁慈在悲觀主義者的眼中失去了價值,奧登譴責了悲觀主義所帶來的絕望的情緒。奧登在《城市紀念館》中鼓勵人們不要絕望,要有信心和勇氣面對充滿邪惡勢力的現代世界:“烏鴉堅定的眼神,照相機公正的目光/誠實地見證它們所知的一切,可是它們在說謊。/生活的罪惡不是時間。就是現在,在這個晚上/在后弗吉爾時代城市的廢墟上/我們的過去是嘈雜的墳墓,帶刺的鐵絲網/向前延伸/至我們的未來,一直到在視野中消失”?!冻鞘屑o念館》展示奧古斯丁的觀點,贊成基督教信仰,反對理想主義。奧登寫道,“傳統教義認為,人永生的靈魂被禁閉在一個必死的肉體里,……基督教認為,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創造的,人是墮落的?!眾W登的詩表明,只有基督教信仰才“能夠理解人類作為個體或作為社會整體的各種經歷……?!?/p>

奧登譴責世界中的邪惡,希望人們能戰勝生活中悲觀態度,消除社會中的邪惡,迎接希望的到來,迎接正義之城,迎接上帝之城。

奧登后期的詩歌超越宗教信仰,從一個更高的高度審視人的困境。詩人在與外在世界的斗爭中深刻地體會到歡樂與悲傷,勝利與失敗。奧登期盼一個公正的社會,一個世外桃源。在這樣一個現代的社會里,人只能采取退卻中的融入的態度,一種真正的、全然的和解。接受、和解與希望是奧登詩歌要表達的理想境地。奧登詩歌進入自我超驗階段,詩不僅涉及到鳥兒、野獸、地球等自然界,還涉及到城市等現代文明。奧登不再逃離現實,而是接受現實生活,回歸自然,積極參與。同時,深入基督教思想,信仰上帝的恩典,希望去發現人類所有問題的解決方法,尋找通向真正幸福的道路。

注釋:

①Auden,W.H.:City Without Walls and Other Poems[M],London:Faber and Faber,1969,35.

②③④⑤⑥⑦[12][13][15][17]Auden,Wystan Hugh:Collected Poems.ed.Edward Mendelson.[M],London:Faber and Faber,1976,202,455,623-624,658,563,564,477-478,481,418,450-451.

⑧⑩[14][16]Singla,OmParkash:W.H.Auden's Quest for Values[M],Rohtak:Manthan Publications,1989,187,191,188.⑨地獄的邊緣:Limbo,善良的非基督徒或未受洗禮者的靈魂歸宿處.

[11]Auden,W.H.:The Enchafed Flood[M],London:Faber and Faber,1951,41.

[18][19]Auden,W.H.:“Augustus to Augustine”in The New Republic,September 25,1944,374,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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