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行為藝術

鄧麗穎

2010年5月2日，第一屆高墩營藝術節正在蘭州的高墩營村進行。下午4點多，藝術節的創立者馬奇志在高墩營小學的操場邊進行涂鴉創作，一位村干部對在村上舉行搖滾演出不認可，趕來和他理論，讓他們卷鋪蓋走人。馬奇志耐著性子和他溝通，后經鄉領導協調，演出才得以繼續。馬奇志來到演出現場，蘭州本土民謠樂隊花爵鼓正在演唱原創作品《遠行》，當主唱劉潼唱到“請你回頭再看看我，招一招手吧”，馬奇志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心里的委屈也隨著眼淚跑掉了。

高墩營，蘭州市郊的一個普通村莊，向北步行20分鐘是西北民族大學和蘭州大學的分校。2010年，不管情愿或不情愿，村里的老百姓破天荒地與附近的大學生和從蘭州特地趕來的文藝青年一道，觀看到了繪畫、攝影、行為藝術、cosplay、民族民間音樂舞蹈、戲劇、詩歌、搖滾、民謠等各種演出。

經過人際溝通和經費籌措等方面的殫精竭慮，第一屆藝術節之后，本就清瘦的馬奇志體重降了不少，但他決定將藝術節繼續辦下去。第二年，他將包括周云蓬在內的一些非蘭州本土的歌手請到了這個小村莊里。第三年、第四年，他將藝術節帶出了高墩營村，在西北民族大學分校外面的一條小吃街上組織街頭藝術表演，在酒吧組織演出，在展覽館辦畫展，甚至在黃河邊舉辦了一場展覽，他負責組織和宣傳，想來辦展覽的藝術家都可以找到一席之地。馬奇志想把藝術滲透到蘭州人每一天的生活中。

馬奇志是西北大學的副教授，同時也是一位行為藝術家，已經在蘭州做了近20年的行為藝術。對于在蘭州做藝術，他有著自己的理解：“蘭州是一座比較典型的移民城市，新時期人員流動的頻繁和經濟、文化的溝通往來，使得這一特征表現得更加充分，這是這座城市的活力所在。當然，這樣的城市各種社會矛盾也比較密集，整個城市顯得比較‘亂’。作為冷靜的觀察者和藝術家，在這里比較容易取得收獲?！蔽蚁肫鹩腥苏f過，當下中國是一個適合生產文學的時代，鮮活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這和馬奇志的闡述似乎有著相同的內核。最可怕的或許不是亂象，而是千城一面。

有一次，馬奇志跨黃河兩岸做了一個名為《共產主義接班人》的作品。他在黃河北岸指揮黃河南岸的幾十名志愿者演唱歌曲《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演唱期間，指揮者與合唱者彼此看不清對方，結果可以想象，完全配合不到一塊兒。這個過程被黃河兩岸的兩臺攝像機完整記錄了下來。黃河是隔斷蘭州南北兩岸的天然屏障，現代的交通設施使得這種天然的阻隔越來越微弱，可人心的阻隔卻沒有這么容易打通，跨越黃河比跨越人心的鴻溝容易得多。蘭州城關區寬闊的黃河河面阻斷了合唱的完整，馬奇志將之解讀為當代社會人們難以達成精神溝通的隱喻。

馬奇志是樂觀而執著的：“藝術作品的作者是人，是人決定著一座城市的靈魂與格局。常聽周圍的人說蘭州出人才卻留不住人才，聽得多了感覺很不舒服，就要琢磨一下其中的原因，想想無非是蘭州的藝術氛圍不夠濃厚、文化生態發育不健全，改變這樣的現狀是蘭州本土藝術家的責任，好環境得自己去營造，沒有人會比你更關心自己的生存現狀?！彼麆摿⒏叨諣I藝術節，就是想為蘭州當代藝術的發展搭建一個可持續利用的平臺，希望它能成為蘭州藝術家的“主場”，讓他們在自家門口就可以大顯身手?！白鳛橐粋€角兒，在自家門口表演的感覺一定錯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