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之秀（組詩）

路延軍

驚蟄

集結的號聲

響徹天際，一扇扇神秘的門

在人類的周圍與腳下

悄悄打開，一個個熟悉的身影

又出現在春天的大院

厭世的刺猬

弄響了，田野深處的草叢

進進出出的螞蟻

整理房間，七星瓢蟲背著鋼盔

爬上芽的哨所

紛亂的腳步與耳語

灌滿耳道，它們都在哪里

我們的盟軍或旅伴

記憶如雷達

一圈一圈地掃描

野蘑菇

過路的大雨

一不小心，喚醒了你

野蘑菇，野蘑菇

假若這大地不是史書

你就不是薄命的女子

素面朝天，可太陽一露頭

你就是一曲悲歌

黑瘦的孩子們

挎著竹籃，奔向你

野蘑菇，野蘑菇

假若這土地不是天堂

你就不是母親眼角的淚

生命之傘，一旦打開

你就再也不能收攏

蝌蚪

一掛掛的蛙卵

像鑲嵌著黑寶石的絲衣

又像一粒粒野果

掙破胞衣，蝌蚪甩著小尾巴

尋親的道路，漫長

如人類的歷史

二月的天空

像海，蝌蚪游過去

就成了風箏，孩子的夢

也有一條小尾巴

打開沉重的書

短語、長句錯落有致

逗號的蝌蚪，穿越宏大的章節

傾聽祖先的哭聲

來到我腳下

蠶繭

搖曳的桑葉

吐絲的蠶，光滑的絲綢

包裹著豐滿的身段

你應該想到

母親

紡線的母親

在那昏暗的燈光里

搖著古老的紡車

唱過的兒歌

還有她的左手，拉出的

沒有盡頭的線

牽著你

走過藍天

你應該想到

村莊，像一個蠶繭

埋葬了母親的

青春與老年

為你為我

葉之美

銜著，它就能變成

一支歡快的小曲

夾在書中，它就能告訴你

心靈達到的領地

放入河中，它就漂浮

載著螞蟻游弋

在蜻蜓那里，它是機場

隨時可以降落，升空

細胞像房屋

完美和諧地連成居住區

葉脈如大街小巷

延伸到每一戶門前

在顯微鏡下

葉子顯現宇宙的神秘

奇怪的是

那里沒有紅燈、人群與車流

風起時

每一片葉子

都在竊竊私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