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沒了

張曉峰

灘頭村的徐四清人老實，從沒出過河灘鄉，但卻認了一門陜西親戚。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原來，四清有個習慣，每天清晨起來就繞著村子轉一圈兒。說是散步也好，說是散心也好，反正除了下大雨、生大病，天天轉這一圈兒是少不了的。

這天，四清又繞著村子轉圈兒，轉到村西空著的麥場時，發現場里冒出了一座小山。這是平原地區呀，怎么會冒出一座小山？

莫非是碰見了鬼？四清不敢近前，又想看個究竟，就藏在一棵樹后。天漸漸亮了，四清才發現那不是山，而是一堆煤。

誰半夜里卸這兒一堆煤呢？四清覺得奇怪，就走了過去。

麥場里有四行輪胎印，很明顯有輛車拉了一車煤進來，把煤卸下來又開走了。村里沒有拉煤的大車，也沒有誰做煤的生意，這是誰卸下來的煤呢？

四清圍著煤堆轉圈兒，轉到東邊的時候，看到地上用樹枝寫了一行字：家有急事，求求鄉親們別動我的煤。

四清有點明白了：可能貨車的司機家里有了急事兒，要急著往回趕，為了輕裝趕路，顧不得這車煤了。這一車煤少說也有10噸，不是家里出了大事兒，不會扔下一車煤不管的。

四清一路小跑兒回了家，搬著一把椅子，提著一瓶開水又回來了，就坐在煤堆前。

天完全亮了，村里人都來看這堆煤，問是怎么回事。四清把情況說了說。

二孬說，你先看見的這堆煤，你多分點，我們每家少分點，大家分了算了。

四清急了，這煤是我先看見的，這字兒也是我先看見的。我得替人家保管好。

三愣說，你替人家保管？誰信呢？八成是想獨吞，或者是想得人家的保管費。老財迷！

四清“騰”地一下站起來，抓起椅子要砸三愣。三愣忙跑開了。

大家見四清動了真的，就走開了。

四清心里想，不管你們怎么說，我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就是了。想當年，自己推著架子車去鄉里販蘋果，路上生了病，在路邊睡死了過去。人家不但把他送進了醫院，而且蘋果一個都沒少。四清回來，逢人就說這事兒，說起這事兒就感動得掉眼淚。

四清怕二孬他們夜里來偷煤，干脆在煤堆前搭了個簡單的棚子，地上鋪了厚厚的麥秸，他就睡在了棚子里。

四清想著，那人過兩天就來拉煤了，可過了五天還沒見人來裝煤。

天陰了，刮起了東南風，看樣子是要下雨。那可怎么辦呢？自己能管住人不來偷煤，可管不住雨把煤沖走呀？！

四清跑到支書大林家，讓大林想辦法。大林找村主任二平，幾個人一商量，在村里的大喇叭里開始廣播，動員大家去村西的麥場買煤，幫幫家有急事兒的煤主人，也幫幫四清。

大林和二平帶頭兒，各自先買了五百斤。不到天黑，大家就把煤買完了，連二孬和三愣也買了二百斤。夜里，天下起了大雨。

四清幾夜沒睡好，這一夜睡得很踏實，整個灘頭村的人睡得都很踏實。

過了一星期，有一個陜西人來找煤了。原來他老婆采藥時，從山上滑下來摔成了重傷。他顧不得這車煤，就往回趕。

這么長時間了，回來一看煤沒了，心一沉，屋漏偏遇連陰雨，什么都完了，老婆治病還等著這錢呢。

想不到四清給他看著，還把煤變成了救命錢。這個陜西人看四清沒兒沒女，非要把四清接走養老送終，四清說什么也不去。

后來，陜西人逢年過節，都寄好吃的東西給四清，四清則樂呵呵地與大家一起分享。

選自《絕妙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