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顧振威

娃子一臉愁容地來到四爺家里，見到四爺后，泥塑菩薩般悶坐著。

四爺抽著旱煙，抖動肩膀咳嗽一陣后問：“錢還沒湊齊？”

泥塑菩薩般的娃子只得開了口：“沒湊齊，還差十五塊，真愁死人了?！?/p>

娃子的父親患病住了醫院，動手術需要一百一十塊錢的手術費。村里人吃了上頓就得為下頓發愁，娃子跑細腿磨破嘴也沒借齊手術費，娃子只好滿面憂愁地來找四爺。

“還按咱村子的老法子辦吧，你看上了哪家？”四爺問娃子。

娃子囁嚅道：“看上了金豆家，金豆家有頭搭上磅的黑豬?！?/p>

“不中?！彼臓斠圆蝗萆塘康目跉庹f：“金豆一家將黑豬當親娘老子一樣養著，金豆娶媳婦還要用黑豬待客。黑豬是他們家的命根子，你不能打黑豬的主意?！?/p>

娃子想了一會兒說：“那就上麥秸家吧?！?/p>

四爺將煙袋鍋子在床幫上磕了磕：“也只有去麥秸家了。娃子，你要記住，要是他們家不愿意，你聽到他們故意咳嗽了，你就別牽他們的羊了?！?/p>

娃子點了點頭。

圓圓的月亮終于挪到了西邊的天空，等得心焦的娃子跑到麥秸家大門口，推開用秫秸編的門，輕手輕腳地走到水羊跟前，彎下身子解拴水羊的麻繩，受到驚嚇的水羊咩咩地叫了起來。

麥秸被驚醒了，麥秸的媳婦小麥也被驚醒了。從洞開的窗戶往外一望，白花花的月光下，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正解羊繩的娃子。

小麥推了推麥秸：“快去攆走娃子，咱就指望這只水羊過年了?！?/p>

麥秸沒動，他提醒小麥：“娃子父親正在醫院住院，不到咱這借羊，他上哪湊齊手術費？”

“你不攆走娃子，我可要喊人了?！?/p>

小麥剛把話說完，麥秸就把小麥的嘴捂上了：“好老婆，老婆好，人都有困難的時候，咱們不能見死不救，先解娃子的燃眉之急，等過年時咱們再想辦法?！?/p>

麥秸和小麥眼睜睜地看著娃子將水羊牽出了院子。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娃子就牽著“借”來的水羊和四爺來到了集上。在四爺的撮合下，“借”來的水羊賣了十八塊錢。

娃子的父親動過手術后很快就痊愈了。

一年后，娃子用省吃儉用擠下的二十塊錢買了只水羊。在一個月色溶溶的夜里，娃子和四爺將水羊拴在了麥秸家的院子里。

選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