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清松
第十七章 我不是警察
我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睛。就這么低著頭適應了一會,我的眼睛終于擺脫了長久以來的黑暗,能夠看清楚我對面的人到底是哪路神仙了。
我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屋里站著坐著六個人,他們個頭不夠高,有著典型南方人的特征。其中兩個坐在我剛才躺著的地方。我這才看清楚,原來我剛才躺著的地方不是床,而是長沙發。
我又抬頭掃視了一圈屋子,確實不是旅館,而是KTV的包房。有沙發、有茶幾、有電視,墻上還掛著音響設備。
之所以現在突然光亮起來,是因為有人打開了窗簾。窗簾是那種厚厚的遮光布,遮光效果很好。
被突然的光亮搞得我腦子有點兒糊涂了,又浮現出這是哪兒的疑問來,我怎么跑這來了?
坐在床上的人率先發話了:“你是什么人?”
我被氣樂了,心說你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就給我弄到這里來了?但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回頭看了看另外一個坐著的人,又說:“你到這里來干什么?”
我笑了一下,反問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抓我來這干什么?”
他一愣,說:“我們沒抓你啊,是請!”
我哈哈大笑,說:“用繩子請?然后把客人安頓在小黑包房里?”
這人被我搞得不會回答了,旁邊那人插話道:“現在還不知道咱們是敵是友,如果是朋友當然要換一種款待方式的?!?/p>
我說:“那我要是敵人呢?”
那人很陰險地笑了笑,沒說話。
我見好就收,不想激怒他們,天知道他們是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組織,尤其在這種南方邊境小城,沒人認識我,弄死了我也沒人關心。
我說:“你問吧,我盡量回答你就是了?!?/p>
那人臉色緩和一點兒,說:“那我問你,你是什么人?干什么來了?”
我一笑,心想真不愧是一個組織的,只會這一種開頭方式,我要是有閑心一定教教他們如何與人交流,這可是當記者的強項。
“我是記者,到這來調查一件事?!蔽艺f。
那人很驚奇,說:“你不是警察?”
我說:“當然不是,否則能輕易被你們抓???”
那人想了半晌,說:“記者更討厭?!?/p>
我心里咯噔一下,壞了,這家伙肯定吃過記者的虧。
那人又問:“來調查什么事情?”
看來我只能直說了,不然被他們認為我是來調查他們的,我一定討不了好果子吃。
“我是來找徐中柏的,他的哥哥三年前死在了我所在的城市,我聽說了他們的身世,覺得他們家挺可憐的,想來看看他的家人現在生活的怎么樣?!?/p>
一半真話,一半假話,這是我跟韋小寶學來的。
那人眼睛轉了一下,說:“這也是新聞嗎?”
我說:“當然,當年徐中樹和田芳雙雙自殺身亡,可以說是被社會逼死的,我作為記者當然要為老百姓說話。你不知道現在電視上有很多講故事的節目?”
這個假話實在是太假了,別說我覺得徐中樹和田芳根本就沒有死,就算真的死了,也是他們自找的。這個年代只要努力肯干,還是能夠過很舒坦的生活的,徐中樹自己不爭氣,卻很可能怪罪到某些人的身上,進而對社會產生報復的心理。這或許就是他們會搞出這么多謀殺案的原因吧。
那人說:“嗯,你倒是一個有良心的記者?!?/p>
話從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來,讓我有點兒惡心,口中卻說:“那倒不敢當?!?/p>
那人又問:“跟你一起來的警察也是為這件事嘍?”
我點點頭,說:“警察來這,主要還是為了配合我的工作?!?/p>
那人說:“警察配合你?你以為你是干什么的?”
我說:“當然,這次的事件如果寫好的話,警察局的臉上也會有光的?!?/p>
那人很好奇,說:“這和警察局有什么關系?”
我說:“徐中樹和田芳自殺,一定是被人欺負了,那么就會涉及到警察局的工作,他們也想以此為切入點,打掉幾個危害社會治安的團伙或者是個人,表示他們為人民辦事的能力,弘揚為死者伸冤的正氣?!?/p>
那人點點頭,說:“這幫警察鬼點子倒是不少,總能想辦法宣傳自己?!?/p>
“所以啊,他們必須派人跟我一起調查,準備發現一點兒線索,我們回去之后可能還要調查徐中樹生前總去的賭館,你知道徐中樹如果不被人把錢都坑了,也不會選擇自殺,這樣的人當然要被繩之以法?!?/p>
這個理由實在有些牽強,但新聞上的事,這家伙顯然不懂,就沒提出異議。
那人站起身來,說:“徐中柏,你都聽見了,你留下吧,講講你哥哥的事兒,記者或許能幫你說說話。但你說話要小心??!”
說完一群人呼啦啦都走了,只剩下一個人還站在原地。
這倒令我有點兒意外,原來徐中柏一直就在我的身邊。我仔細打量著這個我一直想尋找的人。
徐中柏個子不高,大約只有1米6幾吧,反正跟我相比是矮得多。頭發很短,屬于板寸吧。這可能是南方人常見的發型,應該是由于氣溫的關系。小眼睛里閃爍著一絲狡黠的光芒,上下打量著我。
我說:“你是徐中樹的弟弟徐中柏?”
徐中柏點點頭,說:“你真的是來寫我家的?”
我說:“是?!?/p>
徐中柏說:“但絕不是要為我家寫什么好話的,你騙不了我?!?/p>
我笑笑說:“為什么這么說呢?”
徐中柏說:“我怎么回事,我自己心里清楚?!?/p>
第十八章 張山在哪里?
“哦?”我很奇怪?!澳阍趺戳??”
徐中柏斜眼盯著我看了半天,說:“你不要亂打聽,你想知道什么?快問?!?/p>
我挪到沙發邊上坐下來,我的后背和右臂還是很疼痛。坐下的時候,我看了看門外,透過磨砂玻璃看到外面還有人守著,看樣子我想離開這里還有一些困難。
不管怎么樣,我見到了徐中柏,看看能不能從他的嘴里搞到什么新的線索。
我說:“我真的是來打聽關于你哥哥的事情的?!?/p>
徐中柏沒說話,只是那么斜眼盯著我,似乎沒有善意。
我說:“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對你是怎么回事也不感興趣?!?/p>
對著一個假人說話,讓我覺得很無趣,但還得繼續問。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哥哥的兒子,就是你的侄子?!?/p>
徐中柏的眼珠終于動了一下,說:“村長不是告訴你了嗎?大概在三、四年前已經死掉了?!?/p>
“怎么死的?”我的問題問得很快,沒有給徐中柏思考的時間。
“就是淹死了?!?/p>
“你哥哥呢?什么反應?”
“他只回來一次,看看侄子,然后再沒問?!彼蝗灰庾R到什么,說:“你不是打聽我哥哥的事情嗎?問我那死去的侄子干什么?”
“這是你哥哥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相信你侄子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p>
徐中柏說:“這我不知道?!鳖D了一下,說:“誰的兒子死了父親會不傷心呢?”
徐中柏的語氣中有一些哀傷的意味。
我接著問道:“你哥哥失蹤之后,你家里人為什么要宣告他死亡呢?”
徐中柏臉色又嚴肅下來,說:“兩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不申請死亡還有什么意義呢?”
“你在鎮里買樓的錢是哪里來的?”
“你的問題和你剛才說的完全沒關系,你到底來干什么?”
我想了一下,如果我還是這么遮遮掩掩地問問題,徐中柏的疑心越來越重,我的安全可能就要出問題。
我說:“我告訴你一件讓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吧,你的哥哥徐中樹沒有死,也沒有失蹤,最近又出現了?!?/p>
“什么???”徐中柏顯然有些驚慌的樣子。
我直視著徐中柏,說道:“徐中樹沒有死,是不是你突然獲得的錢要還給他?”
徐中柏突然起身離開了房間,房門關上的一剎那,我看到他偷偷地瞄了我一眼。
他離開后,又進來兩人,我二話沒說,讓他們將我綁上。
他們離去時并沒有拉上窗簾,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竟然就是鎮中的大街,人來人往的,還是挺熱鬧的。
我根據對面的建筑判斷了一下我所處的位置,大概有六、七層樓那么高。我的手被綁住了,無法打開窗戶,就算能打開我也不可能對外呼救,如果驚動了外面的人,我可能直接就被撕票了。
張山這個時候在哪里?相信已經急瘋了吧?發生綁架記者的事件,尤其是在警察的手里將記者綁走,這是一件什么事兒?
我回到沙發前坐下,腦子開始分析剛才與徐中柏的對話,顯然他的態度等于承認他的意外之財與徐中樹有關系。法律中是有規定的,只要當事人宣告死亡成立,他的財產就會自動進入繼承程序。徐中樹和田芳都死了,兒子也已經死去,有繼承權的當然就是父親和兄弟們。
這就是他的家人為什么第一時間向法院申請徐中樹死亡的原因吧。這倒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無論是在道德上還是法律上。
如此說來,我和張山之前猜測的徐中樹和田芳死去的推動力是不存在的。不,應該說是徐家的人在無意中成為他們二人“死去”的幫手。
可是,徐中樹是一個做小買賣的,最后連面館都輸給了別人,他還能有什么錢呢?我相信他們之前的經營會讓夫妻兩個有一定的積蓄,但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會有近十萬元的遺產。
整件事情還有疑點沒有解開,正像我之前舉過的例子,眾多沒有關聯的事件如何合情合理地串連起來?這才是關鍵。
我覺得想要調查這個并不難,只要我能夠出去就可以了。我又浮現出疑問,張山在哪兒呢?他會不會以為我已經被弄死了呢?
我想救我應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幫人敢將我囚禁起來,在當地必然有一定勢力,張山一個八竿子打不到的警察突然讓本地的派出所幫忙,人家會不會把他的話當回事?
我又來到窗前,看著下面人來人往。這個窗戶是鋁合金窗戶,左右拉的那種,鎖頭就在兩扇窗戶的中間,有一個小插銷掛在一起。想要打開它倒是不難,我應該如何給下面的人傳遞信息呢?
身邊要筆沒筆,要紙沒紙,連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
我沮喪的回到沙發上坐下,絕望的感覺漸漸襲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被一伙黑惡勢力抓了起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種感覺還不如給我來個痛快的呢。
我正經受著這種無助的折磨,突然聽到樓下一陣喧鬧。我渾身激靈一下,難道張山救我來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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