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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無縫

2014-06-01 09:23
東方劍 2014年2期
關鍵詞:蒙蒙歐陽服務員

◆ 清 寒

天衣無縫

◆ 清 寒

“該死的鬼天氣!”黑暗中,女人兩眼冒火。

“山區就這樣,女人臉,說變就變?!蹦腥艘徽Z雙關。

暴雨,肆虐地下。雨刷器徒勞地刮著車窗,窗外的景致虛晃不清。山,瞬間攤成動蕩的墨漬,完全失掉輪廓。

“我情愿呆在家里?!?/p>

男人安慰:“既來之則安之?!?/p>

“安之個屁……”

嘎啦!驚雷吞噬了中年女人的咒罵。車輪割出魚鰭般的水道,黑色奧迪像一條探險的大鯊,鉆向墨漬深處。

后面數公里遠,紅色夏利在雨中第七次熄火,第八次艱難發動。

金發女人不屑地說:“破車!早該換換了?!?/p>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車不在新,有帥哥則起死回生?!蹦贻p男人極力保持微笑,掩飾對度假的不滿。

“窮貧!”

男人自嘲:“是貧窮。不過,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最多兩個月,保證換輛新車接你?!?/p>

“兩個月……青春有多少兩個月可以消耗?”

“什么?”

“沒什么。用心開車吧。雨真大……”

“是啊。該死的雨,耽誤了咱們好幾個小時。還好,總算快到了?!?/p>

1

“你們怎么服務的?我提前一周訂好的,你現在跟我講房間里住著其他人?!敝心昴腥苏Z調不高卻十分威嚴。

“先生,真的很抱歉。房客本來說好六點前退房,可,突然下起了雨,他改變了行程,而您又沒有按預定的時間來,我們就……”

“那不關我的事。我只要我的房間?!?/p>

“換226給您可以嗎?”

男人大手一揮,“不行!就326。你讓他換?!?/p>

“這……”前臺服務員面露難色,“客人已經睡下了?!?/p>

“那就讓他起來?!?/p>

“先生,226的設施配置跟326相差無幾?!?/p>

“你居然想愚弄我?326是貴賓房,226是什么?標準間。叫你們經理來,我沒時間跟你廢話?!蹦腥宿D身走向大廳休息區,用力甩開風衣的下擺,砰地坐在沙發上。

沙發上的中年女人打著哈欠滿面倦容地說:“你又沒來過,怎么知道?”

男人愣了愣,說:“網上查的,防止上當受騙?!?/p>

“不行就226吧,都快十一點了,趕緊洗洗,叫點吃的?!?/p>

發現有轉機,服務員繞出前臺,小跑過來,謙卑地躬身說:“夫人,我們可以在226的原有價位上再打個折?!?/p>

女人傲慢地說:“定貴賓房的人會在乎你那點兒折扣?行了……”

“不行!”男人斷然打斷女人,沖服務員說,“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是我和我太太的結婚紀念日。我提前一周就安排好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耐心?!?/p>

聽了男人的話,中年女人緊繃的臉松弛下來,兩抹衰老的絳紅涌上面頰。

“對不起。對不起。那……328好嗎?也是貴賓房?!?/p>

“328?”男人有些意外。

“對。跟326挨著。我向您保證,兩套房完全一樣。本來有客人預訂了,現在看來,他們也許來不了了……”

男人說:“那怎么行?萬一客人又來了呢?難道讓我們半夜搬?”

“不會的?!狈諉T張望一眼門外漆黑的雨幕,把握十足地說,“萬一來了,我們負責,絕對不會打擾您?!?/p>

女人說:“我看就這樣吧?!?/p>

男人煩躁地搖頭,“不!這簡直是拆東墻補西墻。毫無誠信!”

女人湊近男人的耳朵說:“管它呢,不打擾咱們就行?!?/p>

“問題是……”男人正要分辯,大廳的門在這時候開了,一對落湯雞似的年輕男女拎著行李。

“328。我們預訂了房間?!蹦贻p男人敲著前臺喊。

“好的……”服務員尷尬地答應。

“怎么樣?”中年男人似乎為不出所料而激動。中年女人的臉陰沉得可怕。

服務員走回前臺,試探性地問年輕男人:“先生,能不能跟您商量一下。是這樣,那二位預訂的326房間的客人因為意外沒能按期退房,現在,客人已經睡了,可今天是那二位的結婚紀念日,他們希望在貴賓房共度良宵。能不能……麻煩您二位換個房間?哦,我們保證給您二位最大的優惠折扣?!?/p>

“這樣啊,能優惠多少?”年輕男人問。

服務員殷勤地說:“226,標準間,雙人大床,收費標準380,可以給您打七折?!?/p>

年輕男人搓搓鼻子,往前探了探問:“還能再優惠點兒嗎?”

“這……六五折吧?!?/p>

“六折。否則……可就愛莫能助了。我們也想在貴賓房共度良宵啊,要不干嗎預訂呢?”

服務員蹙起了眉。

中年女人突然踢了中年男人一腳,譏諷地說:“小心看眼里拔不出來,長瘡流膿?!?/p>

男人摸著小腿,咧嘴說:“我是在看事情有沒有轉機?!?/p>

“糊弄傻子呢!”女人對男人的辯解嗤之以鼻。

服務員終于松口說:“好吧……六折?!?/p>

中年女人頓時喜形于色。中年男人依舊臉色鐵青。

“不行!優惠多少都不換?!苯鸢l女人翻眼看著屋頂的水晶燈,十指若無其事地勾耳邊濕漉漉的發絲開口了。

“蒙蒙?!?/p>

“你要換,我立刻走?!?/p>

中年女人臉上再度罩上陰云。

中年男人起身沖過去,對金發女人說:“你怎么這么不近人情?這位先生都答應了。這樣好了,你說個數?!?/p>

金發女人挑釁說:“干什么?!想顯擺你那倆臭錢?”

“你……”中年男人臉孔漲得通紅。

年輕男人搶步擋到金發女前邊,說:“先生,您這可就有點不講理了。房間是我們預訂的,對不對?讓是人情,不讓是本分。當然了,有特殊情況,”他猥瑣地盯著中年男人掏出的錢夾說,“咱們可以好好商量……”

“宗樂!”金發女人杏眼圓睜。

中年女人冷笑道:“貪心,邪惡。還真是天生一對?!?/p>

“說什么你?”金發女人預備沖過去,被同伴拽住了。

金發女人將身份證遞給服務員說:“我們不換。服務員,喏,我的身份證,核實完了給我們328的房卡?!?/p>

326房間的客人到底被喊了起來。那是一個彪悍的男人,穿著睡袍,赤裸的胸膛和小腿上體毛粗黑濃密。服務員唯唯諾諾地替他拉著拉桿箱,不停地道歉說“抱歉!抱歉!”服務員恭敬未能驅散男客的不快。他站在樓梯上,像一座鐵塔,對正在上樓的四個人怒目而視。

年輕男人晃著房卡說:“不干我們的事。我們是328的?!?/p>

嘎啦!又一聲驚雷,弗萊酒店終于安靜下來。

2

“吵……什么吵?給……老子……開……開門!”

清晨快七點的時候,酒店326房門前,喝得酩酊大醉的年輕男人對著房門連踢帶踹。片刻,房門打開,男人跌跌撞撞沖進去,罵道:“你……你們,他……他媽的,還讓……讓不讓人活?”

兩分鐘后,噪音消失,男人搖晃著出來,回到328房間。

走廊里恢復了安靜。躲在走廊西頭客房部門后聽動靜的服務員樂得避開客人之間的糾紛,自我調停是再好不過的結果,她重新躲回到床上,打起了盹。

七點十分,餐廳服務員將早餐送到326。

“沒有柳橙汁嗎?”穿戴整齊的中年男人問。

服務員邊擺早餐邊解釋說:“有的。但您昨晚沒在早餐訂單里注明,所以……”

“不怪你,是我疏忽了。我太太總是喜歡早餐喝一點兒柳橙?!蹦腥藟旱吐曇?,微笑著說,“美容駐顏,女人的最大嗜好?!?/p>

服務員報以心領神會的一笑,說:“您很了解女人?!?/p>

男人調侃說:“女人就是用來愛的。Yes?”

服務員被男人逗笑了,說:“我這就去幫您取來?!?/p>

“謝謝?!蓖A艘幌?,男人改變了主意,“我看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免得一會兒又想起什么別的?!蹦腥苏f著朝臥室喊,“親愛的,我去餐廳再為你挑些好吃的?!?/p>

推拉門拉開一道縫,裹著頭巾的女人伸出敷著面膜的臉,給了男人一個飛吻。

客房門即將關閉的一霎,刺耳的金屬音樂陡然爆響。

男人聳聳肩說:“邁克爾·杰克遜。我太太的最愛?!?/p>

“我也很喜歡杰克遜,不過……”服務員掃視走廊左右,斟酌著說,“還是,有些吵?!?/p>

“是啊。確實會影響其他人。讓她開心一會兒,回來我就勸她安靜地吃早餐?!?/p>

“做您太太真幸福?!?/p>

“你也會幸福的。漂亮女孩,運氣都錯不了?!?/p>

服務員頓時笑靨如花。

他們離開不久,328房門大開,金發女人龍卷風般刮到326房門前,單手叉腰,另一只手不停地摁門鈴。

“開門!聽到沒有?開門!”女人喊。

沒人理會女人的憤怒,金屬音樂肆無忌憚地爆響。

對面327的房門打開一道縫,甩出兩道嚴厲的目光。

“抱歉。我也不想……”女人無辜地攤開雙手,向327的房客解釋說,“可他們……太過分了!簡直是在用噪音殺人?!?/p>

叫門以勞而無功收場,女人悻悻地返回328。房門尚未關嚴,忽然驚呼道:“宗樂,你干什么去?不不不,快回來。你會摔下去的?!?/p>

女人再次沖出328,跑到326門前,拍著門大喊:“宗樂,你別沖動,聽見沒有。開門!天??!快開門!”

客房門紛紛打開,有人探頭探腦,有人系著睡袍的腰帶湊過來一探究竟。

“他們不開門。音樂,太吵了!我男朋友……”女人有些語無倫次,繼續大力拍打房門?!伴_門!宗樂!你別胡來。天吶!你們別傷害他。他喝多了……”

客房部的服務員聞聲匆匆忙忙趕來。剛走出電梯的326的房客,那個中年男人,端著滿托盤的食物,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搶步過來質問金發女人:“你在干什么?”

“他,宗樂,我男朋友進去了?!迸吮犬嬚f,“是你們,不,是你太太不肯開門。我摁門鈴了,可她就是不開。這該死的音樂,吵死人!宗樂就……就從陽臺過去了。他……他喝多了,拿著,拿著刀……”

“我的天!”服務員驚呼。

男人扔掉托盤,推開服務員,拳頭雨點般砸向房門?!坝兴{!有藍!開門!房卡!”男人喊。服務員如夢初醒,慌亂地用房卡刷開門。男人首先沖入房間,其他人跟著魚貫而入。劇烈的金屬音樂仍在不可一世地咆哮。臥室的推拉門敞開著,眾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穿睡袍的女人斜仰在床,敷著面膜的黑臉垂在床沿兒外,胸口被大片鮮血染紅。穿睡袍的男人趴伏在地上,右手攥著血淋淋的水果刀。

“我的天!”男人撲過去,搖撼著女人痛哭失聲,“有藍!有藍!你怎么了?天吶!”

金發女人瞪著驚恐的雙眼,捂著嘴巴,不知所措。

“他……好像沒死?!薄皩?,好像有呼吸?!薄翱?,他身體有起伏?!狈靠蛡兤咦彀松?。

女孩撩開亂發,沖過去,蹲在地上端詳了幾秒,猛然大力推動男人喊:“宗樂!宗樂!”

年輕男人發出含混的囈語,吧唧著嘴翻轉身體,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板上。人群一陣騷動,向門外退卻,生怕地上的野獸猛然躥起。

金發女人的呼叫提醒了中年男人,他迅猛地撲過來,將女人推搡在地,揪住年輕男人睡袍的領子,瘋狂地咒罵:“混蛋!起來!少裝死!你把有藍怎么了?起來混蛋!”

不省人事的年輕男人在劇烈的搖撼下面肌扭曲,忽然張大嘴巴,哇的一聲嘔吐起來。食糜、酒氣的腐臭立刻充滿房間。

“快報警吧?!比巳褐杏腥嘶謴土死硇?。

3

叫宗樂的年輕男人癱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酒氣熏天。睡袍前襟,嘔吐物的穢跡歷歷在目。體內的酒精尚未代謝完全,但他被可怕的場景徹底驚醒了,眼神緊張而慌亂。

“刀哪來的?”

“我隨身帶的水果刀?!?/p>

“說說經過?!?/p>

“不知道。我……記不清了?!弊跇访嘧系哪X門低泣,“我喝了酒,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晌也皇且室鈿⑷?。真的!你們相信我?!弊跇诽痤^,祈求地望著莊海,“他們把音樂聲搞得……讓人無法忍受。我……我找他們理論。然后……”記憶之門緊閉,宗樂頹然地垂下腦袋,兩只赤裸的腳不住地擦蹭。

“你的鞋呢?”莊海問。

“蒙蒙說掉到樓下去了。爬陽臺的時候……”

莊海默不作聲,細致觀察宗樂的一舉一動。

其后,除了死者臧有藍,金發女人、前臺服務員、客房部服務員、餐廳服務員、三樓其他房客分別接受了警方的詢問。

金發女人靳蒙蒙說:“經過就是這樣,宗樂找過他們一次,音樂關了,沒多久又開了,比之前還吵鬧。宗樂要過去,讓我攔住了。他喝得太多,我怕他行為過激。所以我去敲門,可他們完全不予理睬。宗樂氣壞了,拿著水果刀就從陽臺爬了過去?!苯鸢l女人的臉埋進了手心,嗚咽道,“可憐的宗樂,都是酒精惹的禍?!?/p>

前臺服務員證實說:因為房間問題,328和326的房客的確發生過爭執,但為這事殺人就太荒誕了。主要還是326的房客攪擾了328房客的休息,才招致殺身之禍吧。聽說音樂聲鬧得人沒法睡覺。

客房部服務員說:音樂聲沒聽見,大概因為位置遠,客房部在西頭,326、328在東頭呢。不過確實聽到328的兩位房客先后到326門前表示不滿,聲音很大。

餐廳服務員證實說:是的,音樂非常吵,就在我送完早餐,離開326的時候。326的先生絕對是位紳士,如果他留在房間里或帶著她太太去餐廳,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上?,他太太正忙著做面膜,對于女人來說臉比胃重要,當然,跟命比起來,臉肯定是次要的,但誰又能未卜先知呢?

327的房客說:沒錯。我們聽到音樂聲了,那根本不叫音樂,是音響暴力。這樣靜謐的清晨,雨輕悄悄地下,正是享受美夢的好時光。326的女人真的很過分,328的女人也不是善茬,她叉腰叫門的模樣活像母夜叉?!?/p>

226的房客冷笑說:惡有惡報!你們不用這么看著我,這對男女不但攪擾了我昨晚的好夢,還攪擾了我今早的睡眠。七點不到就開始鬧,音樂聲在頭頂上爆炸??蓯?!”

愛妻橫死,余鴻赫長久地沉浸在痛苦中,對他的取證落在最后。

“有藍非常熱愛音樂。常人無法理解音樂發燒友的熱情,他們可以為心中的偶像去死。這絕非夸大其詞或危言聳聽。熱情,不是罪過!那該死的家伙突然從陽臺爬進來肯定把有藍嚇壞了。老天,他都對有藍做了什么!殘忍的兇手!就因為音樂……如果我不去餐廳,”余鴻赫難掩悲戚,痛苦地嘆息說,“如果我一直陪著有藍,提醒她,這一切就……抱歉警官,我很難控制住情緒。我和有藍的感情非常好。昨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p>

4

326客房在走廊的向陽側,室內格局是臥室南通陽臺,北套起居室。此刻,陽臺與臥室、臥室與起居室之間的兩道推拉門都是打開的,形成了一個大通間,室內情況一目了然。

圓形大床靠近西墻,女死者已經在目擊證人的回憶下恢復成被害時的體位,頭北腳南仰躺在床,腦袋垂下來,敷著黑面膜的臉倒置在床沿外,頭發直垂地面。床和陽臺之間的地毯上有白線勾勒的形狀,不難看出是人體輪廓。寫字桌上的臺燈翻倒在地上,燈泡碎了。

縣局刑警大隊隊長胡澤搓著手說:“案情比較明了,人證的證詞也很全面,但出了人命,按照程序必須請市局技術隊過來。雨這么大,路上不好走吧?辛苦了?!?/p>

正在做尸體體表檢查的左鼎沒搭腔。

莊海瞄了瞄左鼎不露聲色的臉,應承說:“客氣了。應該的?!焙蚜藥拙?,莊海湊回到左鼎身邊,低聲問,“死因存疑?”

左鼎說:“死因明確,左胸中刀,直接導致心臟破裂。刀口特征與宗樂所持水果刀外形特征一致。沒有其他傷痕?!?/p>

“那你怎么……”

左鼎沒回答莊海,反問:“看到宗樂的傷嗎?”

莊海說:“看到了。跌倒造成了前額青紫?!?/p>

“還有嗎?”

“沒了?!鼻f海思索了片刻說,“嫌疑人持刀從陽臺闖入,在酒精作用下喪失了正常人的理智,跟死者沒有發生過多糾纏即舉刀行兇,應該可以解釋為什么兩人身上沒有其他外傷?!?/p>

“宗樂怎么描述的犯罪經過?”

莊海搖頭:“喝到殺人的狀態,能描述清楚才怪?!?/p>

“看看歐陽他們現場取證的結果吧?!?/p>

痕跡檢驗科的宮卓正在提取推拉門上的指紋。

左鼎問:“有結果嗎?”

“欄桿和地面都被雨水打濕了。指紋、足跡統統報銷。臥室鋪的是地毯,沒辦法進行足跡驗證,即使能驗意義也不大,穿的都是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地毯上難以根據著力區分足跡所屬人?!睂m卓聳聳肩,“只能對推拉門進行全面的指紋采集?!?/p>

雨飄飄灑灑,無知無覺地沖刷著罪證。歐陽楠神思飄渺地伸手到雨里,仿若雕塑。

“詩情畫意啊?!?/p>

歐陽楠似乎根本沒聽到莊海的調侃,愣了片刻,猛地抽回手,轉身從左鼎和莊海之間穿過,疾步走進臥室,拎起扶手椅上的睡袍查看,又戴上手套,俯身將地上的一次性拖鞋裝入物證袋,并再次查看地毯。

莊海問:“不是看過一遍?嫌疑人丟了寶貝?”

歐陽楠一言不發,盯著地毯尋找,時不時撫摸撫摸被踩踏過的化纖物,不時叫人拍照,并剪取少許纖維封裝。左鼎觀察了片刻,很快投入到歐陽楠那神秘的尋找中。在搞清歐陽楠和左鼎的意圖前,莊海決定盡量呆在原地不動,雖然進入現場的人都戴著鞋套,盲目的走動仍會對物證提取造成破壞。

尋找告一段落,歐陽楠起身活動活動腰背,吁了口氣對莊海說:“去328看看吧?!?/p>

328的起居室相對整齊,臥室卻一片狼藉,茶幾上林立著十幾個空啤酒瓶,兩個老白干空酒瓶和半瓶干紅,還有吃了一半的薯片、鴨脖、牛肉干和一大堆氧化發黑的蘋果皮。

莊海抄起酒瓶看了看,說:“十足的酒鬼生活?!?/p>

歐陽楠留心看了看梳妝臺上雜亂無章的化妝品。

兩個陽臺之間相距兩米,空調外機和窗臺外沿提供了通行條件,對一個身體協調性良好的人來說,完成328到326的來去并不困難?,F場試驗充分證實了通行的可能性。之后,他們在樓下花池里找到了兩只一次性拖鞋。

5

發生了可怕的兇殺,弗萊酒店彌漫著血腥之氣。度假的心情已然徹底破壞,房客們各懷心事,恨不能馬上離開。天公卻并不作美。雨,惡露般淋漓不盡。新聞已經在提醒山區發生泥石流的可能了,外出預示著巨大的風險。

中午,餐廳的氣氛相當沉悶,連各色菜品上都浮動著不安。

余鴻赫出現在餐廳門口,餐廳里有霎時的安靜,繼而議論迭起。謹慎、克制、壓抑,竊竊私語像湖底翻起的泥漿,混混沌沌。

飯菜被筷子攪和得一團糟,余鴻赫一口都沒吃,這不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來吃飯的。愛妻死于非命,飛來的橫禍使這個帥氣的男人陷入痛苦。也許,他是因為無處可去,才不得不坐進餐廳的。326成了犯罪現場,酒店又沒有多余的房間,連三樓的客房部都成了警察的臨時辦公場所,那個殺人犯宗樂就被暫時關押在里邊。他還能去哪兒呢?

“來瓶紅酒!”有人大喊大叫。

客人們的目光聚攏過去,是226的房客,他在有意制造喧嘩。眾人的側目未能對他構成任何威懾,相反,出于興奮他臉上的橫肉不時地抽動。

“您想要哪種紅酒?”匆匆趕過去的服務員問。

“最貴的。我的心情太好了,得喝酒慶祝慶祝?!?/p>

餐廳服務員同情地看了眼余鴻赫,拿了一瓶拉菲給彪悍的男客。她希望價值不菲的紅酒殺掉粗魯男客的銳氣,終止他對一位紳士的刺激和打擾。

余鴻赫對男客的幸災樂禍毫不在意,他一直迷惘地攪和著眼前的飯菜。痛苦降低了當事人對外界的感應能力,男客終于意興索然地吃起了午餐。

靳蒙蒙的到來引動了第二輪議論,不再是謹慎、克制、壓抑的竊竊私語。不滿、義憤、詰責時不時冒頭。同時,這個女人窈窕健美的身材也成為招致女人們嫉恨的始動因素,品頭論足中夾帶了明顯的攻擊性,包括她額角的污漬,成了最好的取笑靶標。

余鴻赫也注意到了靳蒙蒙。他猛地離開座位,激動地沖向她,就近從別人的餐桌上抄起一杯果汁,潑到靳蒙蒙臉上。靳蒙蒙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弄懵了。

余鴻赫激憤地嚷著:“你們都干了什么!都干了什么!”

靳蒙蒙狼狽地摸著臉上的果汁。

“滾!滾吧!別讓我看到你骯臟的臉?!庇帏櫤諓汉莺莸刂淞R。幾名男客上前將余鴻赫拉開。女客們則津津有味地吃著午餐,觀賞著好戲。

靳蒙蒙臉色發白。

“你還好吧?”看到眼前的一幕,剛剛走進餐廳的歐陽楠趕緊掏出面巾紙替靳蒙蒙擦了擦。

“我……沒事?!苯擅删芙^了歐陽楠遞過來的第二張面巾紙,哭著跑向洗手間。

歐陽楠跟了過去。

“需要幫忙嗎?”歐陽楠問正在洗臉的靳蒙蒙。

“不?!苯擅商痤^,認出鏡子里的人,勉強笑笑說,“我很好?!?/p>

歐陽楠再次遞上面巾紙,靳蒙蒙痛快地接了,慢慢地擦拭面頰。

“還是我陪你去餐廳吧?!?/p>

“不了。其實我沒什么胃口。你去吃飯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發生了這么可怕的事……哦!”靳蒙蒙說不下去,捂著臉哭了起來。

6

歐陽楠返回326,將幾盒便當遞給莊海,說:“你們趕緊吃飯,讓宮卓開車帶我回市局?!?/p>

“現在?”莊海接過飯盒交給宮卓,看著窗外依然猖狂的雨,有些詫異。

“對?!睔W陽楠說著,擋開了莊海第二次伸過來的手說,“不。這個可不是吃的,別亂動?!睔W陽楠說完,將手里的東西放進了物證箱。

左鼎問:“發現了重要線索?”

“非常重要!需要理化科進行檢驗。我把現場提取的物證都帶回去?!?/p>

莊海說:“小姑奶奶,你沒聽新聞嗎?部分地區出現了泥石流,嫌疑人都不敢押送,我哪能讓你冒險?誰都不能擅自行動。所有的事等雨停了再說?!?/p>

歐陽楠說:“你不想盡快拿到客觀證據?”

“當然想。問題是輕重緩急要因時而異。萬一人和物證在路上出現意外,還談什么客觀證據!”

左鼎對歐陽楠說:“老莊說得對,不急在一時?!?/p>

從客房部過來拿飯的胡澤聽到幾個人的談話,接口道:“案情這么明確,真用不著太著急。物證擺在那兒,早會兒晚會兒都沒跑。倒是宗樂那小子,截止到目前沒一句有效證詞,讓他在現場回回神未嘗不是好事,說不定能想起犯案的細節。訴訟時嫌疑人的供述含糊其辭可是個麻煩?!?/p>

歐陽楠點頭說:“好吧。那咱們就再去找宗樂談談?!?/p>

莊海研究著歐陽楠的表情,說:“直覺告訴我此話莫測高深?!?/p>

左鼎拍了莊海后背一巴掌,說:“豈止,歐陽心里打著大埋伏呢?!?/p>

莊海說:“猜到了?!?/p>

胡澤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臉困惑。

宗樂失魂落魄地縮在椅子里發抖。左右兩名警員沒有因此放松警惕,許多看似怯懦無能的人心底暗藏兇狠,一旦變成毒鏢,后果不堪設想。

“辛苦了。先吃飯?!睔W陽楠遞給兩名警員便當盒,看了宗樂一眼,對莊海說:“鑰匙?!?/p>

“還是我來吧?!鼻f海說著,把歐陽楠拽到身后,掏出鑰匙給宗樂開手銬。

“莊隊……”胡澤阻止的話音未落,病貓似的宗樂突然從椅子上躥起來,大力撞向莊海。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的人大驚。幸好莊海早有準備,一個砍肋擊胸,將宗樂推倒在椅子上。宗樂嗷的一聲又揮拳砸來。莊海雙臂上架,擋開宗樂的拳頭,左腳順勢彈踢,右拳同時變掌,凌厲地砍在宗樂的脖頸上,宗樂應聲倒地。摔倒的宗樂不肯罷休,第三次嘶吼著撲過來。莊海使出擰臂沖拳,第三次將宗樂擊倒。莊海的動作干凈麻利,一氣呵成,力道卻留著七成。

宗樂終于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嗚嗚痛哭起來?!拔覜]想殺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殺了她。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嗚嗚嗚……”

“熊樣。還敢動手?!鼻f海邊罵邊把宗樂拎到椅子上,塞給他一盒便當說,“擦干凈眼淚鼻涕,吃飯。有沒有個大老爺們兒的樣!”

宗樂胡亂抹了抹臉說:“我吃不下?!?/p>

莊海說:“吃不下也得吃??尢炷I屁用沒有,不如好好想想犯罪經過。你的態度直接影響到量刑?!?/p>

歐陽楠遞給宗樂一杯水說:“據實交代,這是幫助警方,更是幫助你自己。懂嗎?”

宗樂接過水喝了一口,說:“懂?!?/p>

進食能令人緩解焦慮,吃過幾口飯,宗樂的情緒略顯穩定。

歐陽楠問:“天氣這么糟糕,你們不會是臨時決定來山里玩的吧?”

“不是。一周前就定好了。蒙蒙鬧著要親近自然,爬山,就在網上預訂了房間?!?/p>

左鼎問:“你定的?”

“我們一起。酒店是蒙蒙選的。弗萊酒店只有兩套貴賓房,326被人定了,我們就定了328?!?/p>

歐陽楠說:“你在移動公司工作,貴賓房即使是參加團購也要1800,你們預定了兩天,以你的薪水承受這樣的消費不吃力嗎?”

“我也覺得太貴了,可蒙蒙堅持要住貴賓房。她說……她那幾個健身俱樂部的同事都找到了好歸宿,男朋友不是大款就是政府官員,只有我……她怕在同事面前丟面子,一定得住貴賓房。昨晚我們在房間里拍了好多照片,蒙蒙說要讓她那些朋友羨慕死?!?/p>

歐陽楠問:“照片在哪兒?”

“我手機里。蒙蒙的手機里也有?!?/p>

歐陽楠說:“能給我看看嗎?”

宗樂掏出手機交給歐陽楠。歐陽楠打開圖庫,跟左鼎和莊海一起翻看。其中一張引起歐陽楠的注意。照片上,一對裹著浴巾的男女曖昧地臉貼臉,富麗堂皇的圓形水床、精致的水晶燈、考究的梳妝臺和工藝架……奢華的背景可見一斑。歐陽楠跟左鼎交換了一下眼神。莊海從兩人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許名堂。胡澤則是一頭霧水。

“怎么了?”胡澤忍不住問。

莊海沉吟道:“我想我明白歐陽急著回去檢驗什么了?!?/p>

左鼎問宗樂:“確實想不起一點案發經過嗎?”

宗樂放慢了咀嚼速度,極力回憶,最終還是氣餒地說:“我只記得去敲過326的房門,進去,然后……真的記不起來了?!?/p>

“為什么一大早喝酒?”歐陽楠問。

“不是一早,我們差不多喝了一宿,邊……那個,邊喝。酒是蒙蒙讓帶的,說酒店里的太貴。蒙蒙昨晚特別興奮,不肯睡。累、困加上酒精,我的腦袋糊里糊涂。正打算休息的時候,326突然響起了音樂。他媽的說是貴賓房,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差勁兒,那噪音簡直讓人發瘋?!庇洃浿緵]有行進得更遠。

莊海說:“我去調取酒店錄像?!?/p>

弗萊酒店的大廳、餐廳、娛樂室、電梯及每層樓走廊中央都按有監控設施。從余鴻赫夫婦進入酒店,到警方對326進行現場警戒都在監控記錄中,整個過程和證人的證詞是相符的。

“看出漏洞了嗎?”左鼎問莊海。

“只有一處。不過,這一處漏洞足以破解全部迷局?!?/p>

7

黃昏時分,雨勢漸弱。弗萊酒店的大廳迎來了小小的騷動。十幾個房客在休息區議論殺人案。因為天氣延誤了離開時間的房客已經聚集在前臺辦理退房。事實上,大部分房客都被殺人案敗壞掉了游玩的心情,隨著天色轉晴,動了離開的念頭。

“雨還沒停,您確定現在退房嗎?”前臺服務員疲憊、機械地提醒著退房的客人。

不便沒有撼動房客們離開的決心,這種情緒感染了越來越多的人。新聞正在播報景區交通即將恢復的好消息。酒店經理沉著一張苦瓜臉,不知怎樣扭轉即將到來的收益下滑的局面。

余鴻赫拎著行李站在柜臺前,遲一步下樓的226的彪悍男客有意地擠到了前面,搶先對服務員說“退房”,眼神中充滿挑釁的意味。余鴻赫沒有與之計較,隱忍地退到一邊。余鴻赫的光逮到了正在下樓的靳蒙蒙,靳蒙蒙也看到了余鴻赫,她舔了舔紅潤的嘴唇,放慢了腳步。

一陣熱鬧的腳步聲后,警員們從樓上下來。人群內一個男人一把抓住靳蒙蒙,說:“蒙蒙!你去哪兒?你要自己回去了嗎?求求你別離開我?!?/p>

“宗樂?!苯擅墒暯械?。

兩名警員將宗樂拉開了。

大廳里又是一陣騷動。

“余先生也要離開嗎?”莊海率先走下樓,走到余鴻赫面前說。

余鴻赫悲痛地點頭說:“是啊。有藍的尸體要由你們警方帶走尸檢。我能做的就是回去通知親屬,準備后事?!?/p>

莊海說:“離開前,不想了解你夫人被殺的詳情嗎?”

“詳情?不是很清楚嗎?這個酒鬼,”余鴻赫顫抖地指著宗樂說,“殘忍地殺害了……有藍?!?/p>

大廳內的人圍攏過來,不少酒店工作人員也聞訊而來。

莊海提高嗓音說:“的確是有人殘忍地殺害了臧有藍,真相卻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簡單。事實上,在宗樂進入326房間之前,臧有藍已經死了?!?/p>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議論聲頓起。

“你……你是說那個女人不是我殺的?”宗樂問,“是嗎?”他回身激動地抓住歐陽楠的胳膊,似乎想得到更多支持。

“是的。而且真正的兇手現在就站在大廳里?!?/p>

歐陽楠語驚四座,大廳里變得鴉雀無聲。

“不可能。我們大家都看到了,是宗樂殺了那女人?!苯擅烧f。

莊海說:“不。你們看到的是女人死了,宗樂拿著刀倒在地上?!?/p>

靳蒙蒙問:“有區別嗎?”

“當然。在我說明區別前,我想問的是,你真的看到宗樂通過陽臺從328進了326嗎?”

靳蒙蒙說:“我也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p>

歐陽楠說:“那的確不是真的。如果宗樂真如大家看到的那樣喝得迷醉,甚至在殺完人后即醉倒在殺人現場人事不省,是根本無法控制住平衡,依靠窄小的窗臺外沿和空調外機進入326的?!?/p>

靳蒙蒙說:“他確實控制得不好,連拖鞋都掉到了樓下?!?/p>

歐陽楠說:“掉到樓下的拖鞋不是宗樂的,是兇手的?!?/p>

余鴻赫苦笑道:“我完全糊涂了。宗樂不就是兇手嗎?”

莊海說:“宗樂不是兇手,盡管兇手千方百計將他布置進了死局。因為臧有藍真正的死亡時間在六點五十分以前?!?/p>

“對不起,警官先生,你肯定把時間搞錯了?!闭驹谌巳豪锏牟蛷d服務員插話說,“我跟余先生離開房間的時候,余太太還跟我們打過招呼。我說過的?!?/p>

“包著頭巾、敷著炭黑面膜跟你們打招呼的余太太?”

“是的?!?/p>

“你看到臥室內的情況了嗎?”

“那倒沒有,余太太只拉開一道門縫?!?/p>

“那你怎么斷定那張臉是余太太的呢?”

服務員疑惑地說:“當然是她,不然……還能是誰?”

“這就得問問她了?!鼻f海說著轉向站在樓梯上的靳蒙蒙。

“我怎么知道?!苯擅烧f。

歐陽楠說:“你知道。因為那只突兀地混在臧有藍使用的蘭蔻化妝品中的歐珀萊黑炭面膜為你所有。它是這起謀殺案中的關鍵道具,用來制造臧有藍活著的假象,蒙騙餐廳服務員的眼睛,讓她為余鴻赫做不在場的證明?!?/p>

余鴻赫說:“這太荒唐了。你怎么能斷定面膜不是有藍的?女人總是用很多種化妝品,有藍也不例外?!?/p>

“因為,靳蒙蒙自己留下了最好的證據?!睔W陽楠說著,拿出宗樂的手機,調出一張照片說,“這張照片恰好拍到了328梳妝臺上的化妝品,那只黑炭面膜正在其中,可是,案發后它不翼而飛了。它去了哪兒呢?還有,你在餐廳突然將果汁潑到靳蒙蒙臉上,不是因為你將對宗樂的仇恨遷怒于靳蒙蒙,而是因為你看到了她留在額角沒有洗凈的殘留面膜。另外,”歐陽楠接著出示了一個裝著面巾紙的物證袋說,“理化檢驗會證實它擦拭到面膜的成分與死者臉上所敷面膜的成分是否相同?!?/p>

莊海說:“也許大家已經想到了犯罪過程,是的,兇犯在六點五十分之前殺死了夢中的臧有藍,隨后打開音樂。酒醉的宗樂在靳蒙蒙的積極煽動下前來興師問罪,并在一陣叫罵后進入326。等待他的,是蓄謀已久的狠狠一擊。兇器就是地上的臺燈?!?/p>

左鼎說:“為了偽造成宗樂自己摔倒致傷的假象,兇犯采用了迎面直擊的手法??伤韬隽艘稽c,就是如此嚴重的前額撞擊傷,是不可能不附帶鼻骨損傷的?!?/p>

莊海說:“這也是為什么宗樂的記憶不再延續的真正原因,他被打暈了。接下來兇犯假扮成宗樂的模樣返回328,所有客房都有一模一樣的睡袍。而攝像頭在走廊中央,只要兇犯想,可以只留一個背影在畫面里。完美而又簡單的喬裝。接下來,就是利用窗戶外沿和空調外機從328回到326,無論是對于殺害臧有藍的真兇還是對于在健身俱樂部當瑜伽教練的靳蒙蒙,這都不是難題?!?/p>

歐陽楠說:“兇犯在這個過程中掉了拖鞋,為了掩蓋疏忽,回到326后,他將宗樂的拖鞋扒了下來,這個結論會通過DNA檢驗得到證實。還有,兇犯的睡袍被雨水淋濕過。雖然我們趕到現場時睡袍基本干了,仍然可以通過理化檢驗,驗明睡袍上是否有雨水中的硝酸鹽。同理,地毯上也留下了雨水滴落的痕跡,痕跡延續到了起居室,而宗樂倒地的位置及他和臧有藍身上沒有外傷的事實均不支持宗樂在326有大范圍活動的結論?!?/p>

莊海點頭,繼續說道:“一切準備就緒,他們迎來了本案的重要的證人——餐廳服務員。然后,就上演了所謂余太太飛吻告別的畫面。在獲得最為重要的人證支持后,靳蒙蒙第三次打開音響,接著,她沿原路返回328,等了一會兒,再假裝從房間里沖出,完成其后的、一個人的精彩表演?!?/p>

左鼎說:“兩名罪犯演技極佳,而且配合得天衣無縫。事實上,昨晚你們到大廳時,臧有藍曾注意到你們的眼神,只可惜,她誤將罪犯間的無聲交流當成了陌生男女間的無聊調情。臧有藍到死都不會想到,浪漫的結婚紀念日會是自己的忌日。宗樂同樣不會想到,浪漫之旅是為他精心設計的死局?!?/p>

靳蒙蒙苦笑著對余鴻赫說:“我們以為計劃天衣無縫?!?/p>

余鴻赫沒有說話,他的脊背好像瞬間因衰老而彎曲了。

莊海厲聲命令:“帶走!”

宗樂如在夢中,自言自語道:“他們……究竟是什么關系?”

“應該有個神秘的故事。至于臧有藍被害的原因,說不定有著更為神秘的緣由?!睔W陽楠掙脫開宗樂一直抓著她的手,走下樓梯,走出了弗萊酒店。

發稿編輯/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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