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鬧鐘作戰

牧野信一

一

明天一定要5點起床！美智子再一次狠下決心。

明天肯定沒問題！美智子在心里叮囑著自己。她把今年春天叔叔送來的鬧鐘從書架上取下來，把鬧鈴聲設置在早上5點整。這鬧鐘是美國貨，上面的指針和文字閃著藍色的光，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指針。

為了讓耳朵離鬧鐘近一些，美智子臨睡前把鬧鐘放在枕邊。這時媽媽走過來，笑著說：“你每天晚上都調好了鬧鐘，可沒有見你哪一天早上5點鐘就早早起床?！?/p>

“明天一定沒問題！”美智子像剛才在內心發誓一樣用力回答道。

“你的‘沒問題實在靠不住?！眿寢屨f。美智子紅著臉，咬住嘴唇。她想，隨你怎么想，我什么也不說了。

媽媽關燈離開后，美智子很快入睡了。

“哎呀，糟糕！”第二天美智子醒來抬眼看見太陽直射在窗上，“哎呀，已經天大亮了，時間真快！”美智子像被愚弄了一樣。從昨晚直到現在，美智子一覺不醒，連夢都沒做一個，所以感覺天還很早，“即使那樣，應該5點叫醒我的鬧鐘出了什么問題吧？或者還不到5點？不過現在的陽光好像太過強烈，要么是我把鬧鐘鬧響的時間搞錯了？也可能是鬧鈴本身出了故障吧？”美智子想著這些，立刻起身拿過鬧鐘——已經6點多了?！鞍パ?，又晚了！”她嘆息起來。

檢查了一下鬧鈴的發條，擰緊的弦已經放松。她試著撥動一下，鬧鈴正常鳴響起來。為什么我就沒有聽到鈴聲呢！美智子想不通。

還問為什么——簡直可笑！她忘記自己呼呼大睡，卻還這樣想，這才是令人可笑的。各位讀者，你們不這么看嗎？

這時候，媽媽又笑著走入房間說：“今天又沒起來吧？看昨天你那信誓旦旦的樣子！剛才鬧鐘那么響你都毫無察覺地睡覺，你可真是個讓人失望的懶蟲啊?！?/p>

美智子無話可說，只好面紅耳赤地苦笑。太可惜了……美智子不由在心中大喊，看明天的！

二

放學后，美智子和好朋友練網球一直到黃昏，才一身疲倦地回了家。晚飯后又做了練習題，想到明天再讓媽媽嘲笑就不好了，她立即調好鬧鐘鉆進被窩，并很快入睡了。

像棉絮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下著，明明是夏天，下雪真奇怪！難道夏天也會下雪？那雪一點不冷，落在臉頰上的雪花宛如小鳥的胸毛一樣暖和……

雪花飄飄，下吧，下吧！

美智子感覺像被溫熱的海風吹拂般快活，忽然，她發現這一切都是在做夢。這時美智子的胸中劇烈地鳴響起來，若以為是胸腔鳴響那就大錯特錯，那是鬧鐘鈴響的聲音，響聲尖銳地敲擊著美智子的胸口！“啊，太困了，都睜不開眼睛呢?！痹诒犻_眼睛的瞬間，猛然攫住美智子心臟的只有這句話。美智子不顧一切、不加分辨地把鬧鐘抓過來，驚慌地止住鈴聲。鈴聲停止的同時，美智子又繼續做起有關雪的夢。

因而，這個早晨也沒能按時起床。

“竟然能爬起來，關掉鬧鈴繼續睡……”媽媽的嘲笑比前一天更加難聽了。

三

這天晚上，美智子下了更大的決心。那個決心，確實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堅決。美智子調好鬧鈴，把鬧鐘用力摟在懷里，咬住嘴唇鉆進了被窩?！叭绻儆袎魜砀蓴_我，就要把它趕跑。被夢欺負起來太可怕了！”美智子這樣想。這次她根本沒做夢就香甜地睡著了。多么安靜的夜晚啊?！安缓?，又做夢了！”美智子驚愕地跳起來，突然抓起桌邊的球拍不顧一切地沖出室外。（這也是做夢。）在夢中，她呼喊著。

美智子持續奔跑在一條白色的路上，跑到一處寬闊的運動場那樣的地方。那里聚集了無數的人，大家眾口一詞地在喊著什么，其中有這樣的聲音隱約傳來：

“啊，懶蟲美智子現在到了！”

“看看美智子睡不醒的臉！一副苦相！”

“現在才來，決不能讓她進門！”

“快關上門，快！”

眼看著漆黑的大門關緊了。

“請開門，我要進去！”

美智子拼命地敲門。門里面一片嬉笑之聲。

“真好玩?！?/p>

“好戲還在后面呢?！?/p>

……

傳來的都是這類聲音。美智子盡力敲門，一邊哭一邊敲，手臂疼得已經不能動彈。正要大聲哭出來時，她猛地恍然大悟——

“不好了，又做夢了?！?/p>

這次是美智子真真切切地睜開眼睛，喃喃自語。

房間里仍是漆黑一團，僅有木板套窗的間隙里飄著些微白的霧氣。

“還早呢?！泵乐亲酉?。

已經睡過大半夜了，也不知現在到底是幾點鐘了，真想再小睡一會兒呢。想著想著，她瞧了一眼枕邊的鬧鐘。

當然還不到5點，夜光表的數字和指針在黑暗里發出綠色的光芒。美智子的眼睛睜也睜不開，根本看不清鬧鐘的指針。她掙扎著撐開眼皮，只看見兩個指針像嚇人的八字胡一樣逞著威風。

“喂，我說美智子小姑娘，今天又不想聽我的話嗎？再磨磨蹭蹭我可要罵人了！”鬧鐘似乎在憤怒地瞪眼瞧著美智子。美智子想：這又是在做夢吧？她慌忙跳起來，打開一扇木板套窗，晨光頓時涌入房間。美智子這才從夢里清醒過來。

美智子做著早上的一切準備時，房間里傳出鬧鐘朗朗的像唱歌般的鬧鈴聲?！斑@時候才響……”美智子去關閉了鬧鈴。

“從明天起，沒有鬧鐘也一定能早早起床。有鬧鐘反而誤事?！?/p>

美智子沖媽媽滿懷自信地說。

插圖/巧克麗麗

發稿/莊眉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