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羊羊
春天來了,我就會溫暖
想著用那些柳枝編一只搖籃
我種過的星星長大了
飛到天空生了無數個寶寶
我想,每一顆小星星
都有一個女兒般好聽的名字
我在蘆葦邊想許多美好的事
用一條河搖著這些入睡的孩子
布谷催熟了糧食
嬰兒露出了牙齒
一張白紙上有了萬事萬物的歡笑
我可以再不假裝成一個詩人
中國搖籃
在我睡夢里時常死去的
是我最親近的兩個女性:
媽媽和姑姑
而過世的外婆,卻總是醒來
小腳顛簸于她一天的日常世界
因為這些,我羨慕一種母體結構
袋鼠,或者吊蘭
仿佛愛可以永不分離
在奶奶裹粽子變形的弧線里
在父親端起酒碗老了的手勢里
在那狗不理耗子之地
因為有些地方未知、未到
甚至尚未存在
我一樣可以娶妻生子
以鋤為筆,過著
談論子嗣、畝產的體面生活
在那里,我暫時忘記熟透了的詞語
學小雞在嫩泥巴上畫畫
和蝌蚪一起在小河里發芽
重新感受生長?;h笆上
那朵月亮,是一個古老的長者
也是一個永遠的孩子
她照看我入睡
也慢慢孵出了細密的憂傷
我是否也像他那樣
摔破了潔凈的小碗
說,它長了腿跳下了桌子
我是否也撓過腦勺紅著臉
隨意就編出這樣樸實
又生動的句子
然后把謊言與詩變成
雙手插入口袋般的一個習慣
然后,太陽、烏云、暴雨
太陽,一串天氣的項鏈
掛在了我患頸椎炎的脖子
然后,在出生地的
兩個模樣里獨自拔河
在無頭蒼蠅般的比喻中
死去活來,然后學會
給生活這長不大的老小孩
做飯、穿衣服、照鏡子
然后看見漸漸寧靜下來的面目
并以一顆松軟的心
等候羊群舒緩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