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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馬克思主義出場學研究的當代使命

2014-08-15 00:55
關鍵詞:出場場域視域

任 平

從“問題反思”轉向“出場學視域”

十余年來,我提出并在許多論著中闡釋了有關馬克思主義出場學視域的基本原則。作為貫穿研究的靈魂,本文旨在系統闡釋“出場學視域”,進而深入探索馬克思主義當代出場問題。之所以如此,主要考慮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為了深化對馬克思主義當代出場問題的研究,需要從“問題反思”向“范式研究”轉換。10年前,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當代視野中的馬克思》,是我第一部較為系統地探索馬克思主義出場路徑的著作。此前,為配合該書的出版,我于2001年秋在昆山陽澄湖畔召開的“長江三角洲第二屆馬克思哲學論壇”上首次作了有關“馬克思主義當代出場路徑探索”的大會發言,引起與會代表的關注。此后,我在首屆中國哲學大會上發表了題為“論馬克思主義的當代出場路徑”的演講,《哲學研究》2004年第10 期刊登了該演講的內容,得到了國內學者特別是中青年學者的高度評價。近年來,人們對出場學的興趣與日俱增,有關術語(如“出場”、“在場”及“出場路徑”等)與研究范式也逐漸流行起來。但是,應當承認,在這樣一部原初開辟出場學的著作中,我對馬克思主義出場路徑的探索還囿于應答時代挑戰的“問題視域”,而沒有深度地打開解答問題的“出場學視域”或研究范式,并加以更清晰完整的哲學闡釋。其原因正如我一再指出的:提出馬克思主義當代出場路徑問題首先基于一個時代的挑戰?!斑@是一個脫節的時代!”—— 《哈姆雷特》中的一句戲詞,被法國后現代怪杰德里達用來指認一個并非完全沒有戲劇性效果的事實:160年前《共產黨宣言》宣告出場的“共產主義幽靈”,在新全球化時代的今天遭遇蘇東劇變,使馬克思主義當代性和在場性受到全球的嚴重挑戰,馬克思主義的話語權在被邊緣化,甚至遭遇當代退場的危險。正因為如此,一種對“脫節時代”馬克思主義命運的關注情懷,一種對馬克思主義如何可能重新出場的“德里達之問”的解答完全占有了我的研究興趣,因而使我對出場學視域和方法論本身的理解卻產生了真正的“自我遺忘”。

馬克思主義絕不是無根性封閉地自我仿真。追根溯源,馬克思主義原初就是一種對資本批判的時代理論。馬克思主義出場史,直接地說,是對新舊全球化時代變化史批判地反思的出場形態;在更本質層次上,是對資本全球化造就的歷史場域的批判性精神再現。我們今天面臨的所有問題本質上都依然是關于資本批判的科學性問題。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宣告“炸毀”的資本外殼不僅依然在場,而且仍然在引領世界前行。相反,資本批判的話語及其后資本實踐卻在制度上遭受重大挫折。在西方新自由主義思想家福山狂熱的話語中,似乎“馬克思已經死了,共產主義已經滅亡,確確實實已經滅亡了,所以它的希望、它的話語、它的理論以及它的實踐,也隨之一同灰飛煙滅”。如何在一個“脫節的時代”重新回答“馬克思主義向何處去”的問題,準確指認馬克思主義言說新的時代語境,深刻反思當代問題譜系和理論前沿,“馬克思主義向何處去”、“馬克思主義能否重新出場”、探索馬克思主義出場路徑和出場形態,就成為全球左派學者深切關注的時代聚焦點。究竟資本在當代是否改變了它的宿命而重新煥發為一種新的世界歷史存在?從當年到當代,資本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改變?我們應當如何看待這一改變?這就是造就馬克思主義所謂危局的根本原因?;趩栴}的嚴重性與緊迫性,解答方案也層出不窮:在批判蘇聯僵化教條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解模式、深度反思蘇東劇變經驗教訓的基礎上,出現了一大批新的林林總總的思想設計,從德里達對馬克思遺產“幽靈復活”路徑的“幽靈學設計”,到詹姆遜以“意識形態批判”和“后殖民文化批評”理論為中心的新馬克思主義;從哈貝馬斯以“交往行動”為核心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的構想到德里克“彈性生產時代的資本主義批判”;從鮑德里亞對馬克思《資本論》的“符號學解讀”到吉登斯的“第三條道路與新歷史唯物主義”;從大衛·格里芬對“美帝國”的重新批判到拉克勞和墨菲等人的形形色色的“沒有馬克思的馬克思主義”或“后馬克思主義”等等。隨著2008年以來美國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的爆發,西方世界又驚呼“馬克思的回歸”,英國馬克思主義文化批評學家特里·伊格爾頓(Terry Eagleton)在《馬克思為什么是對的》(Why Marx Was Right)一書中重新闡釋馬克思對資本批判的真理價值?!白鳛橛惺芬詠韺Y本主義制度最徹底、最嚴厲、最全面的批判,馬克思主義大大改變了我們的世界。由此可以斷定,只要資本主義制度還存在一天,馬克思主義就不會消亡。只有在資本主義結束之后,馬克思主義才會退出歷史的舞臺?!雹偬乩铩ひ粮駹栴D:《馬克思為什么是對的》,李揚、任文科、鄭義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年版,第6—7 頁。

無論如何,盡管“反思”而出場的理論方案有內在自覺的思維范式,但是如波蘭尼所說的:人們對問題的強烈關注所形成的“焦點意識”(問題反思)遮蔽了“支援意識”(研究范式或解答方式),“問題中的哲學”遮蔽了“哲學中的問題”?!懂敶曇爸械鸟R克思》也是如此。盡管該著作高度聚焦于馬克思主義當代出場的各個重大問題域,但在研究范式上僅僅以新全球化時代“反思的問題學”出場,強烈關注出場問題的“焦點意識”顯然被鎖定在“反思的問題學”層面,因而對作為一個研究范式和解答方式的“出場學視域”有所遮蔽,問題導向掩蓋了前提批判。事實上,如果缺乏深度的前提批判和方法論自覺,沒有對一種反思范式賴以出場的歷史根基的先在把握,對問題的反思就很可能是“外在的”而不是“本質性”的,還沒有達到海德格爾評價馬克思歷史觀那樣,真正的現實問題在本質性那一向度上被打開,場域之在被“照亮”。馬克思打開的資本批判之門,也只有在資本創新邏輯的場域被重新打開之時才能夠被真正理解。場域打開的關鍵在于對資本創新的當代批判。沒有資本批判就沒有馬克思。然而從當年馬克思“資本批判”到今天的“資本創新邏輯”的當代闡釋,這一跨越“歷史間距”的全面闡釋是非常重要的。當年馬克思所宣告的“被剝奪”、“被炸毀”、“被敲響喪鐘”的資本依然“持續在場”,其根本原因在于“資本創新”。逐利本性推動著資本可以將一切能夠贏利的要素和形式都資本化,因而具有不斷創新、轉換資本形態的變革功能。資本創新具有產業內部創新、創新產業、拓展區域等形式,從當年馬克思面對的占主導地位的工業資本到金融資本,再到知識資本和文化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以及消費品資本等等。資本創新造就了新的歷史場景。這是歷史場域的表象化結構,也是資本拜物教的景觀社會或仿真社會。雖然資本一般本性和歷史二重性作用并沒有發生根本改變,資本創新和歷史場景轉換畢竟造就了資本時代的形態和特征,有著種種不同于工業資本主導時代的特質和功能。無論鮑德里亞等人如何用“仿象”來描述工業資本生產過程及其社會關系,但是當代歷史場景依然是資本創新的產物。我們既不能用低于歷史水平的教條主義對待當代,否認資本創新所造就的歷史場景變化;更不能跟著后馬克思主義拋棄馬克思的歷史觀的精髓。問題的解答歸結為一點:就是需要有從當年馬克思資本批判到當代資本創新之間的歷史邏輯的深度闡釋,進而呼喚當代的資本批判理論,即新的時代唯物主義歷史觀的出場。在馬克思之后,從前的理論都只有斷斷續續的資本批判,如盧森堡、布哈林、列寧對帝國主義階段資本邏輯的批判,拉美新馬克思主義用“依附論”來描述的空間資本的批判,大衛·哈維對空間資本全球化的進一步批判,后馬克思主義對于后工業社會中消費社會資本批判(鮑德里亞)、景觀社會資本批判(德波)、文化資本批判(阿多諾、馬爾庫塞)、微觀日常生活資本化批判(???、列斐伏爾)以及“彈性生產的資本主義批判”(德里克)。因此,全書的出場學視域關照,就是對資本創新邏輯批判的出場學闡釋。資本創新邏輯及其批判,成為我們理解一切時代問題的核心。只有通過它,才能深度理解新舊全球化時代場域變化的本質;才能建立起一個出場學理解的坐標,從而去劃分當年馬克思和當代馬克思主義并理解之間的出場差異;才能去界分當代創新的馬克思主義和教條保守的馬克思主義、新自由主義、新保守主義和“后馬克思主義”各自的坐標定位。而當代馬克思主義的主要理論任務就是批判地闡釋資本創新邏輯,這本質上就是《資本論》的當代重寫。正像《資本論》需要有一種“大寫的邏輯”來打開資本形而上學的秘密一樣,今天人們需要用出場學視域才能真正理解資本創新邏輯。沒有一個正確的闡釋范式與理解視域,就難以真正把握出場問題。隨著問題研究的深入,人們越是頻繁地使用專門術語和研究方法,越是可能在一系列涉及出場問題的理論、語詞等基本指義上發生混淆。例如,學界對“出場”與“在場”、“缺場”與“空場”的所指不加區別,或者對“出場語境”、“出場路徑”、“出場方式”、“出場形態”等基本概念缺乏一個起碼的體認。問題研究召喚著研究視域的完整出場。問題反思的進一步深入需要一個準確而完整的研究視域。因此,如果說今天我們呼喚與《當代視野中的馬克思》有重大區別的話,那么就是在深化“問題反思”的同時向“研究范式”的全面轉向,從一個聚焦于出場問題的“反思的問題學”轉向全面自我理解、反省的“出場學視域”。近年來,我在《中國社會科學》、《馬克思主義研究》等學術刊物上發表了一系列論文,著力探索作為一個“出場學視域”的馬克思主義研究范式的本真意義。但是限于篇幅,還難以全面系統地闡釋。因此,今天出場學研究的宗旨就在于,以“資本創新邏輯批判”為中心,全面闡釋“出場學視域”的本真意義與基本框架。

第二,出場學研究宗旨也是更加準確而哲學地闡釋馬克思主義出場問題、創新馬克思主義研究范式的需要。一般來說,并不是所有“問題中的哲學”反思都能夠直接達到對整個哲學研究范式的變革程度。只有那些反映一個時代的、整體性的問題群,才能成為研究范式“格式塔轉換”的觸發點。外在的反思沒有觸及事物本質性環節本身。內在的反思需要真正用本質性向度的打開來照亮事物的在場?!皢栴}反思”只有到了沒有庫恩所說的“范式革命”思維進程就不再能前行的時候,才可能發生范式創新。出場學視域之所以出場,正是具備了這一時代性條件。資本創新邏輯、新舊全球化時代的轉換邏輯、馬克思主義從當年到當代轉換的邏輯只有在出場學視域中才能被真正打開。正如我一再指出的:出場學視域也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當代出場方式的深刻反思和“研究的方法論自覺”的產物。30年來,馬克思主義出場學研究的當代使命、改革開放與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表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本質上就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語境中不斷重新出場、與時俱進的過程。隨著革命、建設、改革、發展等“改變世界”實踐主題的不斷轉換,馬克思主義在當代中國化進程中的出場不僅“與時俱進”地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同時也喚醒了學界的“方法論自覺”,推動了馬克思主義研究范式的創新與轉換。中國學界達成的一個基本共識是:對蘇聯與中國教條式的馬克思主義,我們需要加以批判地否定的不僅是其見解與結論,而且包括其解答問題的僵化范式,因為教條的理論見解是僵化的研究范式的結果形態。思想的解放、理論的創新不僅包括要破除一系列教條觀點和結論,而且要轉換研究方法、研究范式與研究視域?!芭c時俱進”不僅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品質,也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基本范式。按照庫恩的見解,“范式”就是一種視野、規范、規則和方法論,它是一種見解、觀點和理論的根基與靈魂。相對于理論結論或見解的變革而言,范式的變革是更為深刻與根本的變革。研究范式的創新與轉換,可以帶動整個理論視域、理論形態的變革與創新。因此,當代中國學界提出的教科書改革、文本學—文獻學研究、與中西方思想的對話、問題的反思等等,都成為創新發展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范式。毫無疑問,這些范式在多方面深刻破除蘇聯教科書對馬克思主義哲學僵化的理解方式,極大地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解的深化與發展。但是,客觀地評價這些研究范式,我們不能不看到,它們在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某些領域、方面、路徑的創新而達到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本真意義的重新理解,它們之間還存在著矛盾,帶有一個時期的歷史痕跡,還沒有達到“與時俱進”研究范式應有的總體高度。

“教科書改革”應當說是20 世紀80年代以來起步最早、成效顯著的研究范式。這一范式在系統地傳播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新觀點、新理解、新運用方面起到了無可替代的歷史作用。但是,這一范式的最大缺陷就是容易“非歷史”地對待各個不同歷史時期產生的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和思想,容易造成對“原理”的僵化理解。此外,“原理體系+ 事例”的敘述方式也不斷遭人詬病。

因此,為了從歷史發生的角度看待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思想的發展,主張“回到馬克思”的學者批判以往教科書“非法(非歷史)”引用文本的方法,主張從歷史發生的角度,從文本學與文獻學范式去重新解讀馬克思的文本,進而重新理解馬克思哲學的本真意義。正如這一范式的提出者所說的:為了今天的理論創新必須“首先廓清理論的地平線”,以時代的視野去重新理解馬克思哲學思想的原初語境。①張一兵:《馬克思哲學的當代闡釋——“回到馬克思”的原初理論語境》,載《中國社會科學》2001年第3 期。這一闡釋范式借助于當代解釋學的許多成果和方法,無疑是具有重要價值的基礎性方法。但是,“回到馬克思”的原初語境不可能僅僅通過回到馬克思的文本考訂與解讀、僅僅通過文本學—文獻學研究來達到。馬克思的文本思想形態對出場語境與出場路徑具有深度的依賴性,因而是歷史的出場形態。要科學深刻地理解馬克思文本思想,必須要穿越文本,深入背后去把握歷史語境、出場路徑與文本形態的關聯。

此外,“重新上手”解讀馬克思的文本意義,需要獲得一種時代的視野,而時代視野來源于當代實踐與當代對話。與當代西方思想積極展開深入的對話,于是成為一種新的、探索馬克思主義當代性與在場性的研究范式。本著“馬克思是我們的同時代人”和“讓馬克思走入當代”的基本判斷,這一范式的倡導者認為:通過與當代西方一系列思想的對話,馬克思主義的時代性與在場性才能夠彰顯。②俞吾金:《馬克思仍然是我們的同時代人》,載《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評論》2000年卷。的確,馬克思主義從來沒有離開人類文明大道。不僅馬克思的新世界觀的誕生、而且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每一個重要發展階段都需要借助于與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等各個相關領域展開積極思想對話來汲取一切優秀思想成果,實現自己的與時俱進。對話是打磨馬克思主義思想之鋒的礪石。但是,對話需要歷史的底板、時代的基礎和實踐的尺度。否則,對話就失去了時代真理的標準。從歷史實踐這一語境出發去理解對話和評判對話,建立與時俱進的理解范式,這就重新呼喚出場學研究。

以“問題反思”為中心的研究范式同樣需要出場學視域。這一范式涉及兩個基本層面的相互關系:一是“問題中的哲學”,就是將時代實踐問題轉換為哲學問題;二是“哲學中的問題”,就是考察哲學的問題意識,看哲學如何反映、把握時代問題,并在哲學中加以解答。兩者的結合,就是時代實踐與哲學的與時俱進的關系,本質上就是如何從歷史語境出發去看待問題與哲學的關系。這一研究,不能不使我們面對出場學。因此,出場學視域就是在總體上與時俱進地把握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范式,也應當成為其他的研究范式的進一步深化與拓展的必然產物。顯然,這一重要學術創新的工作是對馬克思主義出場問題研究的深化,難度也因此加深。如果說,在專門探索馬克思主義出場問題的領域盡管需要創新的勇氣,至少還有德里達等人“幽靈學邏輯”作為學術參考,那么,闡釋“出場學視域”則需要做全盤的哲學思維方式和話語創新工作。我們需要的不是在原有闡釋體系上的一點一滴的改良,而是整體視域、整體范式、整體思維和整體話語的轉換,從而,這一闡釋就是一種馬克思主義哲學范式的重新出場。

第三,出場學研究包括兩個核心范疇,也因此成為貫穿于研究始終的一對基本矛盾?!俺鰣觥迸c“差異”基于一個偉大而基本的“過程思維”:“與時俱進”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品質,內在地召喚出場學視域。把在一個時代語境中形成的理論形態僵化為“永恒在場”的“終結真理”,這是一切舊形而上學的根本幻想。馬克思主義哲學革命的意義就在于“推翻了一切關于最終的絕對真理和與之相應的絕對的人類狀態的觀念”,要求理論必須隨著時代發展而不斷重新選擇出場路徑與方式,與時俱進地創造新的在場形態。因此,筆者提出馬克思主義出場學視域,旨在探索在差異化的時代和空間語境中馬克思主義如何不斷選擇自己恰當的出場路徑、出場方式和出場形態,進而與時俱進地把握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當代形態。

“出場與差異”成為出場學邏輯的內在理論張力。它意味著一種理論指向的轉變。歷史唯物主義曾經僅僅被當做唯一的“歷史的科學”而在場。然而,狹義的馬克思的歷史觀主要作為資本批判的世界觀,對資本存在的本性、結構和全球在場方式做全面的批判,在批判舊世界中發現新世界,成為馬克思歷史觀出場的主要理論旨趣。然而,資本全球化不僅是一種歷史的在場,而且在統治世界和轉嫁自己危機過程中更延展為一種空間的存在。資本通過空間的全球擴張來力圖擺脫自己的危機邏輯,從而使批判資本的歷史唯物主義發生著空間轉向:必須變成一種如大衛·哈維所說的“歷史(地理)唯物主義”??臻g轉向是資本創新的主要向度之一,從而使歷史唯物主義變成“出場的”或者“場域的”唯物主義。歷史在場域中,空間亦在場域中。所有社會關系和事件構成場域的內容。場域成為馬克思主義出場語境。場域既是一種社會存在的結構,更是我們在場的立場、位置和方式。兩重性的關系互動使我們出場,使馬克思主義出場。而探索“出場與差異”就成為我們考量“場域”唯物主義變化的主題。

因此,在20 世紀“場域”研究作為馬克思主義在當代應否出場、能否出場、怎樣出場問題的主題,與來自三個方面的思想資源對接。

首先,歷史唯物主義解釋圖式空間轉向的當代對接。穿越文本和話語層次,今日的馬克思主義更需要尋找場域作為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自己理論創新之根基。理論創新不僅需要思想的自由飛翔,更需要腳踏實地。作為歷史和空間語境的統一,“場域”成為今日馬克思主義出場的主要基礎,直接與歷史唯物主義的傳統相銜接,同時又向前呈現出空間維度的理論時代的差異?!俺鰣觥迸c“差異”既是反復出現在馬克思主義出場過程中的主題,也是一種必然出現的基本矛盾和內在張力,推動著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地出場。一方面,以“改變世界”為己任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按照時代實踐語境要求而不斷地堅定地出場,成為時代精神的精華、文明活的靈魂,成為馬克思主義的一種歷史使命;另一方面,出場絕不是一勞永逸的行動,因為歷史時代的不斷變化總是不斷挑戰甚至摧毀過去的在場方式和在場形態,因時因地而不斷出場,就是馬克思主義改變世界的實踐根本原則。每一出場又不可避免地具有差異性,差異性原則是馬克思主義出場的基本原則。自我同一性是在歷史的和空間的差異語境中的本性復制。不斷出場本身就是一種創新行動,是對過去論馬克思主義出場學研究的當代使命歷史地在場方式的否定與超越,同時又是在場要求的繼承和延續。因此,德里達的“延異”就變成了一種馬克思主義出場的差異性模式:不是幽靈學,而是出場學模式。每一個變化的歷史時代和空間差異在造就馬克思主義重新出場的必要性的同時就必然地造就其差異性條件。因此,探索“出場”與“差異”,就是探索馬克思主義在時空差異語境中出場的邏輯。

其次,場域的展開直接超越現象學和哲學解釋學,成為一種歷史場域的構建。胡塞爾的現象學總是強調純粹意識對周圍世界的意向性生成、打開作用。海德格爾用Dasein 強調在世之在對周圍世界說來的生成。伽達默爾特別強調歷史(效果史)對于理解的先在作用。然而,在他那里,歷史是既成的而不是構境的。布爾迪厄以一個當代社會學家的敏銳強調“場域”在造就人們的社會分層和社會關系時的重要決定性作用,然而,布爾迪厄絕沒有將場域視為一個總體在場的哲學范疇。在強調交往和“關系主義”前提下,“場域”常作為一種資本權力支配下制約著行動者的實踐前結構或客觀“慣習”網絡?!皬姆治龅慕嵌葋砜?,一個場域可以被定義為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或一個構型。是在這些位置的存在和它們強加于占據特定位置的行動者或機構之上的決定性因素之中,這些位置得到了客觀的界定,其根據是這些位置在不同類型的權力(或資本)——占有這些權力就意味著把持了在這一場域中利害攸關的專門利潤的得益權——的分配結構中實際的和潛在的處境,以及它們與其他位置之間的客觀關系(支配關系、屈從關系、結構上的同源關系,等等)?!雹俨紶柕隙虻?《實踐與反思》,李猛、李康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年版,第133—134 頁。資本支配下的知識場域可能就構成思想文化的決定性社會結構。但是,場域絕不僅僅是一種外在于實踐主體的客觀場,也不等于一種出場者的“場景”(幻像或仿真)。場景是場域的現象界,而不是場域的本真存在。在出場學看來,場域表現為一種歷史主體或者思想出場的“場位”?!皥觥敝缚傮w的歷史語境,“位”指出場者在這一歷史語境中的具體方位,也同時包括出場者選擇的立場。場位指一種思想得以出場的客觀空間和主體位置(立場)。每一個出場者都是在一定的歷史條件構成的宏觀語境中出場的;而每一個出場者都是在一定的歷史空間中創造和選擇一定微觀位置(立場)。前者構成了出場者的歷史制約性;后者表征了在歷史制約條件下的可能的主體選擇性?!皥觥迸c“位”是不可分離的兩個方面。沒有“場”就沒有“位”,而沒有“位”也不能顯現“場”的存在?!霸趫鲋凇钡霓q證法曾經因為歷史指向的變化而變化,從作為抽象思辨對象的在場、“感性直觀”對象的在場走向“感性活動”創造的在場,進而走向改變世界的歷史深處。在思辨終止的地方,歷史才真正開始。然而,當我們唯物地打開歷史大門、闡釋歷史、揭示思想賴以出場的歷史語境之秘密時,“歷史”本真意義并不必然地自明。正是在這一關鍵點上,馬克思追問:歷史究竟是一種現成在場、還是由人們的世世代代的感性活動構成的,因而是不斷的出場過程?歷史存在之“物”究竟是既成固化的在場,還是不斷被實踐構境的結構體?

馬克思強調:歷史場位不是一種外在于人和人的活動的在場,而就是由出場者的行動造就的歷史語境或歷史場域。這是出場者參與創造的對象化的歷史境遇;而“置身”,就是出場者的出場在變革歷史、創造場位的過程中進場,創造并進入場位之中的行動?!皥鑫弧迸c“置身”的相互作用恰好就是構境歷史的實踐。馬克思將社會生活本質上看做是實踐的,將人理解為“歷史中行動的人”,從主體方面、從感性活動、從改變世界的實踐方面去理解在場,歷史場位因而就是人們世世代代實踐活動的產物,也因此構成歷史活動新的基礎。從構境的場域觀出發,我們才能真正進入實踐的解釋。

歷史場位不是現存在場而是場位與置身之間辯證張力的構造體。沒有感性活動、實踐,就沒有歷史場位。因此,從來的在場都是一個獨特的歷史創造,它必須要從主體方面、從感性活動出發去理解。在場本質上不過是出場的結果形態。從實踐出發去理解歷史場位引出一個命題:人們怎樣理解實踐本性和結構,也就如何理解由實踐、生產造就的歷史場位。實踐觀與歷史觀之間具有高度等價性和對應性。長期以來,一個基本事實是:人們對馬克思實踐結構觀具有截然不同的理解,因而,對在場、對歷史場位的理解也就大相徑庭,存在著客體向度、主體向度、主體際向度等不同的理解,最終指向交往實踐觀。

交往實踐的唯物主義超越客體論、主體論、交往關系論的在場視域,這就真正觸及到出場者置身于歷史語境和歷史場位的本真意義。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系統地提出了交往實踐的思想,并進而在《資本論》中系統地提出了勞動二重性的經濟學原理,對歷史場位做了深度的經濟學—哲學批判分析。馬克思從物質生產、工業和交往出發,探索歷史的基礎是“以一定的方式進行生產活動的一定的個人,發生一定的社會關系和政治關系”。歷史場位原初起步于物質實踐、物質生產和物質交往,根源于人們的“能動的生活過程”的歷史創造。歷史場位本質上是交往實踐,即多元主體間為了改造共同客體而結成交往關系的物質活動。

如果說,在場是一種交往實踐構成的關系體系,那么,交往實踐觀甚至反對將交往關系、社會結構先在地固化為歷史的本源,因而與哈貝馬斯基于某種先驗交往規則的“交往理論”、與廣松涉等人將社會關系結構當做歷史本源的“事的世界觀”截然不同。歷史場位固然是各種交往關系的總和,但是構成歷史場位原點的不是交往關系,而是交往實踐活動。出場活動就是交往實踐活動。人們的交往實踐活動構成了人們的歷史聯系,構境了他們的存在場位。交往實踐活動不斷采取新的形式,因而就表現為“歷史”。交往實踐雙向建構和雙重整合,形成交往關系、交往場域和交往形態。

其三,場域研究也是當代社會哲學的共同聚焦點。吉登斯在《社會的構成》、《現代性與自我認同》等著作中,與經典馬克思的歷史觀展開對話,甚至批判(所謂歷史唯物主義批判三部曲),其反復探討的主要問題就是現代性社會的結構化和再結構化與個人的主體性之間的關系問題?,F代性是一種多元因素的社會結構化,其中包括了國家因素。從絕對主義國家發展為民族—國家,歷史過程從裂變型、階級分化型國家向高度統一型、主權型、全民型國家的轉型。在現代化不同階段上,國家形態各不相同。與此同時,現代性也絕不是以淹沒個人的主體地位和歷史作用為代價的。個人也從原有的生活場域中“脫域”出來,“再嵌入”一種以國家為本位的現代性場域之中。場域成為伴隨個人現代性的不同階段的社會空間。其實,社會結構與個人的相互作用方式就是場域、場位的存在。場域對于個人而言,既是限定性生活實踐的空間結構,又可能是自己營造、能夠體現自己價值向度的存在條件。場域對于社會結構而言,則是一種相互作用的結構化狀態,它使所有的相互作用形成的社會關系通過這一結構而得以凝固,并成為下一輪相互作用的前在的舞臺。布爾迪厄則在《實踐理論大綱》(1977)、《教育、社會和文化的再生產》(1990)、《語言與符號權利》(1991)、《實踐與反思:反思社會學導引》(1992)等一系列著作中反復關注場域,認為場域既是一種社會關系,特別是一種多元主體間的交往關系,更是資本角逐下的力的關系,當然也是個人或群體在場的社會空間。出場學高度評價這些研究,認為場域作為歷史場位和社會空間的統一絕不是單向度的在場。交往實踐不僅存在著規范向度,同時也存在著否定向度和辯證向度,三重地構建歷史語境和歷史場位?;蛘哒f,場位空間內在地顯現為三維向度。首先,交往實踐具有規范向度,造就歷史的規范結構和規范場位。在一個社會占統治地位的生產方式和交往方式,總是表現為這一規范的歷史場位。然而,歷史場位仍然存在著否定向度。它表現為生產方式多元差異的甚至是對立的意義結構,即多元之“位”意義的對立。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分析工業資本生產的現象學時指出:同一生產過程對于相關多元的主體具有對立的意義:對資本家說來是財富積累的過程,對于雇傭勞動者說來正是貧困積累的過程。同一歷史內部呈現多元立場和對立意義,表現為一種根本的異化,這正是歷史的否定向度。資本全球化到處產生二元對立: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富人和窮人;城市和鄉村;東方和西方。對立意義、價值和否定向度呼喚雙重的思想:為歷史規范結構辯論馬克思主義出場學研究的當代使命的思想價值形成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而否定向度呼喚革命的階級意識和價值靈魂。因此,實踐和思想的雙重向度正好構成交往實踐的辯證向度,也因此是歷史場位內在的辯證法。在這三重結構中展開的歷史辯證法和空間辯證法,隨著否定向度轉化為新的肯定向度,歷史場位就顯現為一種時代性間距和差異性,出場者就具有了新的歷史地平線;肯定—否定雙重向度的空間分裂,馬克思主義的出場,正是在這一系列歷史和空間差異中實現的。

其四,場域也與后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脫域相關。馬克思絕不是第一個資本批判者,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位。資本存在歷史有多久,資本批判也就會持續多久;資本創新變化形態有多少,資本批判的種類也就有多少。正如伊格爾頓所說:“一個出色的‘反資本主義’的左派未必就從馬克思主義那里接受過給養。雖然我認為左翼中‘反資本主義’的主要聲音來自馬克思主義,但我不愿過多地拿馬克思主義的正確性來說話?!雹偬乩铩ひ粮駹栴D:《馬克思為什么是對的》,李揚、任文科、鄭義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年版,第6 頁。雖然后馬克思主義仍然秉持對資本批判的立場,但是,他們認為由于歷史圖景和社會結構的根本變化,馬克思幾乎所有理論批判武器——從階級分析方法到社會基本矛盾,再到整個宏觀的歷史唯物主義方法,都已經過時,所以必須要創造一套新的資本批判武器。當然,這一新批判武器是與場域相契合的,而“過時”的馬克思主義原有批判理論則是不能滿足時代場域的理論需要。時代場域成為判定后馬克思主義和馬克思思想之間關系的一個參照系,而如何理解場域就成為評價后馬克思主義的主要關鍵。德里達的幽靈學、鮑德里亞的象征交換和消費社會,拉克勞和墨菲的新社會運動,都是借口時代場域——歷史圖景發生了根本變化,因而與馬克思主義漸行漸遠,最終走向后馬克思主義。雖然“過時論”一直是許多企圖修正馬克思根本世界觀的各種學說的共同借口,但是,后馬克思主義卻有時空場域的“新證據”。因此,當代馬克思主義需要創新,但是創新決不能離開馬克思思想的根本,而如何建立恰當的場域坐標,準確把握創新發展的馬克思主義與后馬克思主義的關系,將場域闡釋清楚,就至關重要。

深描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創新學術史的“方法論自覺”

用出場學視域聚焦和深描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創新學術史具有重大意義。當代中國三十多年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不僅形成了中國道路,也創造了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理論前所未有的大繁榮、大發展。深度描述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創新學術史圖景,尋找其學術地理中的主要脈絡和創新趨向,從中可以總結馬克思主義哲學與時俱進的創新邏輯,可以向海內外全面展示和系統傳播創新成果。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研究的宗旨在于用歷史表明馬克思主義在包括各門學術在內的意識形態領域指導地位的科學性與合理性,在于證明馬克思主義是一個不斷開放的創新體系,在于總結探索在中國學術語境中馬克思主義理論創新的深刻經驗和創新機制。正因為如此,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研究需要著眼于“思想出場的邏輯”,著眼于中國歷史語境變化與中國馬克思主義出場之間與時俱進的邏輯關系。這就需要一種出場學視域,即把所有思想史、學術史與真實時代之間本質性關系按照出場邏輯來闡釋的方式。

系統梳理研究方式和發展脈絡的多樣性是必要的,但是各種方式的重要性程度決不是等價的。歷史描述性研究是相對初始和基礎的方式。由于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研究以往主要散見于專題、人物、事件、活動、關系、文本解讀等的分門別類研究中,歷史描述性方法首要的任務就是要收集整理所有的學術史料,然后按照時間順序和學術編年方式將其轉化為一種首尾一貫的通史描述。其間的基本特點,就是列數所謂相對重要的人物和著作的思想介紹,將學術史僅僅當做當年列寧所批評的“人名和書名”的歷史,或者如柯林武德所批評的“剪刀 + 漿糊”的歷史。這一歷史只能達到馬克思所說的“完整的表象”或“感性的具體”,而根本無法到達“理性具體”。分列的學術史描述(如哲學史、經濟史,等等)之間根本不見思想的流動邏輯。這一方式為歷史學或中共黨史出身的學者所偏愛,他們的研究方式即所謂黑格爾曾經指出的“外史”,其根本缺陷就是對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的人物、著作、學術活動、學術事件、學術關系等等的描述是外在于思想的邏輯的。他們忘記了:學術史不同于存在史之處,首先在于它是思想史,本質上就是思想創新的邏輯在時間中的出場。這一研究需要按照思想的邏輯(“內史”)而不單純是時間的邏輯(“外史”)來理解和闡釋,需要穿透“完整的表象”和“感性具體”而達到“本質性結構”,然后才能從“抽象上升到具體”,即將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說史當做一個由若干本質性規定綜合而成的“理性具體”來把握。正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運用的方法是辯證方法一樣,如果不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專家,很難真正理解中國馬克思主義創新發展的內在邏輯。單純的歷史學研究如果不深度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其綜合學術通史要么只能是“人名和書名”的歷史,即成為一個盲目的“外在的路標”,要么就誤解重重,成為一部誤導讀者的“史書”。由于學科背景的差距,除非通曉中國馬克思主義各專門學術領域的大家,難以去貿然治綜合通史?!巴馐贰毖芯窟€有一個重大缺陷是:它將所有學科并列和分門別類地描述,而根本看不清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相對于其他學科的龍頭地位和前提性質,看不清只有深度理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出場史,才能真正理解互動關系和其他學術領域的“馬克思主義轉向”。更由于中國馬克思主義的發展呈現歷史的放射狀態,越久遠的發生點和早期階段資料越簡約,而越近當代越繁榮,知識創新呈現爆炸性增長,學術創新關系紛繁復雜,即便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或經濟學本領域的學者都很難將本領域內各種見解一一厘清,對于這一狀況的描述,要想充當“百科全書”式的馬克思主義學者,對一個單純的歷史學者來說,幾乎是難以做到的。如果強迫自己寫自己根本不懂的東西,拼湊所謂“學術通史”,那么這就不單純是“不合適”,而且幾近“學風不正”。

對人物、著作、事件、活動等的專題性研究始終是深化綜合思想史和學術史的最重要基礎。但是思想史需要有一個總體的和綜合的框架去理解和把握,否則永遠會在這一領域“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傳播史和理解史是各自從傳播主體和理解主體兩端去闡釋思想的發展邏輯,在方法論層次上比單純的“外史”描述要高明。但是兩者都遭遇所謂解釋學難題。施萊爾馬赫和狄爾泰的客觀解釋學、海德格爾的主觀解釋學、伽達默爾的哲學解釋學、哈貝馬斯的批判解釋學、利科的結構解釋學等等,可以呈現多元視域,選擇視域不同,最終的闡釋就不同。而針對這一切,能夠給予解答的,又只能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解釋學。結論就是,只能回到馬克思的辯證方法。

直接通過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本質性環節——哲學史反思及其對于其他學術領域影響和互動關系的研究,去深度把握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內在思想靈魂的出場邏輯。而超越外史的一種重新書寫方式,就是用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方法論自覺”——首先穿透“完整的表象”而達到抽象的規定——創新學術史所依賴的研究范式,把握學術史的范式圖譜的構變,去深度理解和把握中國馬克思主義的創新學術史?!胺椒ㄅc對象”之間的解釋學循環,最終需要范式圖譜去解決。哲學范式總是時代思維方式的集中體現,是哲學見解、觀點和理論創新的根基和靈魂,也是學術史坐標和圖譜的軸心。由范式軸心而形成理論創新的坐標,坐標擴展而成為理論創新的學術史圖景。各種范式視域差異,因而推動理論創新的功能各不相同。多元創新范式之間既競爭又互補,共同構成范式圖譜,因而總體展現理論創新的學術圖景??茖W辨識各研究范式的基本特征、創新功能、歷史成因、存在問題和學術地位以及與國內各個馬克思主義哲學博士點的學科風格甚至學派的關聯,是深描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范式多元創新的整體學術圖景的主要基礎,也是認真總結其各自的理論創新經驗,進一步推動理論創新、擴大創新的國際影響力的關鍵。只有認真考察各個范式以差異方式推動理論創新與馬克思主義整體性發展圖景之間的關系,才能把握這一時代創新的學術史,并根據馬克思關于“人體解剖是猴體解剖鎖鑰”的“從后思索”方法,基于當代范式圖譜構變的高度,可以追溯、透視和總結近百年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學術史。

出場學研究的當代使命,就是要深度把握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創新邏輯。為此,我們應當從方法論自覺的研究路徑上加以開拓,把握以下三個任務。

第一,全面梳理和科學分析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范式。全面辨識八個研究范式各自的成因和演變史;范式的基本特征和構成要素;范式的存在結構,范式的創新功能和基本缺陷。其學術價值和應用價值在于:對各個范式的理論創新功能作出實事求是的評價,對其范式發展的前景作出相對可靠的預測。

第二,全面分析各個學術圖景和范式圖譜構變相關變化。每一個時期都存在著起主導地位和支配地位的范式,構成了那一時期的理論學術發展圖景的軸心;而軸心又生長出縱橫兩軸,構成那一時期理論學術圖景的坐標;而圍繞坐標形成的總體學術面貌,就構成了那一時期的學術圖景。一旦軸心發生變化,則坐標相應變化,進而使學術圖景發生相應改變。改革開放以來,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曾經形成四大軸心范式,它們共同對應生成四個坐標和四個理論學術圖景。軸心—坐標—圖景轉換稱為構變,變化整體構成范式圖譜,這就是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創新學術史譜系。因此,學術史就變成一種范式圖譜的格式塔轉換。這一譜系進而極大地影響了整個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的發展。雖然其他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領域的變化不完全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范式圖譜變化的同構、同態、同步的復制,但是大致對應關系是不難找到的。作為靈魂和本質,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范式圖譜與其他馬克思主義學術領域創新史之間存在著高度的映射關系。在這一意義上,范式圖譜研究是打開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史本質規律、創新發展邏輯的鎖鑰。在“從后思索”的意義上,也是理解近百年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創新發展史的鎖鑰。

第三,以馬克思主義出場學基本視域科學揭示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創新學術史?!俺鰣鰧W”,是指研究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邏輯的哲學范式。她以新舊全球化時代大轉換為坐標,科學分析從馬克思思想出場的“原初語境”到馬克思主義當代語境的深刻變化,深度闡釋馬克思主義形態的出場對于歷史語境、出場路徑的依賴性,深描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出場路徑、方式和形態。對“出場語境”、“出場路徑”、“出場方式”、“出場形態”等一系列基本概念作出十分準確的理論界定,這一范式堅決拒斥對馬克思主義原理研究、文本學解讀的教條傾向,從而將其看做是“隨時隨地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不斷創新的理論。

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各種研究范式的出場,乃至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各個理論創新,都是在一定的時代語境中、按照一定的出場路徑、以一定的出場方式而出場的形態。相關學術的范式圖譜構變史,就是與時俱進的出場史,它用兩線(歷史時代實踐的線索和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范式圖譜線索)、四個模塊(原初時代語境、當下時代語境、原初范式圖譜、當下范式圖譜)來深度解釋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范式演化構變的創新學術史邏輯,從而把學術史研究轉化為一種對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與時俱進的創新邏輯分析,使研究轉變為一種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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