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歷史：中越之間的摩擦與沖突

張學林

如何看待1979年爆發的對越自衛反擊戰 曾經親如兄弟

歷史上自漢武帝征服南越國建立交趾郡開始的一千多年里，越南地區一直作為中國的郡縣歸屬在中國行政區劃中。隨著五代十國末年越南王朝從中國南漢獨立，而北宋未繼續南征滅掉割據政權開始，越南正式成為被中原王朝承認的獨立藩屬國。明朝永樂年間再次成為中國的屬郡——交趾郡。

近代以來，越南淪為法國的殖民地，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兩國命運相關，作為一衣帶水的鄰國，唇齒相依，情同手足。越共老一輩革命者大多有在中國工作戰斗的經歷，中越兩國共產黨在各自的民族獨立解放斗爭中結下了深厚的戰斗友誼。越南領袖胡志明主席曾在廣東參加過中國的大革命。1951年，印度支那共產黨召開第二次代表大會改名為越南勞動黨時，將毛澤東思想作為指導思想寫入黨章。而兩軍歷史上更產生了著名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和越南人民軍雙料少將洪水（阮山）。在越南抗法斗爭中，剛建國的新中國派出了軍事顧問團指導越軍對法作戰，取得了奠邊府戰役的勝利。在越戰期間，中國和蘇聯都向越南提供了援助，共同反對美國的侵略。中國派遣防空部隊和工程部隊進入越南，作戰3年，擊落擊傷三千余架美機，中方犧牲千余人，還源源不斷地向越南提供了大量物資。在越南抗美抗法救國的30年間，中國約提供給越南折合200億美元的援助，大力支持了越南的解放斗爭。

這一歷史階段，中越兩國親如兄弟是有著牢靠基礎的，除了地理因素外，中越同屬社會主義陣營，有著共同的敵人和相同的理想信念，更重要的是中越兩國是利益共同體。后來中越之所以開始分道揚鑣，就在于這個基礎發生了動搖和弱化。

選邊站隊，兄弟反目，兩國兵戎相見

同為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蘇聯老大哥一直是中越兩國所共同仰仗的對象。而在越南抗法抗美期間，中國也是越南仰仗的對象。隨著中蘇交惡，越南在對華對蘇關系上逐漸改變策略。而中美在1972年的接觸也讓尚未結束抗美斗爭的越南深感不安。不過，對于越南而言，在國家尚未統一之時，和中國、蘇聯的關系面子上都要維持。1975年越南統一，越南決定與蘇聯發展更為親密的外交關系。越南黨中央親華派如長征、武元甲逐漸靠邊站，不再被重用，黨章里的毛澤東思想也被取消。此時，在越南國內開始瘋狂排華，打壓華僑的正常生活，并驅趕大量華僑返回中國。在中越邊境則挑起武裝沖突，派遣武裝人員越界進行侵擾，打傷邊民，推倒界碑，蠶食邊境，制造了浦念嶺、庭毫山等事件。隨著中國與美國恢復外交接觸，中越兩國的關系則開始變得倍加嚴峻了。對于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起因，我國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發布聲明：“越南當局三番四次挑起邊界事端，嚴重地騷擾了中國邊民的日常生活和生產活動。中方一再發出警告，越方卻置若罔聞，一意孤行，中國政府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被迫發動邊界自衛反擊戰，對越南實行懲罰?！?/p>

如上述，這一歷史階段爭端的根源在于中、美、蘇三國關系的變化。1969年3月，中蘇爆發珍寶島沖突，進入1970年代，冷戰后期中國與蘇聯持續處于敵對狀態，而中美關系則開始改善。蘇聯則想利用越南達到對中國在戰略上實行全面包圍。在越南投靠蘇聯傾向逐漸明顯的情況下，如何突破戰略上的不利形勢以達到對抗蘇聯的目的，就日益成為中國的迫切需要了。而此時通過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美國了解到了新中國的力量和在地區事務中的分量，美國國內開始有人主張同中國全面發展關系，以謀求在亞洲地區實現和平，同時對蘇聯在亞洲勢力擴張進行遏制。而這一點同中國的利益相一致，因為中國就是需要尋求這樣的戰略“盟友”。共同利益使中美一拍即合，接下來基辛格秘密訪華，中美開始關系正?；敖ń徽勁?。

中美關系拉近對越、蘇無疑構成了重大威脅。1978年9月29日，越南加入蘇聯為首的經濟互助委員會。蘇聯出于牽制中國的目的，1978年11月3日與越南簽訂了帶有軍事援助性質的《蘇越友好合作條約》，支持越南在印度支那半島的擴張。1978年12月初，中共中央就已決策要發起懲越作戰。至1978年12月底，已有30多萬中國人民解放軍集結在中越邊境地區。中國軍隊嚴陣以待，只等一聲令下了。1979年1月1日中美建交，鄧小平隨后立即訪美，向美國總統卡特通報了準備懲罰越南的情況。1979年2月17日，中國《人民日報》上發表了一篇訪問記《是可忍，孰不可忍——來自中越邊境的報告》，實際上是向全世界宣布了中國的最后抉擇。

持久深遠的戰爭結果影響至今

這場戰爭給中越兩國都帶來了巨大和深遠的歷史影響。中國人民解放軍在撤退回中國的過程中回收了此前援助越南的物資。此后的邊界沖突持續了整個1980年代，包括1984年老山戰役、兩山輪戰等。1999年，經過多年談判，中國和越南簽署了邊界條約，但具體分界線仍然被保密。這次的條約中包含了較小的邊界調整，一些土地被歸還給中國。然而，中越在邊境上的摩擦依舊頻繁。中越兩國海軍于1988年還在南沙群島海域爆發了軍事沖突，中國海軍由此收復了南沙6個島礁。

因為中越交惡的影響，在越的華裔持續受到越南當局的歧視并被迫移民。他們之中很多人被迫成為船民逃難，有的移居到澳洲、歐洲或北美的其他亞裔社區，也有部分華裔回到中國境內定居。今天越南仍然維持著世界上較為龐大的陸軍規模，其中一些原因就是出于對中國的擔憂，越南依然視中國為其最大威脅。而1979年的對越戰爭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在1962年中印戰爭之后一次大規模的對外戰爭，由此，中國軍隊開始了逐步的現代化建設。

今天的中越摩擦很大程度上是歷史矛盾的延續發展

時至今日，中越之間的摩擦和沖突開始由陸地轉向了海洋，重點是南海問題。我們先來回顧一下過去30年越南人對南沙群島的蠶食情況。

1973年7月～1974年2月，越南先后侵占南沙群島的鴻庥島、南子島、敦謙沙洲（沙島）、景宏島、南威島和安波沙洲，并派軍駐守；1975年2月14日發表的白皮書，聲稱對西沙和南沙群島擁有“主權”。從1975年4月～1991年11月，越南先后共侵占南沙島礁27個，并聲稱擁有南沙全部海域。期間，1988年中越爆發了為爭奪南海島礁的一場小規模戰爭。海上戰斗歷時37分鐘，中國海軍以1人負傷、艦艇無任何損害的微小代價，取得了擊沉越軍820噸級武裝船2艘、小艇2艘，重創了越軍惟一的4100噸級大型登陸艦的戰果。

迄今，越南已完成對南沙島礁的軍事控制部署，加強所占島礁的基礎建設，增強島礁防御作戰能力的同時加緊對油氣資源的掠奪。

南海問題的焦點是圍繞著石油資源的開采展開的。2007年3月，越南宣布在越南北部海防市東七十多公里的海域發現石油儲量豐富的安子油田，并公開邀請馬來西亞、新加坡、美國等國家的公司進行公開招標，同時邀請俄羅斯作為南沙石油的開發伙伴。4月，越南正式啟動與英國石油公司推進在南沙建設天然氣田和管道的計劃。4月12日，越南外交部發言人就南沙群島的所有權公開發表聲明，稱“有充分的歷史根據證明越南擁有南沙群島的主權”。2007年4月，越南政府進一步劃定了南沙部分油氣招標區塊，并將在南沙舉行所謂“國會代表”選舉；越南還將和英國BP公司合作在南沙修建天然氣輸送管道。根據新加坡東南亞研究所2008年的報告，自1978年以來，越南先后與日本、蘇聯/俄羅斯、美國、法國、英國、印度等國的數十家石油公司簽訂了勘探和開發合作合同，招標區域有120多處，幾乎覆蓋了中國整個南沙和西沙海域。其中越南在我南沙海域的青龍、白虎和大熊是最主要的3個油田，年產量都在500萬噸以上。而中國一直未能進行大規模開采。

最近的這次沖突是1988年中越南沙海戰之后最嚴重的一次。2014年5月8日，中國外交部邊海司副司長易先良和中海油田服務股份有限公司首席執行官李勇就中方在中國西沙群島中建南海域鉆探作業舉行吹風會，根據易先良的說法，從5月3日～7日短短5天內，越南已經派出35艘各類船只對中方船只進行了171次主動的沖撞。此外，在沖撞過程中，中方公務船還在距中方船只5m遠的地方發現了越方派出的潛水蛙人，越方還在水中釋放了大量漁網和大型障礙物。而越南方面的說法是，截至目前，中國已調派包括7艘軍艦（至少有1艘054A型導彈護衛艦）在內的80艘各類船只，抵達“海洋石油981”鉆井平臺展開作業的海域，甚至還有一部分“配備武器的漁船”和中國軍艦已進入附近海域與越南的船只發生沖突。目前看來，雖然不同于1988年中越在南沙發生的海戰，此次雙方都只是采用了放置障礙物、沖撞和噴射高壓水炮的方式對峙。但根據兩方強硬的表態，沖突規?？梢娨话?。

隨著中國、越南南海沖突升溫，越南反中情緒愈演愈烈，從游行漸漸演變成暴力打砸事件。5月18日，中國派出5艘船舶赴越南接回中方人員，后續船舶也陸續派出。18日凌晨4時許，16名在越受傷的中國公民乘包機回國，被分別送往華西醫院和四川省人民醫院救治。隨后中方宣布，從2014年5月18日起已提升中國公民赴越旅游安全提示級別，調整為“暫勿前往”，并暫停部分雙邊交往計劃。在中國政府的要求和壓力之下，越南方面表示將會嚴懲兇手，并對在這次打砸搶行動中受損失的中國企業進行賠償。

中越現在的摩擦和沖突從歷史根源上看都是1979年中越戰爭的歷史遺留和發展。這里面既有政治的因素，更有實實在在的經濟利益的爭奪，此外還有越南國內自身政治斗爭的因素。從越南的政治結構上看，自從胡志明逝世之后，越共內部失去一個能夠統領全局的主心骨，南北派系開始爭執。南北派系爭斗的局面始于1970年代，迄今已經近40年。北方派系比較親華，南方派系比較親美。當南方派系在越南國內的斗爭中占據上風時，中越之間的摩擦和矛盾就會增多，反之，當北方派系占主動時，中越關系則會得到改善和發展。

堅持睦鄰友好政策的同時

要有敢于亮劍的決心

中國一直倡導睦鄰安鄰富鄰的周邊外交政策，取得了比較好的實際效果，中國同周邊鄰國的關系也處于歷史上良好的時期。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由于周邊國家在新的國際戰略環境變化中，對中國快速崛起的認知出現了很多新變化，恐懼心理導致的離心離德傾向日益嚴重，特別是美國戰略重心東移，導致周邊的戰略態勢更加復雜化，使中國周邊的安全環境面臨著新中國成立以來極為復雜嚴峻、隱患多、挑戰大的局面。其中包括因領土特別是領海問題引發的爭端和沖突，突出表現在東海與南海問題上，而南海的核心則在處理與越南和菲律賓的摩擦和沖突上。

今后，中國如何處理好睦鄰安鄰富鄰的政策與鄰國摩擦沖突不斷的關系值得思考。筆者特提出如下幾點思考。

要堅持執行睦鄰安鄰富鄰的周邊政策。隨著中國的崛起和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周邊眾多弱小鄰國的不安也在加強，甚至提出“中國威脅論”。中國一直宣稱走和平發展的道路，即使我們已經是一頭“睡醒的獅子”，但也是一頭“愛好和平的獅子”。這種宣傳還需要一直做下去，同時要讓周邊鄰國從中國的發展中獲得實惠，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親身感受到中國和平發展的誠意，感受到中國的崛起帶給他們的是機會而不是威脅。近幾年我國不斷加強與周邊鄰國在經濟等領域的雙邊或多邊合作，最近我國又提出了要與相關鄰國一同建設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經濟帶的戰略設想，這些政策的出發點都是出于睦鄰安鄰富鄰的考慮，其中當然也包括越南。

南海問題的解決要堅持國與國之間的直接談判。近些年，越南、菲律賓等一些在南海問題上的既得利益國試圖綁架整個東盟，以東盟的名義與中國對抗和談判，這一點絕不能承認和答應。我國在堅持《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的基礎上，一直在與越南、菲律賓等國的企圖作斗爭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果，多次的東盟會議最終都因中國的多方努力而未能就南海問題對中國統一發聲。這次越南發生打砸搶華人企業的事件之后，越南又想老路重演，企圖綁架整個東盟與中國對抗。在中國逐一與東盟其他國家溝通解釋的努力下，越南的企圖再次落空。迫于中國各方面的壓力，越南政府的態度最終有了很大變化，由打砸搶事件之初的縱容轉變到對騷亂的制止和對嚴重肇事者的抓捕上來。在圍繞南海問題的國與國談判過程中，我們也可以加強與爭議國國內愿意與我合作的政治力量的溝通交流。如可通過加強與越南北方派系的合作來牽制南方派系制造對華的摩擦和沖突，當然這種合作是建立在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基礎之上。

在涉及國家核心利益的問題上要敢于碰硬和亮劍。和平發展不等于軟弱，不等于可欺。一頭睡醒了的“和平的獅子”也是需要通過適時表現來樹立“獅子”的權威。針對近期中國在西沙群島海域開展鉆探活動受到越南干擾，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房峰輝5月15日在華盛頓表示，中國在自己的領土領海上進行鉆探作業是堅定不移的，這個井我們一定要打成，不會受任何外來的干擾和破壞。這是軍方高層的聲音，也是中國政府在涉及國家核心利益問題上所表明的堅定態度。同時，外交部積極與東盟其他國家溝通，做好說服和解釋工作，并對越暫停相關交流活動。正是由于中國的強硬態度和靈活的工作方法，才使得目前這一事件得到了有效控制，使得越南政府的態度得到了軟化。這次摩擦和沖突并不是中越摩擦和沖突的終點，只要南海問題還沒有得到徹底解決，這樣的摩擦和沖突還會發生甚至力度會更大。怎么辦？底線就如解放軍總參謀長房峰輝所說，中國在南海已經保持了極大的克制，并強調中國不怕事也不惹事，在領土問題上絕不退讓。如果個別國家敢于突破中國的紅線，那就要果斷還擊，對挑釁滋事者以迎頭痛擊，以實際行動來宣示我們捍衛國家核心利益的決心和態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