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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郭老日本十年之遺存(訪問日志)

2014-11-14 17:47孟世凱
郭沫若學刊 2014年2期
關鍵詞:郭老田中太郎

孟世凱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北京100732)

我去日本尋訪郭沫若1928至1937年被迫流亡日本十年中,研究甲骨文的文字遺存,緣于參加郭沫若主編的《甲骨文合集》?!都坠俏暮霞穲D版十三冊,從1978年10月出版第二冊,至1982年12月出版第十三冊,歷時五年。1977年8月,歷史研究所先秦史研究室《甲骨文合集》編輯組,在工作會上決定:我編纂的第二冊作為樣書,要求盡快編成。為加快進度早來晚走,終于在1977年11月編完交中華書局,送上海市印刷七廠先行印制。因為印刷質量用柯羅版手工印,速度較慢,1978年初得知郭老病情加重,趕印一本《甲骨文合集》第二冊送給郭老過目。為配合宣傳《合集》出版,次年我用業余時間,寫出一本介紹甲骨文的通俗讀物——《殷墟甲骨文簡述》,由文物出版社1980年11月出版。日本千葉縣青年學者成家徹郎,將此書譯成日文,定名為《龜說的歷史——“甲骨文字和漢字的起源”》,由狼煙社1984年11月出版。當年信息不發達,成家徹郎不知孟世凱是中國何許人?他是個普通學者,幾經周折才在1985年3月底,找到一個新華社訪日代表團,將一本《龜說的歷史》托回國打聽。新華社一位女士從文物出版社得知我在歷史研究所工作,將書交到歷史所科研處。根據中日文化交流協議:中日文化振興會每年邀請中國社會科學院各學科幾名學者去交流訪問。4月初,歷史研究所應邀三人正準備辦出國手續,歷史所領導臨時決定,要我代替生病的另一人參加訪日代表團。

出訪前夕歷史所領導找我談話,內容是:1.郭老在日本十年研究甲骨文、金文、先秦史。根據日本朋友東京女子大學山根幸夫介紹,還有一些遺留的文字資料,去東京找文求堂主人田中慶太郎后人,了解清楚盡可能帶回來。2.去千葉縣市川市須和田郭老故居訪問,是否還有遺存。3.日本有郭老的《詩碑》,是中日友好的象征,要去看看。4.至于翻譯出版你的書之成家徹郎,用休息時間會見。郭老自新中國建立后,任中國科學院院長,1954年歷史研究第一、二所成立后,任第一研究所所長。1955年6月,兼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主任。1958年底歷史研究第一、二所合并為歷史研究所,仍兼任所長。1959年我從四川大學歷史系畢業,直接分配到歷史研究所,有幸在郭老領導下工作二十年(至1978年6月12日郭老逝世),具體工作是參加他主編《甲骨文合集》編纂。郭老青年時就充分顯示出超級才華,在文學、藝術、歷史、考古、古文字領域取得突出成就。研究學問從不受時間、環境的限制,如一塊金子在任何地方都能發光。他于民國十五年(1926)三月,任職廣東大學文科學院,七月參加北伐戰爭。次年參加南昌起義,大革命失敗后,從十二月開始受到國民黨政府通緝。民國十七年(1928)二月二十四日,被迫從上海乘船再赴日本,三日后抵達神戶,三月初,遷居千葉縣市川市須和田。八月一日,被東京警視廳拘捕,第三日釋放回家,自此受到警視廳刑士和憲兵的雙重監視。

日本東京警視廳監視郭老的目的,是不讓他接觸政治方面的人和事,做學術研究不限制,出入還是較為自由,還去過京都大學。郭老在日本十年雖然整天都有警憲寸步不離的“陪伴”,但這塊金子仍然發出耀眼光亮。市川市須和田距東京不算遠,據郭老之第四子郭志鴻介紹,當年日本的交通很發達,從須和田到東京約一小時。所以郭老從1928年8月起,經常在刑士的“陪同”下,去東京有關圖書館借閱書籍,到坊間搜集商周古物和古文字。8月在上野圖書館借閱羅振玉編的《殷墟書契》(即前編,1912年日本出版四冊影印本)之后,對殷墟出土的甲骨文產生研究欲望,但過去沒有注意過此類書籍,缺乏相關考釋書。9月初,去東京文求堂訪求《殷墟書契》入門書,發現有羅振玉的《殷墟書契考釋》(1914年12月,王國維手寫石印,線裝一冊),但是價格較高買不起。文求堂是家老書店,主要經營中國古籍書,只賣不能借出,原來的店址不在此處。1923年東京大地震被毀損,1927年初在現址建成開張。店主人田中慶太郎是一位中國通,雖然他按店規不借書給郭老,但是他慧眼識英才,向郭老介紹在東洋文庫有此類書。不久郭老在記者山上政義和作家藤村成吉協助下,與東洋文庫主任石田千之助聯絡上,如愿的閱讀完庫藏研究甲骨文和金文的著作。

去日本要訪問文求堂主人田中慶太郎后人,為此,對田中慶太郎這位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做出過重要貢獻的學者要有所知之,為此我查閱了有關材料。田中慶太郎,京都人,生于1875年,卒于1951年。其父田中治兵衛,于1861年在京都寺町街開一家書店,以賣日文書為主。1901年遷至東京,在本鄉一丁目開設文求堂經營各種書籍,后田中慶太郎接班為店主。他雖只有小學文化,但聰明好學,很早就學會漢語,尤其是對中國古籍版本知之甚多,有豐富的知識和鑒別能力。光緒三十三年(1908)他到北京,住在琉璃廠附近,常到這一帶的書店訪求中國古籍、字畫,尤其是甲骨文、金文類的古文字書。為了購買的各種古籍、字畫等有地方存放轉運,還在北京購買房屋,一直住到1911年。我去日本訪問時,得到田中慶太郎女婿增井經夫、當時還健在之日本友好人士的證實。郭老自1928年9月去文求堂之后,又多次去訪求甲骨文、金文之類書籍,與田中慶太郎結下深厚友誼。田中慶太郎不僅在中國古籍和文字書給郭老多方協助,郭老生活有困難也盡力支持。郭老的《卜辭通纂》是文求堂出版,這是研究殷墟甲骨文入門書。田中慶太郎的次子田中震二,生于1911年。向郭老學習甲骨、金文,并協助編《卜辭通纂》書后的人名、地名索引,可惜于1932年去世,郭老給他寫墓碑。田中慶太郎的長子田中千郎1953年去世后,1954年文求堂結束經營關閉。

去日本訪問從1985年4月24日始,上午從首都機場出發經上海出關。下午3時(東京時間)到成田機場,乘大巴至市內“日定航空接待站”,由振興會的板本光代(女)接到辦公處。東京女子大學教授山根幸夫在此等候,他是歷史研究所的聯絡人。由先期到達的社科院外事局翻譯謝莉莉全權辦理訪問手續,領取活動經費(按當年社科院規定:每人只給五分之一生活補助費,五分之四上交社科院)后打車去新宿區地鐵站旁太陽路大飯店。按日程安排次日上午,由山根幸夫帶去三鷹市亞非圖書館(又稱語言學院),見院長菊地三郎,擬商議看郭老在此有無文字遺存,菊地三郎以病為由不見。后菊地三郎之秘書告知,不是有意對中國客人不禮貌,是不愿意山根幸夫作中介,另約時間單獨請中國學者見面。再去時見有郭老的文學、歷史方面少數手稿;日本第一位研究甲骨文林泰輔的手稿和《龜甲獸骨文字》原始稿本。一位國內在東洋文化研究所研修先生介紹,日本學術界情況和國內一樣復雜,學者之間彼此也有矛盾。對單獨接待中國社科院歷史研究所訪問學者有自豪感,因此盡可能避免通過第三者。4月27日上午,翻譯小謝稱另有事不能陪同,山根幸夫請一位叫丁果的人作翻譯(是東洋文庫進修的華東師范大學歷史系青年教師),一同去看東京幾處古跡。雖每個古跡都沒北京的規模大,但保護得很好,周圍環境很干凈。又到六義園參觀,是日本式老公園,很有特色,游人不少,很有秩序。

28日上午,山根幸夫打車陪同去千葉縣市川市須和田,送至掛有“郭沫若故居”木牌大門前,郭老第四子郭志鴻接待,山根幸夫告辭。故居是日本舊式木板房,一排四間成“L”字形,因重新裝修過,不全是當年的原樣。1955年12月,郭老訪日時還于5號回到此舊居,受到昔日近鄰友人熱情歡迎,作五言古詩《別須和田》。郭志鴻介紹現在接待的大間,是當年郭老的寫作室,許多著述在此寫成。屋前有近一畝地的花園,綠樹成蔭花草遍地,種有蔬菜。郭志鴻介紹:郭老當年在園中除種花草樹木外,還種蔬菜和小麥,監視的刑士不時還幫助耕種,可知時光太長,他們也悶得慌,要找點事做。故居周邊仍然是農田,有農民在田中勞作,他們與郭志鴻很熟。故居現在是郭志鴻居住,每年從上海來一段時間,除辦一些在上海的業務外,就是維護故居和接待來訪各種學者(一般旅游參觀另有人接待)。向他說明除參觀外,還要打聽當年郭老在日本的遺存,他說故居中沒有,岡山有三人可以問一問,奈良的雕刻家林謙三也可以找,是70年代的情形,不知有無變化?近中午他帶去須和田公園參觀“郭沫若詩碑”,公園在故居東不遠處山上,能看見東京灣,我們與他合影留念。之后步行約20分鐘到須和田街上,在一家面館吃鄉村風味面條,陸續有農民來吃飯。郭志鴻都認識他們說了幾句,其中二位有禮貌說一些話,郭志鴻翻譯:他們說父輩都認識郭老,是了不起的人。

29日上午,山根幸夫帶領乘火車(國鐵)去嬰臺,出站穿一條街進入小胡同到增井經夫家。增井經夫是田中慶太郎之女婿,已八十歲,是金澤大學文學部名譽教授。老人熱情接待,介紹當年他所知岳父田中慶太郎和郭老交往之友誼,老人保存有一批信件,大部分是田中慶太郎和二子田中震二與郭老往來的信件,共有250件。老人拿出十幾個大相冊,從中挑出八冊讓我們看,所謂信件大多不是正式信函,而是一些不規則的紙條。無論是信或紙條都挾在相冊的透明紙內,因保存得很好,不少的紙雖有些發黃,但字跡很清楚。其中有《卜辭通纂》序言的修改稿、釋文中圈改。有修改后征求田中慶太郎意見之信,還有一些是生活上拮據,向田中慶太郎借錢的借條。增井經夫老人介紹,他的岳父和郭老的友誼很深,有的是郭老還錢時未取回借條;也有郭老未能還錢遺留下的,從借條看出數目都不大,可知是應急之用。承老人慷慨之情,愿將這部分信件代照相贈送,但要收取膠卷、沖印和手續費(后另派人去買回照片)。告辭回飯店,成家徹郎已在等候,請一位在中國黑龍江出生的高野文成作翻譯。見面交談知成家徹郎是學天文出身,因對中國古史有興趣,自辦一個出版社——狼煙社,出版我的《殷墟卜辭簡述》。他于當年10月,到天津外國語學院學漢語,后來多次應邀參加中國先秦史學會召開的學術會,寫出一些甲骨文字考釋、甲骨卜辭中有關天文的文章。

休息一日后5月1日上午,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池田溫教授到飯店,帶我們乘地鐵到文京區本鄉的東洋文化研究所,所長尾上兼英接待,交談中對郭老很崇敬,說郭沫若先生是日中友誼使者,是了不起的人。下午參觀圖書館,我擬拜訪日本甲骨學家松丸道雄,但他出訪澳大利亞,只參觀松丸道雄的研究室。進門后見桌上有一冊《甲骨文合集》,陪同的日本學者說郭沫若先生主編的《甲骨文合集》出版后,松丸先生就買了一部。下午兩點在該所會議室舉行懇談會,由池田溫主持,該所的西島定生、宮川尚志等五位教授、在此研修中國史的學者共十六人參加。我們主講,每人發言15分鐘,5分鐘回答提問,我介紹中國研究先秦史概況、中國先秦史學會成立以后主要學術活動、簡介《甲骨文合集》編纂?;卮鸩陶苊榷说奶釂?,蔡問:殷墟出土的甲骨文約10萬片,為什么《甲骨文合集》只收4萬多片,大部分未收?《甲骨文合集》中收的《殷墟文字乙編》是否涂描過?我回答:郭沫若先生主編的《甲骨文合集》,原來定名叫《甲骨文全集》,但《全集》要搜集齊全有字甲骨,大多數分散在國內外公私收藏家手中,找全十分困難,因此1959年由郭沫若先生改為《合集》。收入《合集》中甲骨文有嚴格的標準,加上拼合版近6萬片,占近10萬片的三分之二;《乙編》是剪貼原版未涂描過。會后與幾位留學生交談,知蔡哲茂是臺灣大學金祥恒的碩士生,來東京攻讀松丸道雄博士生,學習甲骨文,殷商史。

5月2日下午,乘新干線火車于18點到京都站,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吉川忠夫接站,住站前的新都飯店。次日上午,吉川忠夫來車接到距京都約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嵐山上,參觀周恩來總理的《詩碑》,之后又去參觀德川幕府時期的“二條城”。4日上午,吉川忠夫接去人文研究所。途中吉川告訴我,貝冢茂樹先生知道孟先生來訪問很高興,要參加會見,老先生已經80歲,平日見客人不多。到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時,所長谷川道雄在會議室等候,不久貝冢茂樹到會議室,精神很好語速慢但很清楚。參加會見的有林己奈夫、小南—郎、礪波護、狹間植樹等教授,翻譯謝莉莉因有事離開,由該所青年淺原達郎作翻譯。貝冢茂樹說:“我第一次見郭沫若先生,大約是在昭和六年(1932年)年末。郭沫若先生與一日本年青人來京都,住在南面的恭仁山莊(內藤湖南故居),參觀京都大學考古學教室收藏的甲骨文。小島佑馬教授舉辦一個歡迎會,我和田本利三(音)都出席。內藤湖南送給郭先生一部日本印羅振玉的《殷墟書契》《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出版之后,只有我和小島佑馬二人在研究,以后研究的人才逐漸增多?!睍姾髤⒂^他們的研究室、書庫。貝冢茂樹陪同到樓下,請我參觀他收藏的甲骨文,又取出兩塊說:這是收入《京都人文科學研究所藏甲骨文字》中最大的,你們也收在《甲骨文合集》里。我說可惜不是原拓本,貝冢茂樹說我仔細看過,印刷得也很清楚。

下午兩點,在意大利會館開談論會,除京都大學人文研究所上午會見時的學者外,還有特意趕來的:東京女子大學文學教授狩野直禎、神戶大學文學部教授伊藤道治、奈良女子大學文學部教授立田旱苗、滋賀大學文學教授永田英正等共20余位。訪問團先講,我簡介國內研究先秦史,又介紹先秦史學會于1982年5月成立以后,在陜西召開過一次“西周史學術討論會”。討論會中產生一些學術觀點分歧,主要是西周社會性質、周原考古的先周問題。學術報告沒有請參加會的學者提問。之后自由發言,吉川忠夫認為:中國古代史上恐怕沒有“亞西亞形生產方式”,日本歷史上也沒有。伊藤道治說:我過去認為西周是由奴隸制過渡到封建社會,現在我認為西周是封建社會。林己奈夫:貴國的考古發掘發展的很快,發掘出來的古代居住遺址很重要,要能盡快公布發掘報告最好。谷川道雄:對貴國考古很感興趣,希望見到更多的報告。由于謝莉莉不是專業翻譯,日本學者發言譯得不完全,所以我也只能記其大意。會議開到5點結束,之后去京都安葬文化名人骨灰盒的墓園“法然院”,拜謁中日文化交流史上作出過貢獻的河上肇(日本馬克思主義研究先驅、經濟學、中國歷史研究學家)、內藤湖南(甲骨文收藏研究學者、郭老的好友)之墓。晚上,人文科學研究所在一家日本式的火鍋館設宴招待。貝冢茂樹也參加,席間日本學者贊頌郭老一生為日中文化交流做出的貢獻。

5日上午10時,乘新干線火車赴岡山縣,谷川道雄、吉川忠夫等到站臺(新干線無候車室)送行。11時5分到達岡山站,岡山大學教授好并隆司、副教授石田米子、佐藤智水和中國留學生王賓接站。由石田米子、佐藤智水、王賓帶至一家中國料理吃午飯,席間石田拿出一份他們接待的《日程安排表》征求意見。表示完全同意后,她又拿出一張復印的《山陽新聞》(岡山日報),上有兩條新聞,一條轉載《朝日新聞》消息: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訪日代表團到東京,將訪問亞非圖書館、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須和田郭沫若先生故居等,并附個人簡歷。另一條是《山陽新聞》報導: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代表團將訪問岡山,并刊登了郭老的照片,介紹當年郭老在岡山概況。飯后去岡山市內一條小胡同,參觀郭老于1916年12月至1917年8月租住了8個月的舊居。相鄰有兩座老式日本木板房,岡山大學的教授們也不知是哪一座?向附近的居民打聽也說不清楚。參觀過程中接受《山陽新聞》、《朝日新聞》駐岡山記者站記者采訪。之后到東方美術館訪問館長山本遺太郎,他對郭老很崇敬,稱郭老前后在日本三十多年,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日中文化交流使者。山本館長說:館中沒有昔年郭沫若先生在岡山學習時的遺留物,只有郭沫若先生1955年12月14日,訪問岡山時到館中參觀的講話記載和照片,這些都在報紙上刊出過。

訪問結束后,石田米子送到離市區較遠的岡山國際飯店,翻譯謝莉莉已住飯店等候,稍事休息后石田米子來接去八仙閣。晚上岡山大學校長大藤真在此設宴招待,出席的有:文學部杉富士雄、庶務部國際主干山口博基、山本修一、好并隆司、石田米子、佐藤智水等。大藤真致詞:歡迎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代表團訪問,岡山與中國在文化交流中,有很長久的歷史淵源,郭沫若先生70年前到岡山來求學結了緣分。介紹岡山大學(前身是第六高等學校)、當年郭老在岡山六高的簡況,稱贊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又介紹1955年12月14日訪問岡山大學,在全校師生歡迎會上,發表“關于發展中日兩國人民傳統文化關系”的演講情況。郭先生作一首七絕詩,贈給當年的校長清水多榮,內容是:“久別重游似故鄉,操山云樹郁蒼蒼。卅年往事渾如昨,信見火中出鳳凰”。又連形容加手式,講述一些當年在岡山產生的故事,引起在座的日本學者大笑,我問是什么意思?小謝說大藤校長是說:當年岡山人接外國留學生,因言語不太通鬧出的笑話。八仙閣是中餐館在日本的名稱,一些主要城市都有,此處店主是一位王姓山東人,他來日本已有幾年,家人也在岡山,見到鄉人很高興以酒杯相贈。他說在岡山生活得很好,也聽當地的老人說過,郭老曾在岡山學習、生活的一些事,他很自豪的用中文說:我們來岡山生活的人,都沾了郭老的光。

6日上午10點,石田米子與中西寬治來飯店,中西寬治己74歲,是“岡山日中友好協會”的理事、會長;又是“郭沫若先生紀念會”的會長。石田從奈川醫學院借來一輛中型車,到岡山第六高等學校。此校建于1900年3月己有85年歷史,到時好并隆司、王賓、岡山NHK電視臺記者在此等候。我們先參觀紀念室(即陳列館,建于1980年),保存有郭老于1955年12月14日,訪問岡山的資料、照片、《詩》的復制品,紀念室樓下是操山,立一塊郭老的《詩碑》。之后到郭老當年常去散步的“后樂園”,1955年12月郭老訪問贈給兩只丹頂鶴飼養在園中。園長山本利幸介紹,此是日本三大名園之一,己有三百年的歷史。NHK電視臺記者在參觀中采訪,于11點半結束,回休息處石田米子告訴,岡山電視臺將在午間新聞(12點5分),播放剛才對你們的采訪,速度之快,當年我國尚不能比。晚上中西寬治在國際飯店“桃苑中餐廳”設宴,十三位“岡山日中友協”人士出席,都在70歲左右。桂又三郎己84歲,由夫人陪同,坐秘書高島推的輪椅出席。他們回憶1956年11月,日本岡山縣學術文化訪華團到北京,受到毛澤東主席和郭老接見,郭老還設宴招待吃烤鴨。又說有的人第一次吃烤鴨。雖是近30年前之事,這些老人爭相發言,談自己的感受,都充滿對郭老的深厚感情。

5月7日上午,乘新干線火車赴九州,九州大學中文系教授劉三富(臺灣人)、助教牧角悅子接站,住博多飯店(又稱綠色飯店)。劉三富是謝莉莉在九州的聯絡人,受學校領導委托來接待、安排,午餐在八仙閣吃四川榨菜面。下午參觀九州大學醫學部,醫學部主管中山文夫、石井洋一兩位教授接待,介紹郭老從岡山第六高等學校畢業后,于1918年8月升到該校醫學部學習簡況;1955年12月17日,郭老重游福岡,到醫學部參觀,提寫圖書館之館名,作《詩》的情形。晚餐安排在“福新樓”中國料理,主菜、作料從四川運來。次日上午,右井洋一來車帶至佐賀縣的富士町役場(即村公所),事務主干西要子接待,她告訴:在溫泉的川上川有《郭沫若先生紀念碑》,役場產業課、商工觀光系長在那里等候。到《紀念碑》時西要子自駕車已先到,系長水田利穗表示歡迎,請大家與他在碑前合影,他表示歉意,因另有公務不同往川上。西要子陪同步行到“熊的溫泉”新屋旅館吃午餐,是家叫“川魚和山”料理店(農家樂),川邊有度假旅店,兩層十六間榻榻米木屋。西要子介紹,1924年9月,郭沫若先生在此住過30多天。晚上九州大學文學部在平和飯店設宴,出席有:部長福田殖和秋吉勝廣、巖佑昌暲、町田三郎、合山究等教授。席間他們對郭老從學醫改為一位社會學、古文字學家,充滿贊頌之語。

5月9日上午,劉三富帶到博多灣一個半島的金印公園,是“漢倭奴王國金印”出土地,園中有郭老的《詩碑》。下午到九州大學醫學部,會見已90高齡漱尾愛三郎,他是郭老的同學,住靜岡縣。在福岡附近當年任教。學院校慶,他到學院參加。事先知道我們來九州大學,帶來1972年郭老給他寫的信,內容是問候生活、身體。5月10日早,九州大學文部部長,教中國文學史的教授岡村繁,昨晚從東京開完會回來,知我們將返回東京特意趕來送行,因下雨在車站內西餐廳請吃早點。他60歲,很健談,一見如故,稱郭老在日中文化史上的貢獻,研究中國古字的突破性成功;又比較日中電影。下午4點10分回東京,仍住太陽路大飯店。晚上明治大學文學部教授掘敏一、專修大學文學部教授五井直弘,在飯店二樓招待日本火鍋。表示:未安排他們接待,因此特意請在此會見。欽佩郭老當年被日本警視廳軟禁在須和田,還研究出許多中國歷史文化、古文字。11日上午,成家徹郎來訪,送兩本《龜說的歷史》,下午亞非語言學院來車接,與菊地三郎和財團理事若井等四人會談。之后參觀《郭沫若文庫》,亞非圖書館藏有96片有字甲骨,請我在陳列柜中參觀,點數只92片,還有1片是仿刻。菊地三郎要我幫助,照《甲骨文合集》分期,從玻璃下看:一期57片、二期5片、五期7片、王族3片,其余18片字少,看不清楚未區別出。合影留念后帶至東京叫吉祥寺的飲食街,在一家朝鮮餐廳吃烤肉,直到19點半才回飯店。次日休息做回國的準備,13號回到北京。

總之,二十多年前去日本訪問,主要尋訪郭老在日本先后約三十余年的遺存,得到中日文化振興會的支持,在日本文化學術界熱情歡迎、安排下,度過有歷史意義的二十天。凡是接觸過的中日各種人士,無不是對郭老充滿崇敬之情。有一些學者感概地說:郭沫若先生是日中文化交流的一面旗幟,他一生作出了不起的貢獻,可惜離世過早。雖然時間短,但是收益頗多,大致說來是:1.對郭老研究甲骨文、金文和中國古代社會有更多感性體會。2.代表團是個專業學術訪問團,日本相關單位或個人以能接待為自豪。3.我所接觸到的日本各階層人士,對郭老當年在日本都有不同程度了解。4.郭老在日本古史、古文字之遺存,雖然沒有尋訪齊全,但是可以說大多都了解。5.我作為郭老主編的《甲骨文合集》全過程主要編纂者,受到日本相關的歡迎。6.有幸在京都大學人文研究所見到日本漢學家、甲骨學家貝冢茂樹老先生,也是最后一次會見,因1987年他就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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