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語言變異現象及其原因分析

史軍

內容摘要：網絡語言是現代漢語的一種變異形式，是人們在參與網絡交際時，為適應網絡交際語境，而采用的現代漢語語言變體。網絡語言的變異有其自身的方向，主要表現在語言的內部層面，如語音、詞匯、句子等。本文擬通過對網絡語言變異的這些表現形式分析以及產生這種變異的原因分析，以期更全面地看待網絡語言的形成，為如何對待網絡語言提供更深層次的認知角度。

關鍵詞：網絡語言 變異 表現形式 形成原因 語用

網絡語言是網絡發展催生的一種新型的、將網絡作為傳播媒介的語言變體。因為其簡潔生動，言簡義豐的特點，被廣大網友們接受，并以強勁的勢頭逐漸成為網絡交流的主體。網絡語言由簡單的鍵盤符號、數字、字母、標點和漢字，經過網友們創意性的組合，使這些組合帶有了特定的含義。這些詞語經過長時間的考驗，被網友們廣泛流通，于是這些網絡語言的含義也就約定俗成了。

一.網絡語言變異的表現形式

（一）諧音變異

中國人講話講究方式，講究含蓄美，諧音本來是利用了漢語同音字多的特點出現的一種修辭手法。自從網絡出現以后，人們在網上交流主要通過拼音輸入法，但拼音的最大不方便之處就是大量同音字的存在，于是網友們為了適應這種不方便，交流時只要網友們所選擇的字詞不會影響到所要表達的意思，那么他們一般不會去計較自己選擇的字詞是否符合漢語使用的各種規范。由此形成了網絡語言的諧音變異。主要有以下幾種方式。

1.數字諧音

數字諧音就是利用數字的讀音來代替語言交流的方式，這種諧音方式不僅簡潔，而且大多數網友都把它當做一種猜謎語的心態去對待，所以在網絡交流過程中很受網友們的歡迎，逐漸成為網絡語言變異的主要方式之一。如：70345——請你相信我；1573——一往情深；360——想你了；3166——撒尤娜拉（日本語：再見）。

2.字母諧音

大多用漢字的首寫字母代替漢字而構成的一種縮略形式。這種縮略語不同于規范的英文或拼音縮略，甚至與之大相徑庭，它所遵循的原則只是便捷，目的就是把一種復雜或不便表達的東西用一個或幾個簡單的字母表示出來。一般可以分為兩種形式：一種是以單純字母的發音代替原有的漢字，如：MM（妹妹），PP（漂漂），E文（英文），u（you）；另一種是縮寫，如PMP（拍馬屁），小心我K你（小心我揍你）；T他（踢他），氣S我了（氣死我了）。

3.舊詞諧音

舊詞諧音就是利用原來存在的詞語，經過網友們精心的考慮，賦予了它們更加詼諧幽默的意思。如：大蝦—大俠；摔鍋—帥哥；斑竹/版豬/版竹—版主，即網頁或論壇的管理人員；神馬都是浮云—什么都是浮云。

（二）詞匯變異

網絡語言中新詞、借詞和縮略詞大量出現使語言交際更加鮮活、豐富和活潑。社會語言學家陳原先生曾經說過：“當社會生活發生漸變和激變時，語言——作為社會現象，同時作為社會交際工作——毫不含糊地隨著社會生活進展的步伐而發生變化?！痹趯嶋H語言運用中，網民們發揮了自己超凡的想象力，將詞匯變化使用并力求言簡意賅。同時這些變化有鮮明的時代特征，也是最能速捷地反映當代社會生活狀態的活語言材料，因而具有豐富的人文蘊涵。

1.新詞

面對社會發展所產生的新事物、新行為和新的狀態，漢語現成詞語呈現大量缺位。網上交際要順利進行，自我調節機制就必然要發揮作用。這個時候，為填補詞語缺位適應網上交際的需要，詞匯的大規模新詞變異就開始了。比如：“高大上”用來形容事物有品位，高端，大氣，上檔次?！芭疂h子”用來形容外邊溫柔、賢惠、可愛，性格上卻豁達、豪爽具有男子漢氣質的一類女子。

2.借詞

借詞就是一種語言從另一種語言中“借”來詞。在歷史發展中，民族之間總會發生交流，當某種物品的名字在交流一方使用的語言中并不存在，或其中一方特別強大時，借詞就產生了。美國語言學家薩丕爾（EdwardSapir）曾指出：“除了不再發展的原始語言，世界上并沒有一種自給自足的語言”。因而，在不同文化相互融合時，會大量借用外來語，這些詞匯補充并豐富了網絡語言。其構成可以分為：

（1）音譯詞。把外語詞匯按照讀音直接對譯成發音相同或相近的詞匯。如日語中的“卡哇伊”直接音譯過來表示可愛的意思。

（2）意譯詞。這類詞指直接根據外語單詞的意思翻譯過來的詞匯。語法相對規范，意思明確，但缺乏趣味性。如英語中：“Bluetooth”（藍牙），“click（點擊）”，“chatroom”（聊天室）等等。

（3）直接借用詞。指直接借用外語中的詞匯作為漢語中表達相應意思的詞語。這一點從日語中借的詞語比較多。比如地下鐵（地下鐵），熟女（熟女），攻略（攻略）。其中，相當一部分詞語所指事物在漢語中已經有相應的稱法，比如地鐵，但是在外來文化影響和心理等因素作用下，很多人改用地下鐵（地下鐵）來代替地鐵，好像這樣的稱法顯得比較小資，有韻味。還有一些，用很短的詞可以表現中文表達較復雜的意義，如解決問題的方法途徑可以用攻略（攻略）一詞，顯得言簡意賅。

（4）舊詞新解。這些詞語在漢語中本來有其傳統的意思，但是經過網友的創新或某一事件的觸發導致這類詞語又重新煥發生機，承擔了更多的語義表達。而且新增的義項大有超過甚至取代原來義項的趨勢。比如，“大媽”一詞，原來多指伯父的妻子或對中年女性的尊稱。但在2013年，大媽因與華爾街大鱷角力瘋搶黃金而成名。讓“大媽”成了一個熱心、愛生活、熱愛投資、緊跟潮流的女性群體的代名詞?！巴梁馈痹涀鳛橐粋€時代的專有名詞，原指在鄉里憑借財勢橫行霸道的壞人，現指那些俗氣粗野而又富有奢華，肆意揮霍的一類人。

3.縮略詞

縮略詞的衍生和發展符合認知語言學中的省力原則。美國哈弗大學學者George Kingsley Zipf曾明確提出：“語言中的短詞很明顯地比長詞更受到人們的歡迎”。endprint

網絡語言的興盛就在于其能夠有效利用詞語的縮略形式表達完整的意思。其特點就是利用詞形的不規則組合，通過反傳統，反常規但合乎邏輯的曲解，造出與縮寫形式原有經典意義大相徑庭的新意，或使句子表達的意思高度凝練含蓄，產生幽默調侃、諷刺揶揄、戲謔的效果。如：“喜大普奔”是“喜聞樂見、大快人心、普天同慶、奔走相告”的縮寫，表示一件讓大家歡樂的事情，大家要分享出去，相互告知，共同慶賀?！叭似D不拆”則是“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了，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的縮寫。既表達了對彼此的包容，也含蓄地調侃和諷刺了部分的社會現象?！安幻饔X厲”是“不明白（對方說什么或做什么）但是覺得很厲害”的縮寫，用于吐槽對方過于深奧不明白他在說什么，或作為偽裝自己深藏不露的托辭。

（三）句子的去語法化變異

網絡語言中，句子結構單純，多為簡單句、非謂語句、省略句和結構不完整的句子。它們構成規則隨意，不嚴格受漢語標準與句法規則的限制。

1.省略：“樓主，說你也太吧！”。在這個句子中，因為省略了必要成分而出現了句法錯誤，這種現象在網絡語言中是較為普遍的，尤以缺少謂語最為多。又如：“我今天下午你那里?！薄澳氵@個人太實在，為什么真話呀！”。其中這兩個句子就是因為缺少了謂語“去”和“說”而導致成分殘缺。

2.倒裝：“郁悶呀，我現在?！薄罢覀€幽默的北京人聊天會兒?！薄拔叶技笨蘖丝?！”“你飯吃了嗎？”這幾個句子在我們生活中出現的頻率是最高的，甚至于我們都認為是理所當然，但仔細去分析，就會發現每個句子某些句子成分被提前了，因而出現了語序上的倒裝。

3.句型變異：比如“……先”結構，周星馳的電影《大話西游》中的一句經典臺詞“給個理由先”。此后在網絡中廣泛傳播并迅速走紅，并最終成為一個典型的具有網絡時代特色的句式。在粵語方言區中，有“動詞+后置狀語”這種特殊的句法結構，例如“你走先”，“給多幾個”等等。像這樣的句式現在在網絡語言中已是俯拾皆是。

二.網絡語言變異的原因分析

語言作是一種動態的自然現象，在不斷的變化著，根據語用原則，我們可以從語言使用者和語言使用兩個角度來研究語言的這種特性。前者一般表現為方言變體，而后者通常表現成語域或類型變體。根據韓禮德《作為社會符號的語言：語言與意義的社會解釋》，選擇什么樣的語域與語言的使用息息相關，可以從話語意旨（tenor of discourse）、話語范圍（field of discourse）、話語方式（mode of discourse）這三個角度來進行考察。話語意旨即話語的參與者之間的一套永久性的或暫時性的相應的社會關系，與對話者間的關系相關，話語范圍指說話人或寫作者的目的和主題，話語方式指說話人或寫作者語言的風格或者修辭手段（敘述、說教、勸導、應酬等等）。簡而言之，話語意旨指說話者將語言用于何種環境，是用于指導、廣告，還是教學等，話語范圍說明即將開始的話語與何相關。而話語方式指話語是通過何種方式呈現的，是書面文字還是口頭語言來實現的。

1.網絡語言的話語意旨

話語意旨由話語參與者在交流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所決定，而影響語言變異的一個主要因素就是角色關系。如果一位教師是以教師的身份在和一位學生談話，那么他們談話所涉及的話題往往比較嚴肅，因為他們所扮演的角色是“教師”和“學生”；如果同樣是這位教師課后在與這位學生一起在籃球場打球，這個時候他們之間所扮演的角色就不再是“教師”和“學生”，而是變成了“隊友”和“隊友”，他們之間的談話氛圍就會變得比較隨意，那么交流時的語言也會相應地跟著變化。在日常交流中， 我們要考慮到話語參與者的社會等級和職位等因素，那么我們在使用語言時就得努力地遵循得體、禮貌、合作等原則。但是在網絡上，大多數網絡用戶都選擇匿名地與別人進行交往，這種匿名的方式不用顧及各自的年齡、性別、隱私、身份、社會地位、道德、宗教信仰等因素的影響，不再被上級與下級、長輩與晚輩這樣的關系所束縛，這就使得網絡上的交流相對與日常交流來說是一種相對單純的、非功利性的交流。網友們在網上這種相對平等的關系是語言在網絡上形成變異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

2.網絡語言的話語范圍

現在，互聯網上出現了許多以某個網站、某個郵件或某種網絡新聞組等為中介的網絡共同體，這些共同體構成了網友們共同生活于網絡空間的虛擬的網絡環境，網上空間上自由的環境使對某個共興趣的話題或關心的事物展開討論，這也就使得網絡語言的話語范圍無所不包，每個網站里都有不同的版塊、討論區或論壇，這些網站和社區按照不同話語范圍來劃分，從而方便網友們根據自己的需要或興趣選擇相關的社區或版塊。比如天涯社區在“大學校園”目錄下就有“我的大學”、“青春文學”等12個討論區，而在每個討論區下又分別設置了各種話題的版塊。

3.網絡語言的話語方式

網絡話語方式雜糅了傳統意義上的書面語言和口語各自的特點。這樣一來，就使得網絡語言在兼具兩種語言的特點時既不同于書面語言的正式和嚴謹， 也不同于口頭語言的講究效率。美國學者弗羅姆金曾提到“簡約原理”（ the theory of least effort）， 即人們在使用語言時，總是力圖避免麻煩，節省氣力”。為了能夠讓對方更快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意思，現實生活中人們慣用常用的語言在網絡上就被認為的大大的簡化了。另一方面， 在虛擬的網絡上，人與人之間的的交流不再是一對一或一對多的方式，而是變成了多對多、交互式的交流，這種多對多、交互式的交流方式。其信息提供量大，信息更新的速度快的特點讓網友們能夠隨興地發表一些自己的信息，或者對于其他網友提供的各類信息作出反應，這就使得網絡交流具有日常生活中交流的特點。比如話語中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語法錯誤，在邏輯上也不會像書面語言那樣嚴謹，而只要不影響人們的日常交流，這些小錯誤在生活中都是被人們允許存在的。這種錯誤在一定程度上就引起了網絡語言的某些變體。

網絡語言是語言創新的產物，而變異是創新的主要手段。變異是和規范相對立相對應的，網絡語詞總是伴隨著對現有的語言規范的突破而產生的。正如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漆永祥表示：“語言形成是大浪淘沙的過程，一個詞語能不能流傳，要看它的生命力，現在網絡上的這些新成語，不用替它們操心，主要看能不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目前，對于網絡語言變異這種現象，大部分人傾向于將它作為一種口語語體交流，承認它存在的合理性。雖然目前網絡語言還存在很多不規范的地方但我們應該對語言自身的調節功能抱有一定信心，在網絡交際過程中，網絡語言之間會形成一種制衡的狀態，最終使網絡語言朝著積極健康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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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安徽省肥東縣青龍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