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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菌戰魔頭石井四郎逃脫了審判

2015-03-29 02:47郭曉曄
傳記文學 2015年9期
關鍵詞:莫羅毒氣日軍

文 郭曉曄

細菌戰魔頭石井四郎逃脫了審判

文 郭曉曄

上圖:侵華日軍731部隊舊址內的雕塑。侵華日軍731部隊舊址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是日軍侵華期間留存的近現代重要歷史遺址,記錄著侵華日軍當年在中國進行細菌武器研究、人體試驗的種種罪行

1940年10月下旬的一天,寧波的天空傳來隆隆的飛機引擎聲,寶昌祥內衣店的伙計蔣信發像往常一樣,飛快地鉆進了地洞??墒嵌赐獠]有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他斗著膽子把腦袋伸出了洞口。他看到天空撒下一片片金黃色的麥粒和粟子,看到像紗巾一樣飄動的黃白色粉霧。日本人要干什么呢?他覺得小腿上癢癢的似有什么東西在爬,低頭一看,腳面爬上了許多紅色的跳蚤。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跳蚤。他跺跺腳,踩死了幾只。

當晚回到家里,他感到體虛發熱,頭痛難忍,腮幫子發炎腫脹。不出數日,患區從面部蔓延到胸口,皮下淤集的血變成紫黑色,身體因失水迅速枯縮,像一具沙漠中干癟的木乃伊。送到醫院不久,他便痛苦地死去,經診斷患的是鼠疫。他的父親蔣阿寶、繼母阿香,也因同樣的病癥瘁死。消息瘟疫般地傳遞。10月下旬,寶昌祥內衣店的15名職員有14人暴病而亡;元太紹酒店死6人;東后街一家魚販全家死絕……東大路的太平巷、開明街一帶成了鼠疫區,成片的居民突然像體內被潑上火油點著了火,醫院塞滿了人,但一個個都無法抗拒地悲慘死去。

事隔不久,在哈爾濱南郊“關東軍731部隊”的秘密播映廳里,銀幕上出現了日軍細菌部隊的攻擊場面:幾架飛機的翼下掛著特制的器皿;裝著跳蚤的器皿;飛機低空掠過村莊;老百姓在移動奔跑;字幕——“任務完成”;731部隊長石井四郎從一架飛機上款步而下,臉上浮著得意的神情;中國報紙的特寫和日語譯文:“寧波一帶發生鼠疫?!?/p>

石井四郎倒背雙手,前躬后仰地在做演說。他說:“日本沒有充分的五金礦藏及其他制造武器所必需的原料,所以日本必須尋求新式武器,而細菌武器便是其中的一種?!备匾氖?,細菌武器成本低,殺傷力強,且能造成恐怖氣氛,挫傷對手的士氣。

此后,石井四郎多次指揮他的731部隊,在中國使用細菌武器。1941年夏季,他派出由100多人組成的第二批遠征隊,在常德和洞庭湖一帶上空散播大量的鼠疫菌,使得那里爆發了嚴重的鼠疫癥,造成大量人員死亡和巨大的恐慌。次年夏季他親率遠征隊再到金華地區,把盛著細菌的玻璃瓶和輕鐵瓶投入水井、沼澤和民宅,造成大批人員死亡,義烏縣崇山村380戶人家,死了320多人,有30戶全家死絕。石井四郎并不滿足,他要效益,還要刺激。該地有兩處日軍的集中營,關押了3000名中國戰俘。遠征隊預制了同樣數量的燒餅,用藥針把傷寒菌和副傷寒菌注射到燒餅里去,分發給俘虜吃,然后放了他們,用隱形的屠刀大量殺害中國人,而日軍卻把中國士兵吃燒餅的情景拍攝下來,作為優待俘虜的宣傳。

眾所周知,使用細菌武器嚴重違反戰爭法規,是令人發指的反人道行為。

正因為如此,日軍對細菌部隊是嚴格保密的。逃到中國軍隊的日軍細菌部隊成員榛葉修在他的“日軍罪行證明書”中寫道,他所在的“防疫給水部”表面任務是為日軍預防傳染病,而實際卻在秘密制造霍亂、傷寒、鼠疫、赤痢等病菌。在1942年的浙贛作戰中,該部用飛機積載傷寒、赤痢、鼠疫等病菌向金華、蘭溪中國軍駐地與后方撒布,以使大批中國軍民染惡疾死亡。

榛葉修寫到細菌武器駭人的殺傷力:遭受沉重打擊的中國軍隊因急速撤退,前進中的日軍很快進入細菌散布的地區,由于飲用了那里的水,許多日本兵被感染?!?943年9月中旬,我去過杭州陸軍醫院,當時該醫院住滿了患傳染病的日軍士兵,每天都有3—5名患者死亡?!?/p>

他檢舉了日軍進行細菌戰的目的:

“在敵軍陣地后方散布厲害的惡性病原菌,人為地使傳染病猖獗,使敵軍斃命,士氣沮喪,此乃主要目的。這種非人道的行為給一般居民也帶來頗為惡劣的后果?!?/p>

戰爭結束后,在調查日本戰犯期間,中國政府向東京國際檢察局提交了日軍使用細菌武器的證詞。榛葉修的證詞也被送到了東京國際檢察局。

中國政府的檢舉,引起檢察局一些官員的關注。美國法官莫羅上校開始著手調查日軍的細菌戰、化學戰問題。他被指定負責日中戰爭工作小組。

莫羅提交了一份《中日戰爭》的備忘錄,其中以充分的證據指出:日軍實施了毒氣戰和化學戰;這兩種殘暴的手段早已被《凡爾賽條約》等國際協定禁止;德國與意大利在二戰中也未使用。

備忘錄指出,石井四郎是研究細菌武器的負責人,他用活人作試驗,日本政府和他本人必須對此負責。

但是盟軍統帥麥克阿瑟似乎對追究細菌戰犯的罪行不感興趣,但這不妨礙他要搞清731部隊秘密的興趣。他甚至放話,只要731部隊成員積極提供情況,可以“不作為戰犯追究”。這是為什么?

要求審問石井四郎的請示未允準,理由是證據不充分。就是在這個時候,盟軍的化學部主任馬歇爾上校被介紹給了莫羅。這大概是個暗示:追究細菌戰不行,追究化學戰似乎還有可能。莫羅好像就做了這樣的理解。

所以,此后莫羅到中國收集證據,便把重點放在化學戰上。重點還有“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的一般背景,日本對中國的經濟剝削、南京大屠殺、販賣鴉片等,而無視戰爭法的細菌戰被擱置到了一邊。莫羅由中國檢察官向哲濬陪同,與美國法官薩頓等訪問了上海、北平、重慶、南京,在中國轉了一個月。

回到東京后,莫羅向基南提交了一份《中國旅行報告》。報告除列舉對諸方面調查到的情況外,還特別指出,日軍使用過毒氣。至于這一點,他弄到了日軍俘虜的證詞、中國外科醫生的證詞、被芥子氣毒死者的照片、中國國民政府關于日軍毒氣傷害36968人(2086人死亡)的記錄。

莫羅在東京又寫了一份專題報告《在中國進行毒氣戰的一般說明》。這份報告指出,日軍在1938年淞滬戰役中首次使用催淚性氣體和嘔吐性氣體。此后毒氣戰例頻繁,尤其在進攻武漢時,日軍肆無忌憚地開始使用劇毒的糜爛性毒氣和路易氏毒氣。據不完全統計,日軍歷年使用毒氣達1312次。這個數據確實不完全,它沒有包括用毒氣對抗日根據地軍民的屠殺。1994年,《朝日新聞》報道了防衛廳防衛研究所保管的微縮膠卷,這個從未公開的膠卷證明,日本軍部曾發布在中國使用猛毒毒氣的命令,自“七七”事變到日本投降,日軍在中國使用毒氣達2911次,傷亡人數達8萬之眾。

在眾多的證據中,日軍中樞機關撰寫的《日中戰爭中化學戰例證集》是極有價值的資料,它證實了日軍對毒氣武器的研究開發、制造、教育、實戰使用等有計劃的過程,并證實了日軍軍部對化學戰的指導。在這份資料記載的40個戰例中,宜昌攻防戰應該算是突出的:1941年秋正值第一次長沙戰役,乘日軍在宜昌的兵力薄弱,蔣介石嚴令第六戰區司令官陳誠奪回宜昌。駐宜昌日軍被完全包圍,瀕臨全軍覆沒,于是孤注一擲,向圍攻的中國軍隊發射包括芥子氣在內的大量毒氣彈,才保住了占地不失。

證據結結實實地握在莫羅的手里。然而他又是空忙活了一場,他起訴的愿望又被壓制了:對化學戰也不予追究。檢察方面不起訴,法庭便無法審理。

麥克阿瑟即使坐在馬桶上,也牢牢地掌控著一切。他之所以不主張對化學戰與細菌戰的戰犯追究罪責,是因為他有兩個顧慮和一個企圖。

其一,1925年訂立的關于禁止使用毒氣和細菌武器的《日內瓦國際公約》,日本雖簽字了,但卻未予以批準,而美國同樣沒有批準,如此要是在法庭上饒起舌來,沒準會招惹不少麻煩。

其二,美國在日本的土地上扔了兩顆原子彈,同樣是底氣虛的事。當年日本政府就提出抗議,說原子彈的殘酷性遠遠地超過了毒氣武器;在法庭上,東條英機就利用了這一點,反駁了法官有關毒氣武器的審訊。

其三,美軍一直把研制和實驗細菌武器與化學武器作為一個優先任務,日軍耗費了巨額資金和無數生命,在這方面取得了領先的成果,美國只需勾銷戰犯的罪狀,便可以空手籌碼在袖子里頭做成交易,獲得罪惡的研制成果,來充實自己的武庫。

這第三點才是最重要的。早在1943年,日軍下級軍官伊藤在九江地區誤入中國軍隊防區,被抓獲后供出日軍研制和使用細菌武器的一些情況。戰區的蘇聯顧問組馬上要求與伊藤見面,通過雙重翻譯,詢問了伊藤。重慶美國顧問團得到情報后,立即派來三名美國顧問,自帶三名美籍日僑作為翻譯,與伊藤秘密交談達兩周之久,了解日軍細菌武器的詳情。

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遺址所在地的大門口

這就如同一群強盜乘著月黑風高殺人越貨,聚集了大量沾著血腥的金銀珠寶,密藏了起來。結果另一撥子強人占了寨子,并以壓寨夫人作人質,要么交出金銀珠寶,要么殺了壓寨夫人。當然,我得一筆逆財,你揀一條小命,這實在是一件兩全齊美的事。細菌武器對美國來說,無疑比金銀珠寶還要貴重。

白白地獲取日本的細菌武器,確實不知要使美國省下多少力氣。

日本為研制細菌武器,投入了巨額資金和大量人力物力,用盡了滅絕人性的手段。

日軍最初的細菌研究機構,是1932年設立于日本陸軍軍醫學校的“防疫研究室”。次年,考慮到需用大量活人進行試驗,經參謀本部批準,在中國哈爾濱南崗地區成立了細菌研究所,它是保密的,對外稱之為“加茂部隊”,此后還用過多種假代名稱。1936年,根據天皇的敕令,以原有的研究機構為基礎,在中國長春和哈爾濱建立了兩個強大的細菌基地,后又在南京和廣州建立了細菌部隊。

這其中最重要、規模最大的就是石井四郎的“東鄉部隊”。

“東鄉部隊”位于哈爾濱東南約20公里處的平房鎮。在五公里長的圍墻里,中央聳立著一座異常高大的四方形的樓房,它周身鑲嵌的瓷磚閃耀著白色的光輝。它的東邊有一座直插云霄的煙囪,整日制造著滾滾烏云。煙囪的外側是一個機場。中央大樓的西面,并列著一片白色的像醫院似的建筑物、倉庫、公寓式的宿舍。到處都彌漫著石炭酸的氣味,陽光像魚鱗的反光一樣幽晦,來往的人們靜無聲息,臉上包裹著嚴密的鐵絲網。不時一聲聲慘聲叫劃破寂靜,使這里更像是一座陰森恐怖的殺人魔窟。

1941年,“東鄉部隊”改稱為“關東軍第731部隊”,工作人員增至3000人。

石井四郎是這里的魔王。從一開始,他就一直是研制細菌武器的核心人物。

石井四郎1892年出生于千葉縣一家大地主家庭。從小聰敏過人,且有一股堅韌的鉆研精神。1919年考入京都帝國大學醫學院,由于學習成績出類拔萃,校長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做妻子。此后他專事研究細菌學、血清學、防疫學和病理學,對一戰中的毒氣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而萌發了制造細菌武器并用于戰爭的野心。

日本法西斯的需要和支持,使他的研究得到了肥沃的土壤和雨水豐沛的季節,也使他的研制手段殘酷到了極致。

他身穿草綠色的連衣褲工作服,外面套一件白色的防疫大褂,戴著口罩、膠皮手套和帽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向地下室走去。這是一條陰森可怕的走廊。為防止蚊子蒼蠅類昆蟲飛進來,頂棚、護墻板和窗戶上都涂滿了血液般的大紅色,使得這里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石井四郎推開地下室重重的鐵門,一聲凄厲的叫聲迎面刺來。這是“木頭”發出的慘叫聲。石井四郎把用來做實驗的活人叫作“馬路大”,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木頭”。

一個“木頭”被綁在像是涂了瀝青的墨黑色鐵床上,他掙扎著,約摸十二三歲。幾個身穿防毒服的冷血怪獸死死地按住他。他們沒有給他打麻藥,就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開了他的腹腔。孩子呻吟著昏死過去,他的腸、胰腺、肝、腎、胃等內臟被一一取了出來,放進了裝有福爾馬林液的玻璃容器中,在不停地抽動。接著,刀子從小孩的耳朵到鼻子橫著切了一刀,撕開了頭皮,又用鋸子鋸開頭蓋骨,取出了腦子。刀子又把大腿根上的皮肉切開一圈,剝開的皮肉往外卷起,刀子一氣切下去,鮮血泉水般地涌流出來??┲┲?,大腿骨一下被鋸子截斷了,落到水泥地上,濺起汪在地上的血水。鋸子又殺進了左臂……

新鮮的標本被送到了陳列室。石井四郎跟了進去。陳列室是個四壁粉刷得煞白刺眼的大房間,貼墻擺著一排三層的擱架,上面放滿了高60厘米、直徑約45厘米的玻璃容器。泡在福爾馬林里的人頭,有的裂開一道大口子,像個石榴;有的被軍刀從當頂劈到耳根,分成兩半;有的額面骨被炸彈炸出個大窟窿;有的帶著紅、青、黑色的斑點……這些男女老少,中國人、蘇聯人及蒙古人的人頭,眼睛有的閉著,有的怒氣沖沖地暴張著充滿血絲,散亂的頭發向上漂起,不住地晃動。

“干得挺漂亮!”石井四郎瞇縫著雙眼,滿意地點點頭。

在他的指導下,這里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著五花八門的殘酷絕倫的實驗:

往一個漢子身上注射鼠疫菌,然后把他推進透明的隔離室,觀察病變的過程。數小時后,“木頭”痛苦地死去。他的腋下和兩股之間的淋巴腺腫得非常厲害,前胸和面部因為皮下出血而完全變成了黑紫色,其余部分的皮膚呈現出暗淡的粉紅色。

把傷寒菌沖入甜水、注進西瓜,分給一群男女老少吃下去,從“木頭”染病的情況來測試細菌的濃度和繁殖的效果。將母女兩人關進透明的毒氣實驗倉里,放進毒氣,以測試毒氣致命的速度。4歲的女兒突然從母親的懷中抬起頭,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驚恐地向四周張望。母親拼命地抱緊女兒,像是要保護她。不久,她們便全身痙攣著死去。

為了確定人體各種器官在高氣壓中忍耐的限度,一個青年被塞進了真空環境實驗倉。他赤裸地站在里面,抽氣機開動后,倉內的空氣漸漸抽盡,他張大嘴拼命呼吸,雙手拼命抓自己的前胸,血淌了下來。他的眼珠暴突出來,痛苦地倒了下去。

在一個冰天雪地的夜晚,把12名中國人和1名蘇聯人押到室外,用刺刀逼著將雙手插進冷水桶,又提到水面上凍僵,再把他們押到室內敷藥“治療”,不能治的手指就用剪刀剪去。再凍傷,再“治療”,以進行冷凍實驗,直到鋸掉四肢人氣絕。

天下之罪大惡極——731魔頭石井四郎

為了實驗細菌炸彈的效果,把10名中國人綁在彼此間隔5米的柱子上,用飛機投擲“石井式”瓷殼細菌炸彈,彈片扎進了他們的身體,使他們染上無可救治的炭疽菌疫。

將一批中國人押入坦克和裝甲車內,用火焰噴射器噴射,看達到什么程度能把人燒死,以進行火焰噴射器殺傷力的實驗。有時還讓“木頭”分別穿上厚棉衣、普通軍服及赤裸著身子,分組排成10人,用三八大蓋槍瞄準排頭開火,記錄下步槍的穿透性能。

這些滅絕人性的冷血家伙還拿活人進行人、馬、猴之間的血液交換實驗;在婦女身上進行梅毒實驗,把人頭往下吊起來進行倒懸實驗;把人憋死的空氣靜脈注射實驗;把人烤干的干燥實驗;電擊實驗,把人燒成一攤焦炭……

只有魔鬼才有這樣的想象力,也只有魔鬼才能有如此堅強的神經。

那座插入云霄的煙囪整日冒著滾滾黑煙。那是焚尸場的煙囪,每天都有被折磨死的人運往那里,澆上汽油,燒成煙霧和灰燼,連一塊骨頭渣都不剩。被燒掉的“木頭”每年約有五六百人,累計起來至少有3000人。

石井四郎的事業飛速發展,細菌的生產能力大大提高,戰敗前夕,每個生產周期至少能生產三萬萬億個細菌。731部隊的細菌儲蓄量,足以毀滅全人類。如果真的使用了細菌武器,我們這個星球將會是個什么樣子呢?也許真像一些恐怖片的創作者們想象的那樣:空空蕩蕩的大街上偶爾出現幾個人,轉眼間他們又出現在一個隧洞里。他們臉上閃爍著與生由來的驚恐,長著的疤痢流著黑稠的膿血。一個小伙子渴得實在忍不住了,他在一條水溝旁蹲下去,掬水湊到唇邊,就在這一剎那,他神經質地怔住了:像鐵一樣閃著藍光的水從他的指縫間漏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水溝里,聲音越來越響,仿佛預示著什么災難要臨,黑暗中的人們睜大了眼睛……

正在這時戰敗像閃電一樣來臨了。如同德國法西斯研制的“雷特”式戰機一樣,這些毀滅性的武器沒有來得及大規模使用。逃跑之前,為了毀掉證據,石井四郎指揮731部隊進行了最后的屠殺和破壞。他們用卡車把千具人體標本扔進了松花江;焚燒了不便攜帶的實驗材料;銷毀了細菌培養器、冷凍設備、顯微鏡、化學天秤、陶制細菌炸彈;用炸藥和重油把所有的建筑物炸成一片廢墟。

731部隊用毒藥和機槍射殺了最后的300余名“木頭”。已死與未死的“木頭”被拋進事先挖好的八個大坑,澆上汽油焚尸。燃燒的尸體滋滋地響著散發出異樣的臭味?;鹣绾?,又將燒掉一半的人臉、半生不熟的肉塊、七零八落的骨頭、糜爛不堪的腑臟扒出來,扔進粉碎機攪成粉末,拌進浸濕的石灰和動物殘骸,用卡車拉到草原上,拋進積存著雨水的洼地。石井四郎要毀滅一切證據,甚至給731部隊的每個成員配備了一小瓶氰酸鉀,讓他們在迫不得已時毀掉自己。

天下之罪大惡極,莫過于此!

對石井四郎及731部隊滅絕人性的罪行,檢察方面已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但都被沉重的鐵蓋死死地壓住了。

起訴書沒有涉及,莫羅法官的始訟詞也沒有涉及。但陳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莫羅更是不知其由地突然回國了。在莫羅回國后不久,法庭上出現了出人意料的場面。也許是對免究細菌部隊罪行的做法心懷不滿,美國法官薩頓出示了中國提供的有關細菌部隊的證據,他曾與莫羅一起到中國搞過調查。

薩頓念道:“敵方的多摩部隊將被俘的我國人民帶入醫院實驗室,向他們的身體內注射各種有毒細菌,試驗其反應。由于該部隊是最秘密的機構,所以無法弄清死者的確切數字。仁者為醫學實驗犧牲貓犬尚不忍,何況將我被俘同胞用于實驗。我同胞還不如貓犬,其何哀哉!總而言之,敵人的殘暴盡兇惡無道之極……”

聞者大驚。薩頓沒念完,即被韋伯審判長打斷。韋伯說:“你打算繼續出示關于毒液反應的證據嗎?這可是聞所未聞的新鮮事。這個問題就說到這里吧?!被蛟S起訴中沒有這方面的內容,韋伯缺乏對細菌部隊的了解;或許由于別的什么原因,他阻止了薩頓。而薩頓竟也就很輕松地說:“我并沒有為此事出示更多證據的意思?!贝撕髾z察方面再也沒提起過細菌部隊的問題。

蘇聯紅軍在中國東北抓獲了部分731部隊成員。根據掌握的材料,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審判日本甲級戰犯期間,要求將石井四郎作為甲級戰犯審判,但是遭到美國的反對與拒絕。美國決心庇護到底。1947年9月8日,美國國務院給麥克阿瑟回復密電稱:“美國當局從美國安全保障的立場出發,不追究石井及同伙的戰犯責任。日本的細菌戰經驗,對美國的細菌研究計劃具有重要價值。第731部隊的細菌戰資料對于美國國家安全保障上的價值,遠比利用它追究石井等人的戰犯罪重要?!?/p>

在麥克阿瑟的庇護下,石井四郎等人不僅逃脫了懲罰,而且搖身一變成了美國軍官,在細菌研究的發源地、原陸軍軍醫學校舊址又掛起了“東京營養研究所”的牌子,繼續干起了罪惡的勾當。這回可是為美國人干的。

美國政府沒有說錯,石井四郎的確具有重要的價值。1952年初,美軍在朝鮮和中國東北使用了細菌武器。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中國政府向美國政府提出了強烈的抗議,并進一步揭露:“美帝國主義為了準備這種滅絕人性的滔天罪行,早就與朝中人民的死敵日本帝國主義占領中國時期進行細菌戰的大戰犯石井四郎、若松次郎和北野政次等勾結。這三大戰犯,最近奉美國侵略軍總司令李奇微總部之命,從東京到達了朝鮮,準備以朝中人民部隊的被俘人員作為細菌實驗的對象。美帝國主義這種滔天罪行,是他們侵略戰爭政策的更露骨的表現?!?/p>

美國就是這樣由法官變成了被告方。

細菌戰魔頭石井四郎逃脫了審判。他1959年死于癌癥。

責任編輯/斯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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