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正法”即有意栽惡

魏松根

說到司法，每個人都會想起英國培根在《論司法》中的那句名言：“一次不公的裁決比多次不平的舉動為禍尤烈。因為這些不平的舉動不過弄臟了水流，而不公的裁決則把水源敗壞了?！睂τ诘谝痪?，國內還有一種意譯比原文更為強烈：一次不公正的裁決勝過十次犯罪。這句話警示司法體系中的每一個人，不公正的裁決將極大影響司法機關的形象和公信力，動搖法治的基礎，影響社會的穩定。

比培根這句話更加警醒的是法國摩萊里在《自然法典》中的另一句話：“我已經發現，混亂和一切禍害的根源、原因和發展都與各種社會的腐敗的法制有關?！逼鋵?，在中國也有類似的名言，關漢卿在戲劇《竇娥冤》中借竇娥之口說出自己悲劇的根源：“這都是官吏們無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難言！”不可否認，現實社會中，許多人情案、關系案、金錢案等腐敗案件歸根結底就是某些公職人員“無心正法”。

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借助種種方式揭露腐敗，打擊腐敗，也是鞏固司法制度，促進公職人員思想提升的良好方式。韓國電影《惡意編年史》就是這樣一部作品。自2015年5月上映以來，一舉奪得票房冠軍，好評如潮。借助電影的方式，展現主人公的心路歷程，揭示司法體系的某些腐敗，警醒世人，無疑是成功的。

故事從一名孩子仇恨的目光開始，最后以一個成年警察的懺悔結束。

主人公特別搜查隊班長崔昌植（由孫賢周扮演）獲得總統表彰晉升在即，慶祝晚會后遭到一名假冒出租車司機殺手的劫持，在與殺手的簡捷對話中，可以窺出這次刺殺的端倪：警察收受金錢卻不放人，因此被人雇兇刺殺。被殺手罵為“寄生蟲”崔昌植并非草包一個，在與殺手的搏斗中反手將殺手殺掉。成功的“正當防衛”并沒讓他感到輕松，因為害怕升遷惹上麻煩，他選擇利用自己專業知識毀掉現場的辦法。不料，第二天“殺手”的尸體卻被懸掛在警察署前的吊塔上，公然向警察宣戰，一時間輿論嘩然。警察署長在新聞發布會聲稱要“賭上警察的名譽”，務必破案，而破案的負責人就是崔昌植。

心情復雜的崔昌植一方面“積極”破案，一方面想方設法銷毀對他不利的證據。主人公的扮演者孫賢周在許多電視劇中如《松藥店的兒子們》扮演著忠厚老實人的角色，而此刻，同樣看上去“忠厚老實”的臉上則閃爍著陰晴不定的光芒。每當案情出現對他不利的瞬間，這種陰晴不定就借助他的雙眼流露出來。他獨自追上吊尸嫌疑人后，這種陰晴不定閃爍得更加強烈，最后他偏向了“陰”，為了自保他開槍打死了嫌疑人李正勛。警察署長李鎮亨一方面責備崔昌植濫用警械，一方面明確表示只要“不落話柄”，“李正勛（犯罪嫌疑人）這個家伙他是死是活，我并不關心”（赤裸裸地無心正法?。?，后來DNA比對證明李正勛不是兇手，但這位警察署長居然準備“溝通”鑒定部門，命令崔昌植重新偽造DNA檢查結果，以求把案件“了結”。顯然，警察署長“無心正法”，只求“結案”。

故事另一個主角刑警東宰，無父無母，一直受到班長崔昌植的關心照顧。在他眼中，崔昌植是令人尊敬的兄長、上級。他在出租車上發現了慶祝晚宴上他送給崔昌植的領帶夾，他沒有說出，而是悄悄地藏了起來。后來他還發現崔昌植偷取了關鍵的監控影像等問題，同樣秘而不宣。他的臉上也閃爍著陰晴不定，顯示著內心的掙扎。最后他還是悄悄向崔昌植說出了自己發現的一切，等待崔昌植的抉擇。

矛盾掙扎中的崔昌植決心尋找真相，他發現曾經的隊友先后被殺，都與十五年前一個投毒案相關聯。十五年前，崔昌植剛剛進入警隊，一家賭場發生投毒案，十二名食客被毒死。在時任警隊隊長李鎮亨“就算偽造一個犯人，也要帶到我面前來”督導下，最后警察把嫌疑人鎖定在殘疾人金范秀身上。警察推定作為殘疾人金范秀，常常在賭場受到不公平待遇，甚至常常拿不到工錢，因此投毒殺死了十二名?？?。金范秀的十來歲的兒子對警察說自己是投毒者，但警察并未采信，最后法院對金范秀定罪判為死刑。

就在崔昌植逐步接近真相的時候，犯罪嫌疑人金鎮奎來到警署投案“自首”了。金鎮奎曾經是演員，吸毒，開著一家餐館。審訊室內，金鎮奎要求關掉對外廣播單獨與崔昌植對話，警察署長答應了。對話時，金鎮奎聲稱自己就是金范秀的兒子，握有崔昌植殺死人時的錄像，赤裸裸要求崔昌植殺掉警察署長李鎮亨，為自己的父親報仇。崔昌植不敢答應金鎮奎的要求，也不敢說出真相，只能說金鎮奎不是兇手。金鎮奎被放出來之后，利用汽車炸彈殺死了警察署長李鎮亨。

但故事并沒以此結局。刑警東宰才是金范秀的兒子，而金鎮奎不過是東宰的好友，這些案件都是東宰一手策劃的，他最后制造陷阱，讓崔昌植在自己的兒子面前被捕，就是責備警察們的無心正法。十五年前投毒案件的兇手就是東宰，他在賭場尋找父親時無意看到父親被人肆意毒打的場面，為了替父親報仇十多歲的他投了毒，而他父親為了保護他自首，警察們偽造證據結案。說出真相后，東宰開槍自殺，留下崔昌植無盡悔恨。雖然故事的結局有些故弄玄虛，但故事的主題依舊十分深刻。

主人公崔昌植并不是一個十足惡人，他曾經追求正義被母校樹為范本，但作為司法戰線的一員，漸漸被腐敗同化，變得功利、麻木，開始接受金錢饋贈，同時還不忘將好處分給弟兄，享受“大哥”的待遇；慢慢地喪失了自我，為了晉升利用職權銷毀證據甚至殺掉嫌疑人。崔昌植的悲劇在于腐敗群體對個人的腐蝕，一個人身在其中，很難獨善其身。只有切除病灶，才能讓肌體更加健康。

而東宰的悲劇更多顯現的是社會悲劇。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貧富差距加大，社會矛盾不斷激化，人們心中的怒氣怨氣戾氣如果無法積極釋放，必然以暴力的方式呈現。一次不公的裁決就會成為一個導火索，引發惡性的沖突，造成社會的不安定。許多國家的騷亂就是這樣發生的。

直面丑陋是一種勇氣，直面罪惡更是一種力量?！稅阂饩幠晔贰窞槲覀兲峁┝艘粋€很好的范本。在中國，在“和諧”“正能量”的口號下，許多媒體漸漸失去了批判的力量。文藝作品不敢反映黑暗面，就很難寫出觸及靈魂的東西，也難以推動社會的進步。宣傳“和諧”“正能量”固然是一種積極策略，但回避社會矛盾掩蓋問題實質，同樣不利于和諧社會的建設。近些年，內地司法體制暴露出的一些錯案冤案，同樣是某些公職人員“無心正法”的結果。以陽光的姿態審視種種丑陋，才能讓我們的社會更加和諧健康。

影片信息

片名：罪惡的編年史（2015）

導演：白云學

編?。喊自茖W

主演：孫賢周/馬東錫/崔丹尼爾/樸瑞俊

類型：驚悚

制片國家/地區：韓國

語言：韓語

上映日期：2015-05-14（韓國）

片長：102分鐘

又名：惡意編年史 / The Chronicles of Evil [責編/程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