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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頭!》:讓劇本回到原創

2015-05-30 06:04蘭嵐
電視指南 2015年5期
關鍵詞:東岳老頭喜劇

蘭嵐

本著“市場先行”的原則,制片方往往會在某些時期內對某類題材、某種類型乃至某個風格的劇本有特定訴求,這就要求編劇根據特定訴求來進行劇本創作——而且,業已成了編劇最主流的創作模式。有業內人士稱,30年前國產劇是先有劇本再談其他,但現在情況完全反了,寫原創劇本的編劇尚不及1/20,劇本全都成了“命題作文”。制片方對市場既有成功案例的追崇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編劇閉門埋頭吭哧吭哧寫出的原創劇本并不一定受制片方待見,他要面對的是漫無止境的等待或妥協?!叭f一寫了沒人買呢,風險太大了”,抱著這樣的心理,絕大多數的編劇都會選擇“命題作文”。

從這個層面上講,勇于寫原創劇本的編劇都是木人石心,稱得上志堅行苦。因此,當《嘿,老頭!》以一種自成一格的面貌在“撞車”事故頻發的電視劇市場出現時,它能夠收獲的不僅僅是收視率和口碑,還有掌聲。

《嘿,老頭!》是編劇劉東岳和俞露5年前就開始悶頭創作的——在沒有人約,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出來的情況下。劉東岳和俞露是同班同學,也是夫妻、搭檔,雖然在編劇圈夫妻檔并不鮮見,比如李瀟和于淼、王瑩菲和周萌,但像劉東岳和俞露這樣各方面都互補的卻是不多。用俞露的話來說,他倆“一個北一個南,一個胖一個瘦,一個土一個洋,一個敢想一個敢為——是非常合適的相聲搭子”。這對“搭子”的取長補短相輔相成,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嘿,老頭!》的劇本品質,也正是因為他倆對原創劇本的堅持,使得《嘿,老頭!》并不依靠噱頭和狗血來吸引觀眾。

《嘿,老頭!》是2015年春天的暖心之作,我們也在這個春暖花開的時節專訪了劉東岳和俞露,同他們聊一聊創作中的那些事兒。

劉東岳,男,青年作者,創意人,編劇。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文學系。俞露,女,青年作者,創意人,編劇。中戲劇學院文學系編劇專業博士,后做了幾年大學講師。這對創意組合近年作品包括《趙匡胤》《藍色骨頭》及最近熱播的《嘿,老頭!》等。

每一種生活都有自己的柴米油鹽

Q:你們倆這么年輕,為什么會選擇寫一個有關阿爾茨海默癥的題材?

俞露:決定要和劉海皮爺倆一塊兒過日子,是在2010年。五年前,我們倆一個快30歲了,一個則爬過了30好幾,當滿電視都是婆婆媳婦妯娌孫子的時候,我們卻磨刀霍霍,一心想寫一個不那么虛無縹緲的“年輕人的生活劇”。想來想去,便最早想出了主人公劉海皮,想出了父與子,想出了求之而不得的戀愛,然后我們再去尋找能推動故事發展的矛盾沖突。阿爾茨海默癥是一種比較常見的疾病,會在患者和家人之間制造很多矛盾,而且得了這種病后,老人會越來越像孩子,親子的關系會發生倒置,正好符合劇本創作的要求。再然后,我們一跺腳,就把海皮丟進了這樣一個困境——一個30歲出頭的年輕人,一事無成一塌糊涂,落荒而逃回了已經不是故鄉的故鄉,一扭頭竟發現曾和自己為敵的爹,突然得了老年癡呆,不認識自己了……這一次,當兒子的成了爸爸,當爸爸的成了兒子,一起面對人生百態,面對求之不得的姑娘,面對求之不得的一切——在老頭生命的最后時光里,一切重新開始。

Q:阿爾茨海默癥、一事無成、求之而不得,這難道不該是個苦情戲碼嗎?為什么最后選擇了以一個喜劇的面貌將它們呈現出來?

俞露:我們把它做成了一個喜劇,就像左撇子右撇子一樣理所應當。我們在寫創作心得的時候也說過,我們之所以熱愛喜劇,本質上和我們對世界的看法有關系:我們認為大多數的事情,最后都可以歸到喜劇的行列去。喜劇不是一個人滑跤跌倒,不是他把襪子套到頭上,而是因為對生活的超然態度而生出的一種幽默感。但是喜劇不意味著你就不會掉眼淚,我們這個戲其實也挺催淚的。不過淚水不只代表悲傷,心里覺得通了,被觸摸到了,人既會笑出來,也會流淚的。喜劇是一張奇特的網,幾乎網羅了一切更復雜的感受:懷疑、戲謔、諷刺……甚至包括淚水?!跋矂∈亲顕烂C的,喜劇是最豐富的”,可當“喜劇”的標簽被濫用的時候,國內的影視劇又缺乏高質量的喜劇作品。

Q:“婆婆媳婦小姑子”的“家長里短”難道不夠“接地氣”,和年輕人的生活無關嗎?

劉東岳:每一種生活都有自己的柴米油鹽,就我們看來,年輕觀眾生活里的困境太多,但寫給他們的現實主義作品太少。我們寫這個戲的初衷是接中國年輕觀眾的“地氣”,就寫他們的現實生活、現實心態,就真的有一個劉海皮,不做作,不浮夸,就這么說話,就這么面對生活的高高低低。人人心里都住著個海皮,我們想叫大家覺得,不管今夕何夕,在你面對困境的時候,甚至看起來糟得不能再糟的時候,你心里那個海皮陪著你笑了——你并不孤獨。

Q:那你們是怎么定義“年輕人的生活劇”的?

俞露:“年輕人的生活劇”這個標簽是我們倆的一個原創。我們對它的定義很簡單:第一,和傳統的“婆婆媳婦小姑子”的家庭倫理生活劇不同,它表現的是以70后、80后為主的這一年輕群體的生活,不僅接現實地氣,更要接他們的心靈和情感地氣;第二,和傳統的青春偶像劇不同,它不狗血不夸張,不是虛無縹緲的王子公主,是生活;第三,絕對是中國的,不是韓劇,韓國人做不來;第四,我們的觀眾群體除了傳統收視群體之外,還包括以互聯網時代之后的70后、80后、90后群體,也就是我們的觀演關系發生了改變——我們重視互聯網、APP人群。

Q:你倆是如何收集相關素材的?畢竟你們都還很年輕,生活閱歷有限。

俞露:其實也不年輕了,不過我們會盡量保持年輕。素材對于原創確實很重要。我們對這部劇里的年輕人——劉海皮,易爽,老賊,狗子,鳳姐,方子……都很熟悉,不光熟悉他們的外部世界,還熟悉他們的精神世界。至于老頭,主要就是關于阿爾茨海默癥的素材,其實劉東岳的爺爺在世時就是這個病,患了七八年,其他相關素材我們也一直在搜集整理。

劉東岳:這里還要說到,因為寫了阿爾茨海默癥,我們希望傳遞給大家的,對于這個病癥的關心越來越多,有人甚至把我們當成該病的專家,來問很多問題。其實我們作為創作者,肯定是不能取代醫學專家的角色的,我們只是素材的掌握者,屬于自學成才,而且還要加工。

俞露:至于其他作品都要搜集素材的問題,我們覺得這是每一個作者都會面對的一件事,而無論年齡大小。畢竟無論生活閱歷如何豐富,總有不能到達、不能體驗的地方。就像我們說知識和智慧的區別一樣,素材,不僅是干巴巴地堆積知識,更應該是提煉過的智慧——那心靈的感悟、情感的觸摸,設身處地的思考和體會,其實才是搜集素材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文藝和真實,是并行不悖的

Q:《嘿,老頭!》這部劇最難能可貴的是既文藝又真實的風格,這種風格是在創作之初就定下的嗎?是如何駕馭的?

俞露:文藝嗎?其實從最開始到現在,我們都沒想過有意把它寫成一種什么風格,而是一提筆,就是這樣一個路子。很多的與眾不同,既來自于本身的設計,也來自于創作者是什么樣的人,追求什么。因為我們的焦點是做“作品”,那就和手工藝比較像,就跟燒一個藝術品一樣,燒出來就那么一件,不是復制一大堆,那它本身就肯定飽含著一種風格,好壞先不論,總之是這件東西就你們能做,做出來大家不僅喜歡,還有辨識度,不是那種跟風的東西——這算是我們的一點兒小追求。我們覺得,風格其實和品質有關,而不是說這件事情我傾注了很多心血,簡直要被折騰死了,就是“良心品質”。真正的良心品質的關鍵是:不認苦勞,主要認功勞,那么用心做出真的有風格的東西,做出有口碑的東西,才算是品質的要害。

至于文藝和真實,其實恰好是并行不悖的。文藝這個詞最近有點被“妖魔化”,文藝肯定不是虛無縹緲,如果一定要做個小注腳,那其實是一種對生活(真實)的感情,熱愛生活,熱愛人生,然后才會具有一些心靈上的發現精神。發現什么?發現情趣,發現真實之中、真實之上的另一些東西,還有,發現情感,發現詩意。

劉東岳:補充一點,我覺得文藝和文藝之間也是不同的,是不可復制的。文藝不是一個標簽,一貼上去那就是怎樣的一個路子。比如我們這個《嘿,老頭!》,它就是一個輕喜劇。文藝就不能是喜劇了?肯定不能這么說。所以“文藝”肯定不是一個標簽。

Q:在創作這樣一部劇的過程中會遇到什么樣的問題?

劉東岳:作為原創,本子是我們自己頂著一股勁兒寫下來的,沒人約,也沒管能不能拍。這樣的創作方式當然有好有壞。好處是足夠真誠,足夠有空間和時間去閃轉騰挪,去設計,去風格洋溢,甚至是去享受彼此相互拍桌子,吵得雞飛狗跳的過程——當你覺得干不下去大不了不干了的時候,往往反倒都干下去了。壞處是它已經成型了,風格特點又特別顯著,作為囫圇的親生兒子,我們又特別愛他。導演接手二度創作的時候,有的動,有的不動,怎么加分,就有個和原劇本的對話問題。

Q:能否描述一下二度創作的時候是如何“對話”的?

俞露:不是知心人,是絕不會通過一個劇本而坐在一起的。至于一度創作和二度創作的協作問題,這次有一個很大的心得:演員其實是溝通劇本和導演之間融合的關鍵因素。海皮是我們這個戲的靈魂人物,他的定位,其實就是這部劇的核心。楊亞洲導演對這部戲全情投入,就人物問題和我們之前反反復復溝通了很久。說句實話,拍攝第一天劉東岳在現場,看到黃磊老師和李雪健老師的對手戲一出來,房契一撕完,豁然一下子,導演、編劇和主演的心,才是真的心心相印了。沒有好演員,之前闡述得再熱火朝天,也可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們認為,溝通主創之間的最重要因素,就是從紙面上到活起來的角色。這部戲,我們的海皮,老頭,還有易爽,他們一旦在人物塑造上對了,乾坤就定下了,整個劇本就被立起來了——我們的本子是條燈芯,他們是點亮這條燈芯的火。

Q:劇中人物的臺詞屢曝金句,這在國產電視劇中鮮見,也是被很多觀眾認可的地方,那些出彩兒的臺詞都是怎么寫出來的?

俞露:這一點,劉東岳同志居功至偉。這些臺詞,看起來很有趣,很流暢,甚至最開始有人接到劇本說,一場戲四五頁紙,叫人害怕,太長了。但結果拿過來一讀,嘩嘩嘩就讀下去了。因為臺詞好玩,有層次,又有變化,又行云流水。

劉東岳:其實看著自然的東西,做起來最費功夫。寫的時候為了找語感,特別是不同人物之間的語感,就要花很長時間,然后一句一句琢磨,一句一句寫。就是不想寫出很“水”、很沒意思的臺詞來。也有人說,這些臺詞很“貧”。我們有一點不同意見。這些臺詞不是單純地抖機靈、耍貧嘴,不是為了熱鬧,它們底下得有內容。比如,第一集開頭,易爽(海皮喜歡的姑娘,宋佳飾)第二天要走了,兩個人喝了酒,海皮在那兒貧,表面上聽起來繁花似錦,好玩,熱鬧,但細琢磨就能體味出底下還有一層求之而不得的孤獨況味。一個失敗者對于自己的未來,多多少少有點恍然的東西,但是海皮不愿意在表面上愁,不然就沒意思了,那個不是他。所以臺詞不是語言本身,是人物。不是為了說話而說話,而是關乎于一個人物性格、心靈和情感的一種東西。海皮的“貧”,是來自于人物的貧。如果沒有人物,那就是在說相聲,不是戲。

俞露:幸好這一點上,劉東岳是我們兩個人里非常具有天賦的。但有趣的是,在生活里,他是個話不多,哪怕說起話來,也比我要正兒八經很多的人。

作品不可取代的未必是技術

Q:兩人在劇本創作中具體是如何分工的?

俞露:我們的創作分工也是邊打邊磨出來的,劉東岳的喜劇才華在這部劇中居功至偉,而我就像是定海神針。劉東岳負責把水攪渾,攪出個天女散花的可能性來,而我則是清道夫,多渾的水,也能叫魚缸保持干凈。

Q:作為典型性學院派,在具體的創作過程中是怎樣把“學問”轉化為“生產力”的?

劉東岳:我們雙雙出身典型性學院派,俞露同志甚至在中戲文學系待了十年,還教了幾年書,按道理講,應該大談技術。但這個問題和我們的觀念有關:我們覺得技術是有底子、出手就有的東西,就跟畫畫似的。但是有的作品,不可取代、夫復何求的未必是技術,而是其背后的靈魂。所以我們更愿意回到創意本源、回到作者的身份上來做作品。其實創作是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如果原創,那就更加地從無到有。把海皮、老頭、易爽等等人物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我們覺得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如果非要回憶創作過程,我們肯定不去憶苦思甜。為什么呢?一是因為甜頭還遠得很;二是我們就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人人都在吃苦受累,很多年輕人都有挨窮受餓的迷茫日子,那很正常,而且我們在做的是真正喜歡的事。所以,我們把一些想和年輕觀眾聊聊的真心話放在了海皮的身上:年輕人對生活要有態度,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往前走。

Q:《嘿,老頭!》的收視與口碑俱佳,這樣的成績是你們意料中的嗎?

俞露:沒有意料到,但我們是盡力了。有楊亞洲導演,有黃磊老師、李雪健老師、宋佳老師在那兒,還有華錄百納,我們的運氣真的很好。這句話可能很多人都會說,成了,就說真的是運氣好。我們想說的是,在創作的時候,我們肯定是盡力了,可能也是因為我們盡力了,劇本能讓楊亞洲導演一眼看上,能讓黃磊老師不僅來演男一,還帶著錢來,直接當了制片人,還能請動德高望重的李雪健老師,打動貌美如花演技如火如荼的小宋佳老師,招來華錄百納那么強的團隊。

劉東岳:其實在創作的時候,這些后來的運氣,我們是一點點也感應不到的。但是現在看起來,我們的這個影視行業,越是一流的專業人士,越是對于好作品有著高度的敏感和熱烈的歡迎。

Q: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創作方向?

俞露:我們的行業需要好作品、好項目,絕不是一句空話。所以下一步,我們還會堅持創意之路,堅持品質之路。至于心態上,其實對于作者來說,喧囂不多,我們倆又是那種神經比較大條、自動清零的人,下一步其實就是從零做起。至于創作方向上,我們的風格化肯定還是會堅持下去,因為我們擅長做這樣的年輕人的生活劇,擅長做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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