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跑那么快，丟了什么？

王諍

作為內地賀歲檔的開創者，馮小剛將在2015年的新年檔回歸大銀幕。只是這一次，不是作為導演，而是作為演員，在管虎導演的《老炮兒》中出演男一號，六爺。作為中國輿論場的話題人物，盡管之前沒少卷入是非，但馮小剛此次出演“老炮兒”卻委實賺足了公眾的期待，而一尊沉甸甸的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的獎杯，也足見管虎挑演員的眼力勁兒。

接受本刊專訪時，管虎話里話外絲毫不掩飾對這一人物的欣賞，“我們喝酒的時候老說，我最喜歡的還是春秋戰國那時候，雖然我沒去過但我看了很多書。他們那個時候的人重義輕生，他們身上有狗的忠誠有馬的狂烈。中國人身上是有這樣的血性的但是越來越少?！彼踔敛粦動谄拾鬃约?，“我現在變得就像二十年前自己最不喜歡的那類人了，掙上錢了，對朋友不是那么仗義了，對父母也沒有以前那么孝順了?！痹谒磥碇砸阢y幕上塑造這樣一個人物不是要對抗什么，因為六爺的時代終究已經過去，“他注定要失敗。只是這三十年中國的變化在歐洲得三百年，就這么快，往前跑似的，不出事兒就見鬼了。出事兒第一件事就是社會底層的那幫人，一定是他們會出問題，會被遺忘，撞倒。我們選這些人來表現，不僅僅是一種疼惜，而是想問問你們，跑那么快，丟了什么？”

Q&A

Q：《老炮兒》是一部有著濃郁京城胡同文化的電影，據我所知你小時候就是生活在胡同中的，能不能回憶一些片段，有沒有投射進你此次的劇本創作？

A：我小時候住在帽兒胡同，寄養在鄰居家，天天在胡同里竄，很快樂，有種野孩子的感覺。但這種日子12歲就結束了，爸媽都平反后我們就都搬回北影廠了。所以你問我胡同文化，那之于我其實是種朦朧的印象，刮著漫天黃沙騎個自行車回家，然后胡同里簡單的人和事兒，有一些簡單的鄰里糾紛，主持正義的一些大哥大姐，叔叔阿姨……所有的人和事都是朦朦朧朧的一種印象，不是特別清晰。其實像電影也是這樣，它是記憶中的一種真實，它不是有個事兒有個人，那成紀錄片了。所以說等于我這個行業有可能營造出一種記憶中的真實給觀眾，是這么一過程。

至于說投射，因為我是從那個胡同出來，就會有一定感情。成長、上學、工作……這生活當中就想有機會能寫點這方面的事兒也挺好的。一直朦朦朧朧有這樣一個心思，然后正好，陰差陽錯的一個契機，那好那咱就做這件事兒吧。

Q：你和馮小剛在不同的場合都提到過此次創作《老炮兒》是想致意早前那些可以置換甚至忽略掉時代背景，依舊可以獨立存在于影史之中的著名人物，比如《本命年》里的姜文。你覺得塑造一個經典人物需要哪些著力點？

A：這其實是一個電影觀的問題。很多情節你可能都忘掉了，但那個人物卻讓你記憶猶新，我覺得這就是電影的價值。但這兩年類似這樣的電影越來越少了，我不說你也有感覺。反正最近還能讓我記得住的只有小武，賈樟柯那個。所以我有個小野心，也是為了考考自己的功夫，因為我沒法完全去應景，去期待大家獲得那種廉價的歡快。我的電影現在有點像是素描，要考功夫的。傳統敘事，接近傳統本體，這是非?？简灩Ψ虻?，它不是畢加索，它是素描。這個是我想做的，根上是想塑造一個人物。如果用野心來說，就是想在中國電影史上留下一個人物，六爺。

Q：你怎么找到或者說就認準馮小剛來演六爺呢？

A：首先，這沒法兒演。如果一個職業演員去塑造，在這樣一個風格里面，是塑造不了的，他連走路吃飯的樣子都不對。所以這不是演員能完成的事兒。其實沒有特細致的聊，因為這個特殊性在于，你想找一個江湖大佬，讓一個大導演來演本身挺天方夜譚的，之所以能成立是因為他特別喜歡這個劇本。他自己說六爺跟他特別有緣分，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所以他能答應這件事兒，他能拿捏這件事兒。在這個過程當中，從劇作到臺詞他都不存在問題，基本上都能完成了。進組三五天以后我覺得小剛導演基本上就進入到那個人物里邊了，他就好像沒有演這回事兒，就一直這么流暢地下來了。在組里，我們所有人都稱呼小剛導演為“六爺”。

Q：其實小剛導演這二十年沒少在影視作品中亮相，他也曾主演過《我是你爸爸》。

A：我不覺得他在《我是你爸爸》中有多么出色的表演，至于你說的那些配角，他自己都曾跟我說過那都是“胡椒面兒”，跟那兒耍寶幫別人賣錢呢。這是兩碼事兒。所以說你說他演過很多戲，我不認為他演過很多戲，我覺得這是他真正遇到的第一個戲。毋庸諱言，小剛導演是一個有自己江湖地位的人，我們能在一起合作把這事兒做成了，做好，說白了就叫明白人，你要合作就必須找明白人，就是他知道自己在干嘛，他用什么樣的態度去做這件事兒，把自己的性格帶出來，但這有一個前提就是我倆性情都特別相投，不管差多少歲都愛喝點兒小酒，特別愛交朋友，對朋友特別好，遇到不喜歡的事兒黑臉白臉反正都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