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絮閣》對《雷峰塔·水斗》影響的研究

王藝翰

（惠州學院中文系，廣東惠州 516007）

《長生殿·絮閣》對《雷峰塔·水斗》影響的研究

王藝翰

（惠州學院中文系，廣東惠州 516007）

《絮閣》和《水斗》從宮調上看，后者借鑒前者使用黃鐘宮及正工調；在曲牌運用上，兩者同樣使用南北合套【醉花陰】套曲，并且是對原北套【醉花陰】套曲及南套【畫眉序】套曲的重新刪改組合，同時在人物唱作分工，《水斗》和《絮閣》都同樣是主角唱北曲部分，其他配角唱南曲部分；從文本本身看，《水斗》的字詞、句式有很多與《絮閣》相似甚至一致，并且都使用蕭豪韻；在情節矛盾安排，兩者同樣是大矛盾附帶小矛盾；而戲劇舞臺結構上，《水斗》和《絮閣》都屬于群戲，兩者的人物站位也基本是三角形結構。由此可見，《雷峰塔·水斗》受到了《長生殿·絮閣》的影響。

絮閣；水斗；傳奇；影響

《絮閣》是洪昇《長生殿》的第十九出，對方成培《雷峰塔》第二十五出《水斗》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堕L生殿》是中國古典四大名劇之一，也是以“李楊”為題材的戲劇的巔峰，主要是謳歌了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生于雍正年間的劇作家方成培創作的《雷峰塔》同樣是中國十大古典悲劇之一，方成培的《雷峰塔》比起黃圖珌的《雷峰塔》新增加了《求草》、《夜話》、《端陽》、《水斗》、《斷橋》等幾出戲。豐富了“白蛇傳說”，奠定了“白蛇傳說”的基本故事藍本?！独追逅芬彩艿健堕L生殿》的影響。

一

《絮閣》是《長生殿》的一出，《長生殿》自創作以來，對清朝的文學界及戲曲界產生了重大的影響，這是《水斗》能借鑒《絮閣》的客觀原因之一?！堕L生殿》一問世，“一時梨園子弟傳相搬演”［1］。徐麟也指出 “—時朱門綺席，酒社歌樓，非此曲不奏，纏頭為之增價?！保?］《紅樓夢》第十一回和第十八回中提到的《彈詞》和《乞巧》都出自《長生殿》。由此可以看出，在清朝時期，《長生殿》就已經被廣泛搬演?！凹壹沂帐捌?，戶戶不提防”說明了清朝昆曲在普遍大眾中的流行程度，其中“不提防”即指《長生殿·彈詞》里的【一枝花】“不提防余年值亂離，逼拶得岐路遭窮敗……”可見當時洪昇《長生殿》的影響力之大，這也使得后世一些傳奇作者在創作傳奇作品時會借鑒《長生殿》，其中包括方成培《雷峰塔》中的《水斗》。

《長生殿》可以說是傳奇作品中的典范，在詞藻、故事結構、思想內涵等都有極高的造詣，因此也成為中國古典四大名劇之一。吳梅對洪昇及其《長生殿》有著極高的評價：

《長生殿》則集古今耐唱耐做之曲于一狀中，不獨生旦諸曲，出出可聽，即凈丑過脈各小曲，亦絲絲入扣，恰如分際……二百年來詞場不祧者，獨有稗畦而已。［3］187

《長生殿》并沒有過分遵循傳奇創作的程式性，而是有所變通，特別表現在南北合套的活用上，這也是《長生殿》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長生殿》在文學創作上比較規范，并取得成功，后世才會效法《長生殿》進行創作。吳梅在《顧曲麈談》中曾經提出今人填曲的做法：

今人填曲，率取舊本傳奇，如《西廂記》、《牡丹亭》、《桃花扇》數部作樣本?；蛉　堕L生殿》與《倚夝七種》者亦有之。余謂《牡丹亭》襯字太多，《桃花扇》平仄欠合，皆未便效法。必不得已，但學《長生殿》，尚無紕繆耳。［3］25

可見，在明清傳奇的創作上，效法《長生殿》是比較規范的做法，因此《水斗》效法《絮閣》也可以理解。

《絮閣》對《水斗》影響的問題，鄧紹基先生曾指出：“此出（指《絮閣》）采用南北合套，其格式曾為乾隆年間出現的《雷峰塔傳奇》中的《水斗》出襲用?！保?］李曉也指出：“如乾隆年間的《雷峰塔》第二十五出《水斗》完全模仿此套?！保?］但兩位均沒展開加以討論。

二

（一）宮調

《水斗》和《絮閣》在宮調上同樣使用黃鐘宮及正工調。宮調的含義歷朝歷代都各說紛紜，無一定論。明清傳奇中，宮調的作用更多是對曲牌的分類。而不同的曲牌是按照何種原則歸入相同宮調，大致上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聲情相近的曲牌歸入同種宮調，一種是笛色相近的曲牌歸入同種宮調。

其中第一種說法，元代芝庵在《唱論》中就概括了十七宮調的聲情特色。如果單從宮調聲情說來看，《水斗》和《絮閣》有著相似的聲情，《絮閣》中敘楊妃潑醋一事，主角楊妃執意不休；而《水斗》敘白云仙姑金山寺討要許宣不成，不肯善罷甘休。主角同樣糾纏不放，而“一旦產生共鳴，就會與環境和情境融為一體，形成統一和諧的局面”［6］而這兩個故事情節對應十七宮調的聲情，大致只有《唱論》中提到的“富貴纏綿”相近。劇作家通常先確定情節的感情基調，再選擇宮調，而后再選擇宮調對應的套曲，最后“運用敘述和抒情等表達方式來表現戲劇語言張力”［7］。雖然在明清傳奇的創作中，宮調的作用已經弱化，但是聲情的相似性也使得《水斗》可以和《絮閣》一樣使用黃鐘宮。

從宮調笛色說來看，曲學家吳梅在《顧曲麈談》中，將凡調和六調劃歸黃鐘宮。而正工調僅僅屬于雙調。但是，《雷峰塔·水斗》和《長生殿·絮閣》同樣使用黃鐘宮的【醉花陰】南北合套，同時又是正工調，這在明清傳奇中并不常見。由于南曲對于宮調與套數弱化程度更甚，所以現只將劉有恒《集粹曲譜》里收錄的運用南北合套【醉花陰】或北套【醉花陰】的幾出傳奇劇目進行對比：

表1　《集粹曲譜》中傳奇劇目運用南北合套【醉花陰】或北套【醉花陰】的調式對比①

麒麟閣·三擋　六調邯鄲記·法場　六調賜?！×{

由此表可以看出，傳奇劇目中運用南北合套【醉花陰】或北套【醉花陰】時多采用六調，而《水斗》像《絮閣》一樣使用正工調，這并非明清傳奇創作的普遍性?！端贰泛汀缎蹰w》都是以旦角為主角的劇目，在昆曲中，旦角常使用的調式并非正工調?！端趶]曲譜》中，收錄有旦角劇目21出，其中，使用小工調有13出，約占61.9%；使用六調有6出，約占28.6%；使用凡字調有5出，占23.81%；使用正工調有5出，占23.81%；使用尺字調有2出，占9.524%。而這21出旦角劇目中，僅使用一個調式的劇目有14出，其中單使用小工調有7出，占50%；單使用六調有4出，占28.571%；單使用凡字調有2出，占14.286%；單使用尺字調0出；單使用正工調僅《絮閣》一出，占7.143%。由《粟廬曲譜》可以看出，昆曲中，旦角劇目常使用的調式是小工調和六調。所以，《水斗》在調式上的特殊應用也明顯受到《絮閣》的影響。

（二）曲牌運用

所謂南北曲合套是“將南曲與北曲組合成一套曲， 以演唱故事”［8］?！端贰泛汀缎蹰w》同樣使用南北合套【醉花陰】套曲。這套曲實際是將北套【醉花陰】及南套【畫眉序】中的曲牌按照一南一北交叉排序形成的，再進行刪改。

北套【醉花陰】套曲的組合主要有以下五種：

①【醉花陰】—【喜遷鶯】—【出隊子】—【刮地風】—【四門子】—【古水仙子】—【尾聲】

②【醉花陰】—【喜遷鶯】—【刮地風】—【四門子】—【古水仙子】—【尾聲】

③【醉花陰】—【喜遷鶯】—【出隊子】—【刮地風】—【四門子】—【古水仙子】（少數聯套可以無尾）

④【醉花陰】—【喜遷鶯】—【出隊子】—【么篇】—【刮地風】—【四門子】—【古水仙子】

⑤【醉花陰】—【出隊子】—【么篇】—【尾聲】

對比得知，《水斗》和《絮閣》都是按照第①種組合將北套鑲入南北合套【醉花陰】套曲中。

南套【畫眉序】套曲的組合主要有以下兩種：

①【引】—【畫眉序】（四支）—【滴溜子】—【鮑老催】—【滴滴金】—【鮑老催】—【雙聲子】—【尾】

②【畫眉序】（四支）—【滴溜子】—【大和佛】（兩支）—【雙聲子】—【尾】

對比得知，《水斗》和《絮閣》中的南套【畫眉序】，都大致按照第①種組合，但是都刪除【引】，將【畫眉序】刪除兩支，去掉第一支【鮑老催】，去掉作用重復的【尾】。

這種套曲的組合方法并不是南北合套【醉花陰】套曲的絕對固定方法?，F將常見的使用南北合套【醉花陰】套曲的傳奇劇目及使用曲牌列表如下：

表2　常見的使用南北合套【醉花陰】套曲的傳奇劇目及使用曲牌

由上表可知，《水斗》和《絮閣》所使用的曲牌只有【北隨煞】和【北尾聲】不同，但依據《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隨煞】和【尾聲】同樣歸入黃鐘宮北曲的“尾聲”，兩者作用一致，故可認為《雷峰塔·水斗》和《長生殿·絮閣》所使用的曲牌近乎一致；而《雷峰塔·水斗》和《牡丹亭·圓駕》對比，后者多出了兩支南曲引子【點絳唇】。洪昇的曲牌處理，是對前人的傳奇創作模式的改造。對于《絮閣》的曲牌運用，合理流暢，抑揚得當，是對曲牌的成功處理，使得《絮閣》的曲牌組合多為后人所借鑒。

（三）人物安排及唱作分工

人物的安排上，《雷峰塔·水斗》和《長生殿·絮閣》都屬于群戲，并非一人擅場?！缎蹰w》中的角色有丑（高力士）、旦（楊娘娘）、生（唐明皇）、老旦（永新）、內侍；《水斗》的角色則有旦（白云仙姑）、貼（青兒）、外（法海）、生（許宣）、丑（慧澄）、雜/眾（眾神將、蟹蝦、龜蚌等）、凈（魁星）。群戲最大的特色就是各種角色分配均勻，各自都有唱作戲份。人物曲牌的安排上，《雷峰塔·水斗》和《長生殿·絮閣》所運用南北合套【醉花陰】套曲中的北曲部分承襲雜劇北套，即主角唱北曲，其他配角分唱南曲，但《水斗》在末尾處略作改動。

《長生殿·絮閣》出：

（旦）【醉花陰】—（丑）【畫眉序】—（旦）【喜遷鶯】—（生）【畫眉序】—（旦）【出隊子】—（生）【滴溜子】—（旦）【刮地風】—（丑）【滴滴金】—（旦）【四門子】—（老旦）【鮑老催】—（旦）【古水仙子】—（生）【雙聲子】—（旦）【北隨煞】

《雷峰塔·水斗》出：

（旦）【醉花陰】—（外）【畫眉序】—（旦）【喜遷鶯】—（外）【畫眉序】—（旦）【出隊子】—（外、眾合）【滴溜子】—（旦）【刮地風】—（外）【滴滴金】—（旦）【四門子】—（外）【鮑老催】—（合）【古水仙子】—（外）【雙聲子】—（生）【尾聲】

《絮閣》的北曲部分一直由主角楊貴妃一唱到底?！端贰分凶詈蟆竟潘勺印扛牡┆毘獮楸姾铣?，【尾聲】改旦唱為生唱?！竟潘勺印康母姆ú缓侠?。

從【古水仙子】曲文看出，此曲是白云仙姑責怪法海讒口、許宣負心的內心獨白，蟹蝦龜蚌與白云仙姑合唱甚是不妥，且不合北曲規范。故梅蘭芳演《水斗》（京劇或稱《金山寺》）時，將此【古水仙子】處理為旦角一人獨唱。但是，如果是舞臺上為渲染矛盾雙方爭斗氣勢，合唱也未為不可。

而【尾聲】改生獨唱，一來是舞臺需要，白云仙姑在魁星掩護下遁走急去，不可能接唱【尾聲】，只能由配角演唱。二來是為引出第二十六出《斷橋》，使得故事具有連貫性。

（四）情節矛盾安排及戲劇舞臺結構

《水斗》和《絮閣》的人物都不止三人，但是都很接近“二元三人”模式。

《絮閣》中，基本人物是旦（楊娘娘）、生（唐明皇）、丑（高力士）三人。其中老旦（永新）只在下半場出現，唱了一支【鮑老催】，內侍們更是龍套。而今各大昆劇院甚至將永新的戲份全部刪去，摒棄整支【鮑老催】。整出戲是大矛盾加小矛盾。大矛盾是唐明皇與楊貴妃之間的感情糾葛；小矛盾是楊貴妃與高力士的矛盾。其中，高力士為大矛盾雙方充當調解勸說及“出氣筒”的作用。

比如，楊貴妃命高力士打開閣門，高力士為唐明皇極力掩飾，唱【畫眉序】，楊貴妃唱【喜遷鶯】與之對立，表示不滿，突出矛盾。待生（唐明皇）下場后，再唱【南滴滴金】勸慰楊貴妃。

而《水斗》中，基本人物也是三人，分別是旦（白云仙姑）、貼（青兒）、外（法海）。雖然生（許宣）在開頭和結尾有出現，并且結尾唱了【尾聲】，但在舞臺人物上屬于及其次要的人物，并非矛盾的一方，現今京昆各版本的《水斗》（京劇或稱《金山寺》）也幾乎將許宣在結尾的戲份刪除，摒棄【尾聲】，上海昆劇院的《水斗》甚至整出戲無出現許宣。這三個基本人物中，和《絮閣》一樣也是大矛盾加小矛盾，大矛盾是旦（白云仙姑）與外（法海）的矛盾，小矛盾是貼（青兒）與外（法海）的矛盾。貼（青兒）起到調解矛盾、解釋劇情、配合白云仙姑開打的作用。比如：

〔貼〕娘娘，官人的磨折，不是一次了，為何今番這般著急？〔旦〕你不知，這金山寺中有個法海禪師，法力無邊，不比凡僧。許郎倘被他點悟，我終身就無結局了。

（通過念白，解釋劇情）

再比如：

〔貼〕老師父，還俺官人罷?！餐狻炒颂幨乔f嚴佛地，休得在此胡纏。

〔貼〕老師父，還俺官人罷！〔外〕他被你妖氛纏惹，怎不想開交？嘆孽緣數盡難逃，他似夢南柯被咱推覺。

〔貼〕老禪師，放還俺官人罷！〔外〕胡說！

（以上為青兒勸誡法海放出許宣。）

〔貼〕娘娘，還是好好去求他，或者肯放官人，亦未可知?！驳骋舱f得是嗄。

〔貼〕娘娘，與這禿驢見個高下。

（以上為青兒勸慰白云仙姑。）

在昆曲的表演中，《水斗》和《絮閣》的人物舞臺站位同樣呈現三角模式?！缎蹰w》中，生（唐明皇）長時間在舞臺中間“著床傍枕佯推睡”，而旦（楊貴妃）和丑（高力士）則在兩側隨著劇情發展不斷變換位置，體現昆曲動作表演的“對稱性”美學特征。

而在《水斗》中，外（法海）長時間在舞臺中間的“金山上”，而旦（白云仙姑）和貼（青兒）則在舞臺兩側的“山腳下”變換站位，表現身段，也是典型的“對稱性”表演。

由此可以對比看出，《水斗》和《絮閣》在戲劇舞臺結構及人物矛盾安排上有著很高的相似性。

（五）韻轍使用及文本字詞和句式

在明清傳奇創作的韻轍上，沈寵綏提出了南曲“韻腳遵《中原》，句中字面遵《洪武》”的主張，即在填創作創奇時以《中原音韻》為曲韻標準，而在演唱時南曲與北曲區分，遵循《洪武正韻》。對照《中原音韻》得知，《雷峰塔·水斗》和《長生殿·絮閣》同樣使用蕭豪韻。

而在唱詞方面，兩劇多有字詞句式相同或相似之處，茲列表對照如下：

表3　《長生殿·絮閣》和《雷峰塔·水斗》字詞句式相同相似處對比②

道的咱量似斗筲恨恁個不動搖 “道的咱”與“恨恁個”句式一致只怪他明來夜去裝圈套怪他裝圈套句式一致卻怎的劣云頭只思別岫飄怪他個遮遮躲躲裝圈套四門子別岫飄轉關兒心腸難料這牽情心腸怎掉③您教俺回峨眉別岫飄“轉關兒”與“這牽情”心腸句式一致表意一致為何淚拋　直恁淚澆　淚無言獨坐神暗消翻波欲海孽浪高鮑老催句式一致眉黛顰，啼痕滲，芳心惱渺茫茫，多罪業，難消繳句式一致水仙子④問問問、問華萼嬌句式一致怕怕怕、怕不似樓東花更好恨恨恨、恨佛力高怎怎怎、怎教俺負此良宵好好

上表主要是將《絮閣》和《水斗》在字詞及句式方面進行比較。在比較結果上，可以看出，兩者在字詞上面有大量的相似甚至一致之處，比如“早難道有神女飛度中宵”和“俺也能飛度沖霄”中字詞相似；再比如“休得把虛脾來掉”和“您休把虛脾來掉”中的“休把虛脾來掉”是字詞完全一致的。

句式上，多有句式相似甚至一致，比如“為著個意中人把心病挑”和“為了俺意中人將你命輕拋”進行對比，“為著個意中人”和“為了俺意中人”表原因及對象，“把心病挑”和“將你命輕拋”表結果。

而在表意上，文本也多有表意一致之處，比如“急的咱滿心越惱”和“急得我滿胸中氣惱”就同樣表現主角心情急躁不安。

《長生殿·絮閣》對《雷峰塔·水斗》的影響毫無疑問也和洪昇《長生殿·絮閣》創作成功有著密切相關。

三

《長生殿·絮閣》對《雷峰塔·水斗》的創作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在傳奇的創作中，文學作品的影響和借鑒極其常見。傳奇作品篇幅較大，通常一本傳奇作品有31出到50出。而且宮調、曲牌、音韻、平仄四聲、五呼以及舞臺結構、人物矛盾、故事情節等對傳奇作品的創作要求限定十分嚴謹，因此創作出一本符合規范的傳奇作品十分困難。傳奇作者套用、借鑒前人作品也可以理解。

《長生殿·絮閣》雖然影響了《雷峰塔·水斗》的創作，但同時，洪昇在《長生殿》的創作過程中也受到了前人的影響。比如《長生殿·哭像》的【叨叨令】借鑒王實甫《西廂記》第四本第三折中的【叨叨令】。

而根據李曉《〈長生殿〉南北合套的藝術》中引述稗畦草堂原刻本徐靈昭眉批，我們得知，《絮閣》的創作也多受到前人的影響，比如李曉曾在文章引用道：

【北刮地風】此調比譜多‘日三竿’之句，乃用元鄭德輝《倩女離魂》格?！颈彼拈T子】中的‘道的咱量似斗宵’七字，用元楊顯之《瀟湘雨》的句法?！颈彼勺印磕┚洹信f賜福難消’，則用的是元尚仲賢《單鞭奪架》句法。其字格也有借鑒元人的，如【北尾煞】末句‘定情心事表’用去平平去上，就與《倩女離魂》‘伴人清瘦影’字格相同。［9］

傳奇作品即使是名著，也多有受到前人影響的，吳梅也有提到：

《寄扇》則全襲《狐思》，《題畫》則全襲《寫真》……（《六如亭·傷歌》）折中用【二郎神】【集賢賓】，最合纏綿之意，雖本稗畦《密誓》，然亦沉郁有致。［3］187，194

而傳奇作為元末至清末一種非常重要的文體，如果對前人的套用、借鑒恰如其分的話，也能取到十分好的效果。比如《長生殿·絮閣》影響了《雷峰塔·水斗》，而兩劇在現在的昆曲舞臺上亦經演不衰；《長生殿·哭像》【叨叨令】也為北曲典范；《桃花扇》幾折亦常搬演舞臺。

總之，《水斗》的創作之所以會受到《絮閣》的影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洪昇在傳奇創作上的規范以及《長生殿》取得巨大成功。從文本本身分析，《絮閣》對《水斗》的影響主要包括宮調、曲牌運用、人物安排及唱作分工、情節矛盾安排、戲劇舞臺結構、韻轍使用以及文本中字詞句式的使用等方面。在傳奇的創作上，不僅僅只有《水斗》借鑒了《絮閣》，套用及借鑒是比較常見的，這也和傳奇嚴格的創作要求有關系。

注釋：

①此表中所對應的調式僅指該劇目中運用南北合套【醉花陰】或北套【醉花陰】的部分所對應的調式。

②表中引用的《長生殿》、《雷峰塔》原文，皆出自：王季思. 中國十大古典悲劇集［M］. 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 1982. 663，668、1012-1018.

③現今京昆各版本多將此句改為“這關情心腸難料”，梅蘭芳《金山寺》錄音，北方昆劇院邵天帥演出版本、中國戲曲學院張火丁教授演出版本都如此，更接近《絮閣》。

④《粟廬曲譜》中《絮閣》【水仙子】末句為“省省省、省可自睹舊物淚珠拋”與《水斗》【水仙子】末句為“苦苦苦、苦得咱兩眼淚珠拋”相似。

［1］尤侗. 《長生殿》序［C］//吳毓華. 中國古代戲曲序跋集. 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 1990：345.

［2］洪昇. 長生殿［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3：226.

［3］吳梅. 顧曲麈，談中國戲曲概論［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4］鄧紹基. 昆劇精品《長生殿》——在《長生殿》國際學術研討會上的發言（代序一）［C］//謝柏梁，高福民. 千古情緣——《長生殿》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6：5.

［5］李曉.《長生殿》南北合套的藝術［J］. 戲曲研究， 2007， （03）： 72.

［6］謝桂新，張金明.論陶冶教育的內涵、特點與作用機制［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11，27（9）：15.

［7］崔紹懷.論《雷雨》的語言張力［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08，24（3）：97.

［8］俞為民. 昆曲曲調的組合形式考述［J］. 東南大學學報， 2006，8（1）： 100.

［9］李曉.《長生殿》南北合套的藝術［J］. 戲曲研究， 2007， （03）：72.

［責任編輯 自正發］

"Changshengdian·Xuge" by “Leifengta·Shuidou” influence research

WANG Yi-han
（Chinese Depontment of Huizhou University，Huizhou Guangzhou 516007，China）

"Changshengdian·Xuge" has great influence on "Leifengta·Shuidou". There are many similarities and commons between their modes of ancient Chinese music. In the use of Huangzhonggong and Zhenggongdiao，the latter took examples by the former one.As for their tunes， they both use songs of the north and the south【Zuihuayin】， which is the modified version of the original northern opera suite【Zuihuayin】and the southern one【Huameixu】. Another similarity is that Both of their leading actors sing the northern part and others sing the southern part. In texts， there’re similar words and sentences in both of them，like the use of the rhythm of Xiao hao. As for the plot arrangement， both of them use various contradictions. In addition， they both belong to group play and Ensemble casts. Influence and reference are quite common in the creation process of short stories not only because of the impact of the one which is referred to but also the strict requirements of the length and format of short stories.Therefore， only if we have make sense of the way of creating short stories can we improve the process of creating them.

Xu Ge； Shui Dou； script； impact

I237.2

A

1008-9128（2015）01-0071-05

2013-12-26

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中國古典戲曲劇作“影響與借鑒”的創作方法舉隅（201410577015）；惠州學院校級大學生創新創業實驗項目：清初殘本《鐵冠圖·刺虎》的悲劇美學研究（CX2014114）；惠州學院校級大學生創新創業實驗項目：《長生殿·絮閣》對《雷峰塔·水斗》影響的研究（CX2013117）；惠州學院暑期社會實踐項目：《長生殿·絮閣》對《雷峰塔·水斗》影響的研究（168）

王藝翰（1993—），男，廣東潮州人，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