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外二首）

李靜民

四匹馬的鈴聲驚空赤道

四匹馬的主人在車中稱王

足金的披掛 億萬次炫耀

顯赫的兒子 真理與光明的繼承人

所有山崗脫盡黑衣 所有少女學寫情詩

那彌留的銅鏡 遺址和荒原

猶如博格達拉峰跳動的冰心 在晨路上攔 截

四匹馬的金鬃 抖落下幾根衰老的馬眉

半空馬肚色 半空的迷霧

這是馬蹄下的早晨

熱望的少女 失身的少女 流著花血

扶石而立的背影映在水上 像早晨的倒影

在一只輪子下 所有的好夢淌回狹谷

所有額頭射出灰燼的光

而四匹馬的陽部情環可鐺

四匹馬的陰部在大霧中下排 隕石和氣流

這神的銀子 在布衣者囊中消失了感激的重量

所有的麥粒抽出麥芒 所有的風箱在拉

裹霧而來的叮鐺下 電閃雷鳴

一下子驚默了森林五谷 水的夢境 海的使 命

揚起一把泥土 不許它沉默

一切從土中誕生 從土中傳來

烈火向金子的表白 在馬蹄下繼續

這早晨的聲音是神的徒勞

流星

看到漫天流光 我已無手可接

春風如煙 夏炎似火

為此 我將熄滅

退隱到大地最寒冷的歲月

面對母親失明的過程

嚼冰止痛 食土為藥

我將爬完數萬公里的雪山

成為山頂那一朵雪蓮

我是這片枯枝敗葉下惟一的春機

但不會擠上青枝

不會仰望嫵媚手中恩典的冠冕

我將昂然于峰頂

綻開此生的愛憎 悲哀與焦灼

衰老成煤后被指黑為夜

將熱焰燃遍冬天變作徒勞之煙

最終 我將成為火山直沖穹宇

遠離家園的遺憾和漂泊

母親復明的時辰深藏何方

我已無力燃骨為燈

誰能舉起我短促的輝煌

像大地舉起村莊的夙愿

海洋舉起燦爛的日出

用母親復明的手 舉起我

如花歲月的山河

人間

諸神細嚼后將你吐向四方

大地懷抱著你深入泥土

河流從遠而來悱惻在你身旁

溫暖著你 養育著你 矚望著你

當春天的少女奔跑成人間

拯救生命的河流

純情的基因已在血中

潺潺成河的女祖先

被沉默與單純刺瞎的雙眼

看不見命運之繩在懸崖上緊系

天空讓你棲居洞穴

這荒涼的猿洞

智慧和語言是幽幽的磷火

亡魂的淚水也在火光中流淌

夜色將你安置夢中

在這座死寂山中 風雪交加

在悠遠和茫然的時間中

含淚著一顆靈魂

昏沉著一個人間

在宇宙蔚藍的笑顏中持續著

靜靜的大地淚積成鹽

不眠之魂的呼號

用怎樣的悲歌與聲響

讓你從夢中驚醒

從麻木中感覺腹中的胎悸

人類的女祖先 她蒼白而清瘦

依在夜色懷中 嬌小美麗

荒涼的山河與家園

枕在她的顱下

身邊站滿破敗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