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書《平龍認》流失國外之謎

裘偉廷

我國古書的種類和數量之多，簡直無法計算，令人惋惜的是，其中有些孤本早已流到國外，而中國人自己卻一直沒有見過，這里邊包括了一部分非常有價值的科學著作，也許《平龍認》就是這樣的一本書。

《平龍認》究竟是一本什么樣的書？據鄧拓《燕山夜話·平龍認》等文章提供的材料說：1802 年，《平龍認》被一個名叫朱利斯·克拉普羅特的德國人發現。朱利斯·克拉普羅特（1783-1834）是德國著名化學家馬丁·克拉普羅特的兒子，其本人是東方語言學家，懂得中文、日文、波斯文、蒙古文等亞洲語言，并且寫了許多有關中國語言和歷史的著作。

在1807年俄國彼得堡科學院的一次學術討論會上，朱利斯·克拉普羅特宣讀了一篇關于化學史的論文，論文的題目是《第八世紀時中國人的化學知識》。3年后的1810 年，這篇論文在《彼得堡科學院院刊》上登載出來。因為沙俄的統治階級曾經一度愛用法文，所以克拉普羅特的這篇論文是用法文寫的。在這篇論文中，克拉普羅特明確說，他于 1802 年在朋友波爾南處，見到一些中文抄本。在那些手抄本之中，就有一冊書名叫《平龍認》的書。據稱，這《平龍認》是一本68頁的漢文抄本，作者是Maó-hhóa，著作的年代是至德元年。

由于在克拉普羅特的論文里，抄本的書名《平龍認》3個字是用中文繁體字“平龍認”的照片印出來的，所以抄本的名稱應當是可靠的。過去在我國，看地談風水的堪輿術士曾有“山龍易尋，平龍難認”的話。因此，《平龍認》這一題名可能借用堪輿術士的話，來表示著者辨別力之強，連難認的東西都能認識了。也曾有人懷疑，《平龍認》是《火龍經》之誤。但據查，《火龍經》是晉朝人的著作，書中內容沒有與克拉普羅特所述相同之處。

這本書的內容是什么？

關于《平龍認》這本書的內容，克拉普羅特在他那篇論文中扼要地提到過。

《平龍認》第三卷標題的拼音被寫成Hhiá-chènn-ki，黃素封和俞人駿將該拼音譯成“含真氣”（有人譯為“霞升氣”），這卷的內容被克拉普羅特將中文譯成法文，后來黃素封等再從法文譯回中文：“含真氣是靜止在地面上與升至云表的氣體。當陰的成分（它是組成大氣的分子之一）過大時，則地表之氣便不如云表以外之氣為完善或充滿。即用人之觸覺，就可以覺到含真氣之存在，但因氣中含有火素，因此我們的肉眼就看不見它了。有許多方法可以提取氣的成分，并可取出其中‘陰的一部分。我們最先可用陽的變化物提取之，如金屬、硫黃及碳等等。當我們燃燒時，這些原質乃與空氣中的陽體混合，而發生此二種元素之新的混合物?！薄瓣帤馐怯啦患儍舻?。但以火熱之，我們可從青石、火硝和黑炭石中提取出來。水中亦有陰氣，它和陽氣縝密地混合在一塊，很難分解，火素把陰氣陰藏起來，所以肉眼見不到，我們所見到的，僅陰氣所發生的現象?！庇腥苏J為，這里所說的陰氣，顯然指的是氧氣。歐洲人到 18 世紀以后才知道空氣和水里有氧氣存在，而據此，中國人知道有氧氣并能分解它， 要比歐洲人早了1000 多年。

《平龍認》的第九卷是談“金屬”，其中有幾句是：“主要的金屬有五，除金以外，尚有銀、銅、鐵、錫及鉛。金是最完善的（屬陽）……因金內并不含陰，所以它的價值重于四海。銀內已含少量的陰，銅更多些……金從不與陰氣混合，且常保其原狀?！崛嗽O將銀內的陰取出，則銀變為金?！诟呱嚼?，銅或依然保存其本質，或已與陰氣化合，或已與硫黃化合?！完幍年P系很密切，分解是很難的。它很容易吸收陰氣或水和白礬，因此便成了銅銹，或曰銅綠?！?/p>

那么，至今不能看見真面目的《平龍認》，到底是一本什么書呢？鄧拓分析，它不是中國古代儒家的正統著作，否則它決不至于長期得不到付印和流傳；其次它不一定是講煉丹的書，因為歷代真正能夠煉丹的術士還比較少，著作也較少，書名都不是這樣的；估計它最大可能是一本“堪輿家”的書，因為歷來只有堪輿的人到處都有，他們的筆記和抄本也最多，往往最不受人注意，且有許多是從來沒有付印過的，所以容易散佚和流落到國外去。鄧拓還舉證說，風水先生們盛傳的口訣中有“山龍易尋、平龍難認”的語句，似乎可以證明《平龍認》大概是一本堪輿方面的書，因不受重視，所以它在100多年前就流落到國外去了。

作者是誰？

至于《平龍認》著者的名字Maó-hhóa在中文里是哪兩個字，克拉普羅特沒有在法文論文中用中文標出，所以很難確定。黃素封和俞人駿于1936 年翻譯由韋克斯所著的《化學元素發現史》時，把這兩個字音譯成“馬和”；而張資珙卻音譯成“毛華”；朱任宏所譯的《化學元素發現史》里，只譯為“茅”氏， hhóa一字避而未譯；日本人藤時夫編的《元素發現史》卻譯成“孟詰”。而Maó也可能原系“麻”字或“莫”字等。另外，原來的中文名也可能是別號或筆名，所以《平龍認》這一手抄本的著者姓名，只根據克拉普羅特的論文是無法確定的。

近幾年來，有人曾提出《平龍認》作者“馬和”，其實就是歷史上有名的航海家鄭和，因鄭和是回族人，他原姓馬，在他1405-1435年的30年間，他曾7次下西洋，也是這時候，他將《平龍認》一書帶到國外。這種說法就將《平龍認》的寫作年代也改變了，但這種說法僅僅是猜測，沒有證據。

英國科技史專家李約瑟在他的《中國科技史》中，也注意到了《平龍認》這個問題，他以“一個中國人之謎：第八還是第十八”為題，詳細引證和討論了《平龍認》及氧的發現。李約瑟比較傾向于認為，《平龍認》是18世紀的托名著作，但李約瑟并沒有給出證據，也是出于推測。

寫作年代為何？

克拉普羅特確認《平龍認》著作的年代是至德元年。而在中國歷史上，有兩個朝代都用過“至德”的年號：一個是在南北朝時代的陳后主， 在583 至 586這四年間；另一個是唐肅宗， 是在 756到757 這兩年間。

那么《平龍認》究竟是什么年代的著作？因未見原物，難以確定；不過許多研究者傾向于后者，所以這本《平龍認》通常被視為第八世紀的著作。據克拉普羅特自稱，他曾查過一些中國古書，如《萬姓統譜》《文獻通考》之類，卻查不出Maó-hhóa的作品和事跡。

1984 年，孟乃昌在《自然科學史研究》雜志上著文，他指出：克拉普羅特在介紹《平龍認》時，說“這本書是馬和在至德元年歲次丙申三月初九寫的”。但至德元年“那正是安史之亂的年份。是年，玄宗避難去四川，肅宗即位于靈武。 756年被分成兩半，即只有一至六月的天寶十五年和只有七至十二月的至德元年。因此至德元年是沒有三月初九的?！庇纱藢懹凇爸恋略辍钡摹镀烬堈J》疑是偽書。

但有人指出，即使“至德元年三月是不存在的”也不能就一定說《平龍認》是偽書。因為我國古代的煉丹家有不少是“隱士”，對皇帝何時改元并不見得知道得清楚，故并非不可能是《平龍認》的作者寫錯了時間。

尚未找到它的原文

《平龍認》抄本被披露后，為了查清“馬和”是何許之人，我國化學界進行了大量的查找工作，但遺憾的是并無所獲。還有一些關心這一問題的人，也查過相當多的古籍，至今尚未找到有關《平龍認》及其著者的原始材料。

由于煉丹是與道教有密切關系的，克拉普羅特的論文里也說到《平龍認》與道教有關。道教的著作應當可以在《道藏》里找到，《道藏》是一套卷帙浩繁的大叢書，現流通的《道藏》是涵芬樓影印的明朝版本， 共有 1120 冊，幾乎涵蓋了所有道教著作和煉丹書籍?？墒怯腥吮椴椤兜啦亍?，找不到《平龍認》或相近的書名，以及與Maó-hhóa 兩個音相近的人名。

那么《平龍認》這本書究竟有還是沒有呢？這個謎一直難以解開，因此我國化學界和科技史界只好做以下的推測：也許在唐玄宗時候，有一位姓名讀音叫“馬和”的煉丹術士，觀察到木炭和硫黃等物燃燒后，使空氣有了變化，又觀察到火硝加熱后能放出一種氣體，于是他就用煉丹術中慣用的術語“陰氣”和“陽氣”來解釋，并把實踐記錄下來，這就是《平龍認》一書原創的誕生。這個煉丹術士“馬和”將書寫成后，可能是由于當時條件限制，書一直沒有機會刊印出版，所以只留下一個“孤本”，而這個“孤本”《平龍認》也已經流失到了國外。

無論如何，“馬和”所寫的《平龍認》很可能是存在的或曾經存在過的，但是這原創孤本現在還未找到，直到現在，《平龍認》仍然是尚未解開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