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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迦巴瓦雪山大西宏遇難前后

2016-03-01 10:44羅洪忠
西藏人文地理 2016年1期
關鍵詞:巴瓦大西登山隊

羅洪忠

世界上海拔8000米以上高峰有14座,南迦巴瓦峰是7000米以上最高峰,在世界高峰中排名第十五位。然而,南迦巴瓦峰的魅力卻在于,在20世紀90年代初,它當時是世界上7700米以上山峰中唯一未被征服過的處女峰,日本登山家大西宏曾登上世界上海拔8000米以上的兩座高峰,卻在南迦巴瓦峰海拔6100多米的地方遭遇流雪不幸遇難。南迦巴瓦峰以她傲若天仙般的風姿,引起了世人的強烈關注。

【暴怒的山神】日本登山家大西宏遇難

當日本登山隊員木本哲、大西宏走在最前面,面對突然來襲的流雪,木本哲被沖出20米左右,可憑借著自己力量總算逃脫了??纱笪骱隂]那么幸運,大西宏當時仰面朝上被埋在70多厘米的雪中,只露出右手來,當大家挖出大西宏時,離雪崩發生已15分鐘,做了30分鐘人工呼吸,大西宏最終瞳孔放大,脈搏停止跳動,日本隨隊的醫生小島彰確認死亡。

1991年9月28日下午,當日方登山隊到達大本營時,中方登山隊已搭起了幾頂白色大型中國制造的帳篷。當時中國的總隊長是洛桑達瓦,依次為登山隊長桑珠、攀登隊長陳建軍,隊員為加布、次仁多吉、邊巴扎西、羅新、羅則。而日本的總隊長為山田二郎,登山隊長為重廣恒夫,攀登隊長為高見和成,隊員為木本哲、山本篤、大西宏、廣瀨學。

大本營坐落在草木繁茂略微高起的山丘上,海拔3600米。在收完莊稼的田地里,4戶人家飼養的牛馬,養的豬牛雞犬成群地玩耍。但是,向旁邊望去,浪花飛濺的雅魯藏布江在山腳下巨烈翻騰,眼前聳立著陡峭傾斜的南迦巴瓦山峰。

南迦巴瓦峰下的村莊。(攝影/殷曉?。?/p>

我曾多次到雅魯藏布大峽谷,早已目睹南迦巴瓦峰的山容,但當看到當年隊員在大本營拍攝的峰頂照片時,還是為它那宏大感到愕然。正如當年日本登山隊一名隊員在日記中寫道:“中國登山協會不肯、更何況地方的西藏登山協會也不肯輕易地把如此宏偉的未登峰讓給外國隊的?!?/p>

每天黎明時,小鳥嘁嘁喳喳地叫著,踏著沾滿露水濕潤的草地,隊員們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大本營會出現在喜馬拉雅山區。在大本營用3天時間整理并分配裝備,10月1日中國的國慶節,中日聯合登山隊員在大本營舉行了開營儀式,中日兩國的國旗在南迦巴瓦峰頂的映襯下迎風飄揚。

前一年,偵察隊在短時間內到達乃彭峰路線的五號地帶(7000米)。這次也為了采用其南山路線,確定了各營地的位置。剩下的是距頂峰的1000米高差,如何攻下被稱作巖石帶的巖壁地帶是最大課題。

這支聯合登山隊伍,由隊長及中日各6名隊員共計12人組成,不使用協作人員,可以說是比較精干的隊伍。當然,若包括日本廣播協會、讀賣新聞的報道人員,人數就相當多了。

此次聯合登山,戰術上以日方重廣恒夫隊長個人的理論制定。重廣恒夫隊長從申請登山許可到前期考察,傾注了很多熱情,以全體隊員登頂為目標,并根據以往豐富的經驗,制定了較為完善的登山計劃。

峽谷、雪山相映襯。(攝影/花雕)?

上圖 考察隊員搭帳篷。

2日開始,中日登山隊員依次從大本營出發。在日本登山隊員看來,一號營地的景象如同日本秋季山景。二號營地海拔4800米,近似阿爾卑斯山。

8日向三號營地修路,其中需攀登去年偵察時過的冰雪壁,大西宏和攀登巖壁的專家木本哲兩人走在前面。根據中國隊員去年偵察報告,擔心通過上部寬闊,卻被稱作漏斗口似的“喇叭口”狹窄地帶時出現雪崩危險。然而,僅此次來看,或許雪較重,斜坡、積雪似乎比較穩定。只是其上部有可怕的冰塔林,伴隨它的崩潰也許會誘發雪崩,這是隊員們很難預料的。

山上的隊員,正向南峰挺進。喇叭口終于被打通了,但付出的代價是驚人的。陳建軍、次仁多吉、高山協作人員嘎亞腿部均被滾石砸傷。而這又是上山的必經之路,只能從這里通過這片隨時處于滾石和雪崩威脅下的險區。它的高差近300米,難度是巨大的。再向上,巖石冰雪槽、冰崩區、明暗裂縫、斷層……險情歷數不盡。山上,又頻頻飛下滾石和流雪。

越往上,山體被切割得越厲害,冰雪壁的坡度在50度以上,隊員們必須用腳、雙手三點固定住才能向上攀登,日本隊員大西宏、木本哲一邊選擇巖石裸露的地方,一邊迅速修路,所到之處還殘留著去年的繩子,翻上雪壁后由中方打頭陣,他們固定14根主繩到達三號營地。在5600米處,自進入大本營以來從未見到的頂峰就出現在眼前。周圍是四面八方的巍峨起伏的山巒,北側流淌的雅魯藏布江閃閃發光。

于是,2號、3號營地一個又一個地挺立在了風雪之中,還有4號、5號、6號營地。6號營地,即為突擊營地,將建在海拔6700米處。它是登頂最關鍵的、也是最后一個營地。13日建立三號營地。打通道路,建立4號、5號營地,日方隊員顯得更為急切。因為,已越來越接近頂峰了。頂峰,看上去并不遙遠,那么近了。

中日聯合登山隊員們開始登山以來,天公作美,隊員之間心意相通,氣氛和睦。進展順利的登山活動卻因14、15日持續降雪而被停止兩天。16日天氣終于轉好,沒想到竟成為最痛心的一天。

10月16日,南峰在幾個連陰的雪天之后,終于放晴。A組3名日本隊員高見和成、大西宏、木本哲哲,以及3名中國隊員陳建軍、邊巴扎西、洛澤早已按捺不住,8時許,從海拔5640米的3號營地出發,向四號營地預定地點挺進。他們要在去年偵察時的老營地址上,建起新的4號營地。因前一天的降雪,隊員在深雪中驅雪前進,除中國攀登隊長陳建軍外,日中5人會合,10時左右交替開路。

1990年秋試登時,中日登山隊員曾到達四號營地下的一塊平臺,當時日本攀登隊長高見和成手中的高度計指示為6150米。大家來到這里,討論能否在平臺上建立四號營地,并通過報話機向從一號營地往二號營地移動中的重廣恒夫隊長報告。此時重廣恒夫已接近二號營地,時間大約是13時10分。高見和成當時是輕裝驅雪開路,所以又向下返回50米左右取回自己的背包。

大西宏背上物資,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13時15分左右,大西宏隊員與重廣恒夫隊長通話,并報告要偵察上方情況。當高見和成返回原來地點時,大西宏說了聲去偵察就出發了。從該處至去年的四號營地附近的斜坡約40度,大西宏快速向上攀登,木本哲緊隨其后,向左橫切,高見和成在物資堆放處吃飯。大西宏清楚,從3號到4號營地這一段路坡度不算太大,比喇叭口好走,是相對比較安全的。他過于相信自己的實力和登山經驗,一出發就走得很快。

大西宏時年29歲,在京都出生,明治大學文學部畢業。大學時于所屬山岳部,1985年登頂可可賽及門克(6100米)峰,1987年登頂拉卡波什東峰(7101米)。1988年2月參加日本、中國、尼泊爾三國組成的珠穆朗瑪峰聯合登山隊,7月登頂南美安第斯山脈的阿空加(6959米)第5座山峰,1989年作為國際探險隊“冰上行走”的隊員步行到達北極點。之后,又登頂世界最高峰珠穆郎瑪(8848米)、馬卡魯峰(8463米)、一下子成為日本的一流登山家。他曾計劃1992年向南極點挑戰,加上北極和珠穆朗瑪峰,即徒步征服三級。

冷峻的南迦巴瓦峰。(攝影/花雕)

西興拉埡口上掛的哈達。(攝影/花雕)

大西宏作為這次的主力隊員,曾參加了1990年攀登南迦巴瓦峰的偵察,盡管他背著比其他隊員還重的物資,卻經常在前面開路。之后,高見隊長順著腳印走了20米,發現一個雪包才知道發生了雪崩。誰也沒聽到聲音,是平靜的雪崩。時間大約在13時35分前后。

當隊伍陷于困境時,他用巧妙的玩笑激勵同伴,超群的體力與爽朗的性格受到中方隊員及當地藏族人的親近??伤噶艘粋€大忌,一般情況下,雪后是萬不可行軍的,因為新雪太軟,與山體沒有固合,雪崩和流雪最易發生。即使地形較好,要走的話,也應格外小心。他沒有在意這一點,就是感到地形較好。大本營也再三強調,千萬注意安全,要求所有隊員攀登時都必須打開對話機,可他實在是太大意了。

10時45分,攀登隊長陳建軍因腿傷走在隊伍后邊,通過對講機向大本營報告:“我們正在走向C4的途中,新雪很松,不少地方踩下去沒過膝蓋達十厘米。行走很難,走十幾步就要歇一下?!贝蟊緺I隨即回復說:“山上雪厚,注意,千萬小心!請所有隊員注意!”

雅魯藏布大峽谷下的原始叢林。(攝影/花雕)

山上會有這么深的雪,是人們料想不到的。12時50分,陳建軍的聲音又出現了,報話機里都能聽到他在呼呼地喘著粗氣:“現在我們正在繼續行軍,離去年偵察時的C4營地還有90米?!贝蟊緺I馬上回話:“請報一下高度?!标惤ㄜ娏⒓磪R報:“6150米?!?/p>

4 號營地很快就要到了。到了營地,就意味著當天上午的行軍順利結束。大本營里,人們繃緊的心開始稍稍緩和。當此時走在陳建軍前面的邊巴扎西拐上一個坡彎后,突然吃驚地發現一直走在前邊的大西宏驟然消失了!他便急促地向大本營報告:“大西(宏)不見了!前面的大西突然不見了!”

“流雪!上面發生了大面積的流雪!”流雪不是雪崩,是高處的積雪向山下滑動。只要有人橫切破壞了雪面,便極易發生??膳碌牟粌H在這里,更在于流雪將會帶來雪崩。大本營里,總隊長洛桑達瓦幾乎要把報話機握碎了,下令道:“不要驚慌!注意觀察,注意觀察!防止雪崩,設法營救!”

陳建軍此時也上來了,流雪還在繼續,緩緩下移。這里坡度為70度,流雪區高達70米,寬近300米。上方仍有大量積雪,隨時有向下塌方形成雪崩的危險。大西宏呢?所有的隊員都在著急地四處尋找大西宏。他們在茫茫的雪中,這里扒一下,那里扒一下,依然沒有找到大西宏。

南迦巴瓦側峰下扎營,誰能睡得踏實。(攝影/花雕)

登山科學考察隊在途中。(攝影/高登義)

“大西!大西!……”沒有回答。三分鐘,五分鐘,七分鐘……人被埋在雪中最長的極限是七分鐘。11分鐘過去了,A組隊員終于找到了大西的一只手。他的那一只手露在雪堆外。大西被急速地從一米多深的雪中扒出。大本營里,日方隊醫小島指揮山下的隊員做人工呼吸等緊急搶救。13時51分,邊巴扎西絕望地帶著哭聲喊道:“他死了!大西死了!……”

大本營不相信!誰都不相信?!皼]有!他沒死!搶救!再搶救!……”可搶救已無效。脈搏沒有了!摸頸動脈沒有了!看瞳孔散了!隊員們再用手指按一按瞳孔,已沒有反應了……小島手中的報話機無力地滑落到地上。14時15分,日方代理總隊長重廣恒夫恒夫和醫生小島確認大西宏遇難。29歲的大西宏真的去了,帶著他童年的夢,帶著他登上南迦巴瓦峰頂的愿望,帶著他明年還要準備去南極探險的愿望……這愿望,僅11分鐘,就成了遺愿。

日本登山隊員高見和成是這次山難的親歷者,他同大西宏、木本哲等走在隊伍的前面,猛然抬頭看不見大西宏的蹤影,當即意識到出事了,這時木本哲從左側連蹦帶跳地跑過來,木本哲雖也被雪沖出20米左右,但憑借著自己力量總算逃脫了。當時雪崩的規模很小,但周圍全是雪包,不知找哪里為好。也許是害怕下次雪崩,其他隊員都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片刻,木本哲從左側叫道:“找到了”。高見和成飛跑過去一看,雪中只露出大西宏的右手來,大家馬上開始挖,可離雪崩發生15分鐘時,才挖出大西宏,已經遲了。大西宏當時仰面朝上被埋在70多厘米的雪中,大家把他抬到6150米的物資堆放處,日本隊員抱著一線希望,做了30分鐘人工呼吸,14時20分,大西宏的瞳孔放大,脈搏停止。高見和成向大本營的小島醫生報告了情況,確認死亡,只好用帳篷將他包好放置在安全地帶。

大峽谷深處的原始密林。(攝影/嘉措)

【山難的警示】南迦巴瓦山難25年祭

真正導致大西宏遇難的一個重要原因,卻是日本攀登者的風格。日本登山者大都把客觀危險拋在腦后,比歐美登山者更容易“豁出去”,優勢是許多別人不敢干的他們能夠干出來,問題是出事和出大事的機率增大。

當大西宏遇難后,中日雙方共同決定:A組迅速撤離流雪危險區,下撤到安全地帶,攀登不得不暫時終止。第二天,回到安放地點,將遺體下撤至三號營地下方的喇叭口,安放于二號營地。這消息由大本營的電傳機,迅速傳到日本大西宏的家中。大西宏的父親大西俊章回電說:即去中國南迦巴瓦峰,同行的還有大西的母親和姐姐。

八天后,大西宏的父母親和姐姐趕到了大木營。大西俊章是一位詩人,是一位堅強的父親。他一見到所有的登山隊員,并沒有提出馬上要見兒子,而是流著淚說:“我的兒子走了,他跟大家一起登山的日子里,承蒙大家的許多關照。他遇難后,大家冒著生命危險盡全力搶救他……謝謝了,謝謝大家。他走了,可登山還應當繼續下去。希望大家繼續努力,這也會是大西的遺愿。拜托大家了,完成他的愿望……”大西的母親和姐姐忍著悲痛,也向大家深深致謝。

10月26日,中日聯合登山隊為大西宏舉行了遺體告別儀式。隨隊的新華社記者多古吉占堆和《西藏日報》記者屠小華發表題為《南迦巴瓦峰腳下的葬禮》一文中寫道:“一縷縷青煙升騰在天空?!裉?,中方九名隊員用兩個小時,把大西宏的遺體從2號營地上方的冰洞中抬到海拔約4000米的一個平臺上。又從當地請來了喇嘛誦經祈禱,為異國的勇士超度?!?/p>

這是一個獨特的葬禮。南迦巴瓦峰腳下肅靜的原始森林和嘩嘩而瀉的溪流,更增添了中日登山運動員和大西宏親屬的悲思。告別遺體時,大西宏年邁的父母,久久深情地撫摸著兒子那熟悉的面龐,抑制不住悲痛的心情,再次失聲痛哭。在場的人無不痛心垂淚。和大西宏同在A組的中方藏族登山運動員邊巴扎西顯得更加悲痛。他說:“大西宏是我親密的伙伴,我真希望我們攜手登上南迦巴瓦峰,共同享受勝利的喜悅?!?/p>

在葬禮儀式上,中日南迦巴瓦峰聯合登山隊中方總隊長洛桑達瓦代表中方全體隊員,把一條潔白的哈達獻在大西宏的遺體上。這時天空中飄起了片片白雪,藏族隊友邊巴扎西說,葬禮上見到白雪,按照藏族的說法,對于死者是最為吉祥的。隊員們看到,大西宏的遺容帶著往常一樣的微笑,仿佛他在安詳地做著一個夢——登上南迦巴瓦峰峰頂。對于他的中日隊友來說,需要做的正是去實現大西宏的這個夢。

舉行葬禮的這個小平臺,在1號營地的上方,海拔4000多米處。從大本營走到這里,要五個多小時。大西宏的父親因半身不遂,騎在馬上都要有人照料。穿出原始森林后,地形越來越陡,一邊是峭壁,路只有幾十厘米寬,騎馬已太危險,中國登山協會官員張江援和中國西藏登山隊羅則等幾個隊員便開始輪流背著大西俊章走。

高山協作隊員、著名藏族登山家仁青平措等人在小平臺上挖出了一個圓形的地方,用石頭壘起幾個石垛。石垛上,安放著躺在金屬梯上的大西宏。梯下堆滿了木柴。木柴堆己倒上了煤油。大西宏的遺體裹蓋著日本山岳會會旗,旗為白色,會徽為棗紅色。

如火焰般燃燒的南迦巴瓦峰。

中國登山隊專門從山下請來一名70多歲的喇嘛,身披棗紅色袈裟,背倚森林和雪山,面向大西宏的遺體靜然盤坐,眼前置一冊經文,手搖法鈴,口中誦起超度之經。中日隊員向大西宏默哀,然后緩緩繞大西宏一圈,向這位勇士做最后的告別。大西宏的母親最后一個走上前來,最后一次親撫了兒子。她的手中是一柄燃著的火把,火把在顫抖。天上潔白的雪花片片飛來,靜靜地飛落在大西宏的臉上。他的母親將舉著的火把緩緩落下,引燃大西宏身下的柴堆……

火轟然而起。歌聲,也轟然而起——大西宏在明治大學的同學山本篤和日方隊員,唱起了明治大學校歌:“白云浮動在駿河臺的上空,/英武的青年們傾聽著那撞擊時代的曉鐘。/在文化大潮的引導下,/我享受著開拓的榮耀。/明治,/我們的母校,/明治,我們的母?!本o接著,他們又唱起了明治大學山岳會會歌《爐邊的兒女》:“迷戀著山峰,/心上飄著白云,/山,給了我們人生的光輝。/啊,山的兒女。/這爐邊優秀的子孫……”

這悲壯的歌聲,將留給南迦巴瓦的雪山、峽谷和森林。我不能不想起南迦巴瓦峰下那片被攔腰劈斷后仍不屈站立著的斷木,和它身邊那蓬勃向上生長著的幼樹。

在南迦巴瓦雪山下,有一大片極美的原始森林,這森林對著世界著名的雅魯藏布大峽谷。印度洋的暖濕氣流順雅魯藏布江而上,使這里的地理、氣候、自然環境奇特神秘。令我大為震驚的是,南迦巴瓦峰下這片原始森林有一絕世之景觀,所有高過林頂面的大樹,全被劈斷了!那真是被攔腰劈斷的,齊刷刷像被什么巨掌一揮掃斷的。整個森林中,便聳立著一根又一根、一片又一片高高的、光禿禿的粗木樁。

這些樹,不管生長得多么茂盛,多么信心十足,都逃不脫這瞬間之死。自然孕育了生命,又如此無情地戕害著生命。而生命的珍貴和價值,也正是在這無法抵御的戕害中顯得如此悲壯。斷木旁,多少幼樹,在茂盛地生長,哪怕再循前輩的歸宿。那成因,有人說是山火,也有人猜測是雷擊。我在原始叢林中轉了一大圈,細看一棵又一棵“受害者”,不見一絲火燒過的碳跡。而地下躺倒的上半截軀干與樹冠,連干枯的樹梢都完好如初,神秘的大自然給人類留下了一個謎。

大西宏火化的第二天(27日),隊員們重新開始登山行動,返回二號營地。中斷了10天,山里更加寒冷。水源也干涸,化作一片雪原。11月22日,他們到達一塊雪地平臺,離頂峰高差約300米,當時還不到12點,能見度較好,到日落前還有8小時的充裕時間。然而,只前進了約20米,第一次流雪襲來,因雪量較少,還不至于將人沖走,可不一會兒,流雪的次數、流量逐漸增多,走在第五位的山本防風鏡被吹跑,人被流雪打得東倒西歪。12時20分,高見和成與重廣恒夫隊長通話,決定暫時停止突擊,下撤到巖壁底的安全地點。當時食品不多了,只能維持兩天突擊登頂,依舊沒有機會。24日下午,大本營指揮部下達停止登山的命令。

南迦巴瓦雪山真是難以攀登嗎?一座山的攀登難度,并不是決定于高度。南迦巴瓦雪山海拔高度只有7787米,從1982年起,中國登山隊曾連續3年光顧過南迦巴瓦雪山,還有眾多的冰川、氣象、地理、地質等專家護航,均折翼而歸。

南迦巴瓦峰地處喜馬拉雅山脈東端尾閭,也是喜馬拉雅山脈東段的最高峰,海拔6000米以上的地帶,群山接天,終年銀妝素裹;海拔4000米左右的地帶,一片森林,好像進入溫帶;往山下走,四季鮮花常開,珍奇動植物遍布其間。這里是目前世界上所罕見的,我國少有的植物群落多樣、植被結構復雜、垂直帶狀分布明顯的林區。

據傳南迦巴瓦峰是“冰山之父”,岡仁波齊峰是“冰山之母”。據珞巴人講,這兩座山峰本是一對心地善良的恩愛夫妻,從不殺生害命,在它們的懷抱里依偎著香獐、白鹿、野羚牛等,可狠心的羅剎王看中這片凈土后,派遣差使下凡,并加持魔力,將“冰山之父”南迦巴瓦峰強行搬到東端,使得這對夫妻各居東西而不能團圓。每次震耳欲聾的雪崩泥石流是他們在發怒,“銀河落千丈”的瀑布是他們在流淚。至今,他們還沒消氣,仍在咒罵羅剎王。在珞巴人的心目中,南迦巴峰是一座神山,葬身于它的懷抱被視為幸福。

藏族人歷代都將南迦巴瓦視為通天之路,神靈的居所,以及凡人斷然不可打擾的圣地。南迦巴瓦在藏語里意為“雷電如火燃燒”,在《格薩爾王傳》門嶺一戰的描述中,將其描繪為形狀宛如“直刺蒼穹的長矛”。這樣驚心動魄的名字,還為他虛構了很多不同凡響的身份:受“英雄之神”念青唐古拉嬌縱的擁有非凡俊美和英武的愛子,爭斗中砍下了親人頭顱的暴虐的兄長,不許他人旁觀自己分離痛苦的擁有極強自尊心的丈夫。南迦巴瓦提示人們:孤傲,勇猛,神秘,不可接近,難以捉摸。

從南迦巴瓦雪山的地形上看,攀登是有一定的難度,明暗冰雪裂縫叢生,冰崩、雪崩隨時發生。但在同類級別的高山中,南迦巴瓦雪山的地形特點和難度并不是最突出和最難的。那是什么原因造成南迦巴瓦雪山悲慘的山難發生呢?在登山者看來,南迦巴瓦雪山的攀登最大的難點是變化莫測的天氣。

南迦巴瓦峰位于雅魯藏布江自西向東奔流轉為由北向南流動的大拐彎地方,來自印度洋的暖濕氣流沿雅魯藏布江河谷溯江而上,流經它和加拉白壘峰之間,向著青藏高原腹地輸送暖濕水汽,從而改變了青藏高原東南部的氣候與環境狀況,區域降水頻繁,在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時間里,南迦巴瓦峰常常處于云霧繚繞之中,很難見其“廬山真面目”,這就給神奇的南迦巴瓦峰更增添了神秘的面紗,“羞女峰”的稱號也就因此而得名。由于雨雪補給充沛,南迦巴瓦雪山的數條冰川是世界上罕見的季風海洋性現代冰川,冰川流動速度快,破碎且穩定性差,如同“豆腐渣”。在雨季期間,冰崩雪崩極為頻繁,給登山者帶來的是無法預料的危險。

當登山隊員們追憶當年大西宏遇難的過程,有許多值得反思的地方,而大西宏對雪山的掉以輕心,是他遇難的主要原因。大西宏曾在1990年參與南迦巴瓦峰的先期偵察,還在比出事地點更高的地方建過4號營地,當時經過這一地方并未遇到特別的困難。當他第二年徑直向上找4號營地時,發現當時的地方出現了斜坡不適合建營地,便向上找安全地方是正確的??伤麉s忽略了當時連降兩天的大雪晴后,積雪最不穩定,雪崩的可能性太大。

早在大西宏遇難以前,曾發生中日聯合登山隊員攀登梅里雪山,17名隊員遇難的重大山難,當大西宏遇難時,也曾有很多記者追問:“南迦巴瓦雪山出現兩天的大雪,天晴后為什么急于建立新的營地?”事實上,真正導致日本登山家大西宏遇難的一個重要原因,卻是日本攀登者的風格。他們覺得日本登山者大都把客觀危險拋在腦后,比歐美登山者更容易“豁出去”,優勢是許多別人不敢干的他們能夠干出來,問題是出事和出大事的機率增大。盡管南迦巴瓦山難導致大西宏遇難的事已過去了25年,但卻是我們永遠不能忘懷的!

【偏向虎山行】中日隊員登上南迦巴瓦峰

1992年9月,中日兩國邦交正?;?0周年,兩國共同倡議再次發起攀登南迦巴瓦峰的活動,這是中日聯合登山中規模最大的一次。

9月9日,聯合登山隊40余人,浩浩蕩蕩從林芝前往南迦巴瓦峰大本營。格嘎村當時僅有四戶人家,不失為幽靜的世外桃源??伤麄兂砸唤稃},買包火柴也要上下山走四五個小時。隊員們進駐大本營后,村民們成了帳篷中的???。他們隨意聊起外面世界的事情,很平淡的一句話時常引起這些少男少女們一陣竊笑。不過,他們有時也講一些當地發生的神奇傳說。

9月14日,多云見晴,南迦巴瓦峰從神云迷霧中露出真容。就在這一天,中日聯合登山隊50名成員紛紛走出帳篷,兩國國旗徐徐升空,中方總隊長洛桑達瓦宣布:“登山大本營正式開通”。

南迦巴瓦峰非同異常。自本世紀初以來,中外登山探險隊以不同的方式偵察南峰,試圖率先登頂,但同樣地被南峰的奇險所阻回。

在這群登山健兒眼里,沒有不能登臨其巔的高峰。中方派出的六名藏族登頂隊員中,四名國際級運動健將,一名國家級健將,一名后起之秀,可謂當今中國登山運動中的頂尖人物。西藏登山隊在羅則隊長的率領下,還派出12名實力很強的高山協作隊員。

日本方面也做了很大的調整。僅留下登山隊長重廣恒夫和隊員山本篤,新調入青田浩、山本一夫、三谷統一郎和佐滕正倫。據重廣恒夫隊長說,這一陣容,是由日本國內第一流的登山隊員組成,尤其加強了技術實力。登山除了要靠自身的努力之外,還要借助科學的力量,在這里得到了充分體現。日本方面專門請來了氣象專家范肇,帶來無人氣象站先進設備。而中方登山隊也集中了西藏自治區氣象局多名專家,欲與日本同行見高低。

登山隊登山時,恰逢秋實季節。山林中色彩斑斕,赤橙黃綠青藍紫,應有盡有,并隨時間的推移山色在變化。低緯度、低海拔以及充沛的降水量,不但賦予南峰以奇險,而且又置她于鮮花綠林叢中。在大本營后山一眼泉邊的小道旁,長滿了樺樹、丹楓、楓楊、青筆,枝葉扶疏,相得益彰;林隙間天光像一把把利劍,斜插進來,耀眼奪目。大本營前面是一個大片秋后的婆娑蔓草,山腳下雅魯藏布江奔瀉的轟隆聲穿林流水飄進耳膜。

中日聯合登山隊員們從大本營出發,經過兩天的行軍,穿越五顏六色的密林,走過陡峭的草甸,登上復雜的碎石上,登山運動健將們從海拔3520米的登山大本營來到二號營地,在這里稍事休整。在中日聯合登山隊總隊長洛桑達瓦的主持下,隊員們祭拜了頭一年在中日聯合攀登南峰時遇難的日方隊員大西宏的墓碑,宣布登頂隊員名單。

二號營地有著10多頂桔黃色的高山帳篷,每個帳篷為一“戶”,三名隊員一組自立爐灶。每當吃飯時,各處飯菜飄香。來到二號營地,著實讓人們吃驚。時隔一年,營地下方到喇叭口底部變得叫人難以辨認。頭一年還有上千米亮晶晶的冰川,這時卻僅遺留下殘跡,并露出一堆雜亂不堪的碎石。

從亂石縫隙中看到,積石下面仍是冰體,且溪流淙淙。已是六度到此登山的桑珠驚嘆:“南迦巴瓦峰地區的自然變化之大,實屬罕見。特別是今年冰川嚴重退化,山上新生的裂縫縱橫交錯,簡直難以置信?!鄙碓诎惨莸亩际?,人們很難感受到大自然如此劇烈的變遷。十幾年前,科學工作者還在擔心冰川的躍動會堵塞雅魯藏布江。而今天登山隊員們卻為美麗冰川的消融而憂慮。其時人類的生活環境時刻在變,危機感由此而生。

9月18日14時,A組三名中方隊員之一的桑珠報告大本營:“修路已進行到距喇叭口頂部15個組繩的位置,這里正在下雪,云霧不斷涌上來?!焙蠼涍^一天的苦戰,A組6名中日隊員終于打通了喇叭口。喇叭口是二三號營地的必經通道,南峰的第一道險關。顧名思義,它形似喇叭狀。

就在一天前,桑珠、加布等到喇叭口觀察,一眼就看出了這里的變化:一面坡上裸露出更多的筆直粗豪、刀削斧劈般的巖石;另一面陡坡上的積石較去年更加厚了;那隆隆的滾石和雪崩聲,震撼著前來探險者的心腑。有一天,喇叭口發生的大小雪崩就達8次之多。

在這段潛伏著千般險情的南峰通道上,仁青平措帶領12名高山協作人員,憑著機智、毅力和無畏精神,一次次通過喇叭口險關,將三號營地所需的1500公斤物資源源不斷地運上去,再將山上的垃圾運下來。仁青平措時年50歲,雙手僅剩下4根健全的指頭??稍陔p手因凍傷致殘后,他曾以頑強的毅力登上了珠穆朗瑪、卓奧友、希夏邦瑪等3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此次中日聯合登山隊中,他不在登頂隊員的名單之列,擔任的是高山協作。

高山協作者,說穿了是高山運輸工,是聯合登山隊的鋪路石。對于仁青平措來說,此次擔當高山協作隊員,完全是出于他自身的熱情。若換一個人,到了半百年齡,怎么也會有充足的理由不去??稍谌是嗥酱胙劾?,集體的榮譽高于一切。

9月29日11時40分,桑珠報告:“今天住三號營地的10名隊員和6名高山協作人員均已抵達目的地。至此,登山第二階段正式開始?!边@一天,是個不平凡的日子,正值中日兩國邦交正?;?0周年。因此,此次聯合登山活動具有更深的意義。日方登山隊長重廣恒夫說:“登山運動本身和邦交正?;瘺]有直接聯系,但活動剛好趕在這個紀念日和天皇訪華的同時,意義就大不相同了,是錦上添花?!?/p>

10月6日中午,在四號營地上方海拔6280米處,正在下山的中方隊員邊巴扎西、大齊米和高山協作人員拉巴突遭雪崩,盡管他們想到了平時訓練時的保護動作,卻無濟于事。因為雪又松又厚,他們被打下50米左右,慶幸的是,濕沉的雪終于停住了,人也停住了,等回過神來,他們發現離萬丈懸崖僅差10米。桑珠事后回憶說:“走在前面的邊巴扎西突然聽到身后的聲音不對,還沒等他回頭,就見大齊米同拉巴從身邊滾下去……一直滾出了40多米,他們才停下來。他們發現,三人離一個很深的裂縫只有不到4米了!邊巴扎西說從雪里滾出來,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剛滿周歲的小兒子?!?/p>

就是這個地方,在1991年的登山運動中,熱情、強悍的日方隊員大西宏同樣因雪崩失去了年輕的生命。當時,邊巴扎西目睹了這一切,并且奮不顧身地去搶救日本隊員。邊巴扎西說,今年是他自登山八年來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年。年初他去珠穆朗瑪峰登山,當勝利在望時,一個雪崩下來,把他和幾名隊友摔下去,幸虧有保護繩,但雙手卻被劃的傷痕累累。

邊巴扎西是當時西藏登山隊年輕隊員之一,也是一名實力很強的隊員。羅則隊長說他體力、技術好,尤其膽量過人。后來,邊巴扎西第二個登上了南迦巴瓦峰頂,并跨入了國家健將行列。

10月11日,隊員們到達了6900米的五號營地。到10月19日時,山上隊員已在大雪天氣中困守了8天,登山行動毫無進展,食品、燃料卻消耗很大。登山協作人員們違反登山常規,大雪過后不到3天就冒險沖過喇叭口,將二號營地的食品運到三號營地。這時,中方登山隊長桑珠叫他們不要輕易行動,可倔強的協作人員說:“我們知道喇叭口冰雪崩塌越來越頻繁,危險性大,但是我們獨此一條路。我們能做,就是機靈一點,能躲就躲?!彼麄円蝗碎_路,后面人背東西,在沒漆的雪中把食品送上三號營地。

“次仁多吉闖過了7460米?!眻笤挋C里傳來振奮人心的消息。攀登路線上海拔7460米處,是個上寬下窄的流雪槽,下方則是50米高的巖石峭壁,中日聯合登山隊去年在此因遇水瀉般的流雪而敗北,登山隊把此處視為征服南峰的最大險關。次仁多吉在前面修路,不想天公發怒,狂風大作,席卷著堅硬的雪粒。突然,雪槽內流雪下來,頭一個打在他身上。后面的五名隊友接到大本營的命令后,緩慢地從巖石上下撤。為保護隊友安全,次仁多吉站著不能動,流雪不時從他肩上涌過。整整一小時,他挺住了。

山的魅力也就是人的魅力,次仁多吉的自然率真,就有一種叫人覺得信賴、友好、寬容的魅力。據說幾位北京姑娘接觸過次仁多吉后,對他更是情有獨鐘。新聞記者同登山隊員們在一起生活久了,發現西藏隊小伙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次仁多吉相同的品格。

就在這天晚上,負責氣象的飯田隊員稱,20日天氣將晴朗無風。上午7點出發。當到達前一天固定了三根50米長的主繩,并到達巖石帶的下面。青田隊員在前面順著去年留置的主繩攀登而上,重新固定了一根主繩,下午3點越過巖石帶,終于到達去年的最高點7460米。這時天氣變壞,飄起了雪花。

再往上的320米,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未知領域。走了三根繩子長的距離來到了一個白色小冰塔的正下方,本想順冰塔向在上方迂回再爬到預定的東北東山脊,但在深至膝蓋以上的雪中驅雪前進,本能地意識到有雪崩的危險,于是從左上方改走冰壁路線向上攀登,不一會兒上部出現相當大的冰塔。

日本隊員山本篤確信在其根部必定有露營地點就繼續攀登,這時從下方傳來青田隊員的聲音?!吧奖揪?,請盡快找到露營地,天快黑了”?!胺判陌伞?,這樣說著繼續向上攀登,在距離根部還有25米的地方,用完了準備好的23根主繩。為避開雪崩的危險,路程比預料還長出很多。但手里還有一根50米長、直徑6毫米的輔助繩,于是把它雙折使用,總算到達海拔7600米的露營地。用頭燈照明削雪平整地基,把背包放在雪地上,人坐在上邊將身體探出去,再蓋上簡易帳篷轉入露營狀態,時間是7點45分。

中國隊員在日本隊員的正下方蓋著簡易帳篷,3個人吃了一包方便面,用完“豪華”晚餐,大家和衣鉆進睡袋套,迷迷糊糊地睡著,沒想到幾分鐘就被凍醒一次,這一宿就是這樣度過的。氣溫在零下30度以下,大家真有點兒吃不消??山K因山上連降大雪,10月21日撤回到4850米的二號營地。10月24日,聯合登山隊再次向上攀登,由于天氣突變,攀登者只好就地宿營。

10月26日,第一突擊隊6人,即中國隊員加布、次仁多吉、邊巴扎西和日本隊員山本一夫、青田浩、山本篤,中午過后再次到達乃彭峰正下方6900米處的五號營地。隔了11天又來到此地,然而此處已化作一片雪原,找不到任何營地痕跡。帳篷是否被風吹跑了,山本一夫立即向日方總隊長重廣恒夫報告說:“沒發現帳篷”,隊長答復說:“也許被雪埋住了。今天之內若挖不出來,你們就要撤到三號營地”。因為第二突擊隊已進入四號營地。

能否突擊頂峰,關鍵在于是否能重建五號營地。為了應付雪崩,第一突擊隊員們在行動中常攜帶小型鐵鍬,但當時僅靠帶的一把鐵鍬開始拼命挖掘堅硬的雪層。在焦慮與不安中挖了30分鐘,山本篤隊員挖了用作路標的兩米長的竹竿頂端,說明帳篷還在兩米深的雪中。在稀薄的空氣中喘著氣交替挖掘,到了下午4時半,終于露出帳篷的一部分。再繼續挖則發現了日本隊員使用的帳篷和堆積的登山物資,但中國隊員卻沒有挖出自己使用的帳篷。日本隊鉆進挖出的帳篷,在雪上面把備用帳篷搭起來讓中國隊員使用。下午5點多,就這樣重建了五號營地。

10月27日清晨,二號營地的飯田隊員用報話機傳送過來貝多芬的浪漫曲,以此為隊員們出發送行,開始向六號營地修路。從乃彭峰的肩部到與南迦巴瓦峰連接的鞍部約200米,固定了5根繩子下降,到達六號營地預定地后,又回到五號營地運輸帳篷、食品、攀登用具等,當時風很大。到了鞍部等了兩個小時風力才減弱,傍晚5點左右好不容易搭起兩頂帳篷。

然而,登山中的險情隨時發生。10月28日下午1點鐘,大本營工作人員剛端起飯碗,想尋找一個背風的地方吃飯,忽然被電臺的一陣急呼攪得心驚肉跳,遇險不變的次仁多吉向中方總隊長洛桑達瓦報告,昨晚的風雪改變了五號營地的面貌,原來搭起的三頂帳篷已不見蹤影了,他們一行6人進退維艱。指揮部當即指示:一定要找出帳篷。次仁多吉和一名日本隊員挖帳篷,其他隊員繼續進行。他倆用一把鐵鍬,挖了長寬各四米,深三米的雪坑才找到日方一頂高山帳篷。找到了帳篷,就保住了性命。傍晚,大本營聽到了他們的回話,一顆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人在缺氧的高原,越是往上攀登,將會是以越來越小的力量應付越來越大的困難。在山上搭帳篷,隊員們對此都深有體會。在坑凹背風處易遭雪崩的滅頂之災,在高臺處搭帳篷,人和風就要展開“拉鋸戰”,搭好一頂帳篷要費九牛二虎之力。如果天氣不好,在一頂帳篷里受困幾天,你身下的雪坑就會越來越深,最后只好重搭帳篷。

29日天氣晴朗無風,早晨8點半,6名突擊登頂隊員從六號營地出發。對修路來說是絕好的天氣,但由于連日來緊密的行動,身體已感到精疲力竭。準備了18根主繩,每根50米長,直徑為8-9毫米,由6人分擔。從六號營地驅雪前進約30分鐘,橫穿南壁下,從看到巖石帶的位置開始直線攀登,并固定主繩。前一半由日本隊員、后一半則由中國隊員在前面修路。固定了14根主繩,完成了當天的計劃,于下午6點半返回六號營地。

30日天氣不錯,第一突擊隊員原定于凌晨4點從六號營地突擊頂峰??珊髞硗七t出發,等待天大亮之后。在齊腰深的雪中驅雪前進,雪壁好象馬上要發生雪崩似的,一條長30米的輔助繩是唯一的依靠。走了兩根繩子的距離上到山脊,中方隊員次仁多吉打頭陣,后邊依次是邊巴扎西、加布、山西篤、青田、山本二夫,結組向上攀登。山脊上的積雪深至膝蓋,途中還有三四處裂縫。這時,以山脊為界,南側飄起了雪花,可北側卻晴朗,眼前,加拉白壘峰展現出美麗的山姿。向下望去,雅魯藏布江大轉彎的激流不斷。

第二突擊隊快速越過巖石帶,逼近露營地點。只有日本重廣恒夫隊長一人速度較慢。這時監聽到三谷隊員與重廣隊的通話。三谷隊員說:“露營地點再往上能否不帶繩子攀登”,重廣隊長回答:“考慮到安全,最好有繩子?!比汝爢T又問:“回收兩根固定主繩,再向上攀登是否可以呢?”重廣隊長說:“可以?!敝貜V隊長考慮到日本隊員的安全,卻斷了自己攀登的路。

南迦巴瓦的頂峰迫在眼前。山脊的兩側非常陡峭,向右邊繞過去到達一個寬闊平臺,這正是山頂。有點出乎意料,山頂很寬闊,長15米,寬5米。12時19分,加布攀登隊長用報話機激動地向大本營報告:“我們到頂了!我們到頂了!” 在寬闊的頂峰上,日本隊員尋找略高一些的地方打進雪椎以作紀念。在到達頂峰10分鐘后,也向大本營報告了登頂的消息。

中國隊員感謝山神保佑登頂平安,日本隊員也參加了祈禱儀式。不一會兒,大家小心謹慎地開始下山。繼第一突擊隊之后,下午2點半,第二突擊隊的三谷、佐藤、桑珠、達瓊、大齊米隊員也踏上了山頂。

登頂的呼叫聲傳來,時刻心系著山上的大本營頓時沸騰了。早已曬在驕陽下的鞭炮立刻響徹山谷,中日記者們忙得不亦樂乎,而皓首老翁、日方總隊長山田二郎則眼含熱淚,抓起一瓶啤酒與中方洛桑達瓦總隊長碰起來。山田二郎說,他在少年時代就看過南峰的照片,他被畫面上神奇的高峰深深地吸引住了,立下了要攀登此峰的夙愿,直到他年過七旬時,這一夢想才變為現實。后來,他忘情地寫下:“中日首登南迦巴瓦萬歲!中日友好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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