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義模式為什么不具有普世性

徐進

【摘要】以“華盛頓共識”為核心的新自由主義模式在實踐中頻遇失敗，在思想界屢遭訾議，其具有普世性的論斷已經破產。新自由主義的推行使“資本流向世界、利潤流向西方”，導致窮國越來越窮、富國越來越富。

【關鍵詞】新自由主義 華盛頓共識 休克療法 私有化

【中圖分類號】B152 【文獻標識碼】A

自新世紀以來，特別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以“華盛頓共識”為核心的新自由主義模式在實踐中頻遇失敗，在思想界屢遭訾議。平心而論，新自由主義作為一種學術理論并無不可，它豐富了經濟學和政治學的知識光譜，甚至在某些國家的實踐也有成效，否則就不會被西方國家和國際組織拿來進行推廣。然而，一旦有人試圖將之樹為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將其當作具有普世性的模式，那就做過了頭，因為正誤之間本就一步之遙。

新自由主義作為一種學術理論，其起源可以追溯到20世紀20年代。但關于它的定義，國內外學術界有不同看法。綜合各方面代表性著作可以看出，學者們對新自由主義有三方面的認識：一是認為它是一種學術理論；二是認為它是一種政策綱領；三是認為它是一種意識形態和社會思潮。中國社科院課題組的研究認為，“新自由主義是在繼承資產階級古典自由主義經濟理論的基礎上，以反對和抵制凱恩斯主義為主要特征，適應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向國際壟斷資本主義轉變要求的理論思潮、思想體系和政策主張”。

新自由主義在實踐中頻遇失敗

新自由主義的內容反映了其學術理論、政策綱領、意識形態和社會思潮的性質。目前學術界對新自由主義的研究已經非常深入，對其理論觀點、流派演變、政策手段等諸方面都有詳細的分析?？偟恼f來，新自由主義的主要內容就是所謂“三個三”，即“以‘三論——人性自私論、私有制永恒論和市場萬能論為理論基石；以‘三反——反社會主義、反公有制、反國家干預為政治取向；以‘三化——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場化為政策主張”。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新自由主義逐漸走出“書齋”，經過所謂的“理論聯系實際”，后成為西方國家極力推廣的政策模式?？偟膩碚f，新自由主義的實踐雖然對少數國家有一定的成效，但總體效果不佳。

拉美是受新自由主義影響最大的區域。新自由主義幾十年的實踐給拉美國家造成巨大損失，各國付出了經濟衰退、貧富分化、社會動蕩的慘痛代價。在1992—2001年的10年中，拉美國家年均經濟增長率僅為1.8%，被稱為“失去的10年”。以拉美國家中最忠實的新自由主義踐行國阿根廷為例。自1976年開始，該國在“全球化就是資本主義制度一體化”觀念的指導下，持續實行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盡管經濟形勢曾有一度好轉，但在20世紀末遭遇“經濟災難”：經濟發展止步不前，社會失業不斷增長，貧困人數不斷增加，外債高達1500億美元，官僚腐敗，整個社會經濟陷入了極度的混亂，甚至在2001年爆發了全面的經濟、政治和社會危機，50%的民眾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巴西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執行新自由主義政策，結果到20世紀80年代出現了國民經濟的結構性失衡現象，政府外債沉重，貧困人口增加，經濟改革失敗。墨西哥一直被美國視為新自由主義典范，但實踐結果是在1994和1995年間爆發了嚴重的金融危機，國民經濟全面衰退。

蘇聯解體后，蘇東地區進行了新自由主義主導的以“休克療法”為代表的經濟、政治和社會改革，但實踐證明改革對蘇東國家的發展造成了消極影響，多數蘇東國家都經歷了經濟衰退、國家分裂、社會動亂、人民生活困難的嚴重后果。新自由主義對發展中國家較多的亞洲、非洲也有較大的影響。比如在1997年的東亞金融危機中，印尼等國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開出的新自由主義藥方實施改革，結果經濟和社會代價相當沉重。非洲實施新自由主義“結構調整”方案的結果同樣糟糕。20世紀90年代，非洲國家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呈負增長。

總之，新自由主義的推行使“資本流向世界、利潤流向西方”，導致窮國越來越窮、富國越來越富，一些發展中國家的現代化進程被迫中斷或延緩。中國社科院學者程恩富一語中的地指出：“凡是實施了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的國家，幾乎都發生了經濟蕭條，甚至嚴重的經濟衰退?！逼鋵?，執行新自由主義政策的西方國家也深受其害。2008年美國的次貸危機，近幾年來歐洲的債務危機，背后其實都有新自由主義模式的影子。

新自由主義模式沒有普世性

正是因為新自由主義在實踐中的糟糕表現，學術界從理論基礎到具體實踐對其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并斷言它決非如西方有些人所稱的是一種普世性的模式。本文同意這一論斷，但同時提出一些想法供學界同仁參考。

新自由主義作為一種學術理論，自有其學術淵源與發展脈絡，作為一種學理的存在并無不可，徹底否定它既無必要也不可能。各派理論應當各競所長，相互爭鳴。新自由主義作為一種政策和發展模式，在歷史上取得過一些成功，研究這些成功的原因與條件，恐怕比單純地批判更可取。新自由主義模式最大的優點是實現了政策主張的模塊化，因此操作性非常強。西方國家及國際金融機構推廣新自由主義模式時，非常注重把原來比較復雜的學理性東西抽掉，將之簡化為易于學習和操作的政策菜單。比如，“華盛頓共識”有十個方面政策內容：壓縮財政赤字、降低通貨膨脹率、穩定宏觀經濟形勢；把政府開支的重點轉向經濟效益高的領域和有利于改善收入分配的領域；開展稅制改革，降低邊際稅率，擴大稅基；實施利率市場化；采用具有競爭力的匯率制度；實施貿易自由化，開放市場；放松對外資的管制；對國有企業實施私有化；放松政府的管制；保護私人財產權?？梢钥闯?，這些政策內容對政府來說都是簡明扼要、易于操作的。模式的簡明易懂可操作性與其可推廣性存在正相關關系。

新自由主義的一些政策主張就抽象意義而言并沒有錯，但如果把這套模式不分國情、社情、民情地強行推廣，把它當作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兜售出去，就大錯特錯了。同樣是面臨經濟危機，在20世紀80年代玻利維亞搞“休克療法”效果顯著，而在20世紀90年代的俄羅斯搞“休克療法”就后果慘重。審慎的做法應當是擇其具體政策主張并結合本國實際逐步試錯，及時調整，千萬不能迷信“某某政策萬能論”。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政治理論研究室主任）

【參考文獻】

①《新自由主義風光不再》，《 人民日報 》，2014年6月3日。

責編/張寒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