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學習理念下香港大學繼續教育辦學經驗對內地高校的啟示

李建斌

摘 要：本文從內地高校繼續教育管理工作者的視角，研究、分析了香港大學在開展繼續教育方面所取得的成功經驗。在終身學習理念下，香港大學把為社會人士開拓終身學習機會明確寫入大學使命之中，并通過以專業進修學院為主要力量的實體學院踐行其使命和價值觀，在促進香港社會資歷架構體系不斷完善、促進香港社會全民學習、終身學習等方面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本文總結了香港大學繼續教育從理念到實踐、從內部治理到對外運營、從質量保障到隊伍配置等方面的經驗以及對內地普通高校繼續教育的啟示。

關鍵詞：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終身學習；繼續教育；經驗

中圖分類號：G72 文獻標識碼：A

一、背景

上世紀70、80年代，發達國家和地區就開始關注“終身教育”，對終身教育、終身學習的理論開展大量的討論、研究并付諸實踐。197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出：“終身學習是未來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制訂教育政策的重要理念?！痹S多高校開始宣稱要致力于推進終身學習?！皣栏竦刂v，終身學習包括了從‘搖籃到墳墓各階段發生的所有學習，但在實踐中，終身學習通常指全日制、連續性的教育之后發生的學習?！毕愀鄞髮W專業進修學院是香港大學面向社會大眾開展繼續教育的主要力量，上世紀90年代以來，基于終身學習的理念，香港大學用10余年時間逐步將繼續教育的課程體系及資歷架構與正規教育進行對接，實現了在同一資歷架構體系下，傳統全日制學歷教育與繼續教育并行發展的辦學格局。

內地高校開展的繼續教育通常分為學歷繼續教育（包括成人高等教育、高自考、網絡學歷教育等）和非學歷繼續教育（通常指短期培訓、研修項目），而香港教育體系中的繼續教育是以不同等級的“資歷”來劃分，每一個級別的資歷設有對應的名銜，一系列的資歷等級構成了香港的資歷架構?！百Y歷架構已于2008年5月5日正式推行，目的是協助市民確立進修的目標和方向，獲取有質素保證的資歷。長遠而言，資歷架構可提升整體工作人口的質素及競爭力。香港的資歷架構是一個七級的資歷級別制度，涵蓋學術、職業及持續教育、培訓等不同界別?！辟Y歷架構是一項落實終身學習理念的制度，為擁有不同等級學習經歷（資歷）的人士搭建起持續學習和資歷晉升的階梯和橋梁。以香港大學為代表的高校在為社會提供繼續教育和終身學習服務的過程中，推進了香港社會基于終身學習理念的資歷架構體系構建和完善，而政府層面實施資歷架構制度反過來又為大學積極開展服務于在職人士的繼續教育、為終身學習提供了制度保障和良好的環境。

二、香港大學繼續教育辦學經驗

香港大學作為一所國際認可的以研究為主導的綜合大學，除了開展傳統的全日制本、碩、博教育外，還致力于辦好面向非傳統學習者的專業進修及繼續教育，在推動香港學習型城市、學習型社會建設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也積累了不少經驗。

（一）香港大學開展繼續教育是由大學使命驅動的，繼續教育是終身教育體系中的主流

香港大學開展繼續教育首先基于終身學習的理念，認為大學只抓傳統的全日制教育人才培養是不夠的，還必須同時做好服務社會人士終身學習的繼續教育。香港大學將“提供全面的教育，充分發展學生的才智及個人潛能，并為社會人士開拓終身學習的機會”明確列為大學的使命之一 。除了開展學術研究、培育優秀的全日制畢業生、傳播知識和文化外，香港大學還肩負著為香港社會提供持續教育和終身學習機會的任務。把對繼續教育的認識提升到大學使命層面，有助于凝聚大學各管理層、各專業院系與繼續教育學院之間的共識，為香港大學辦好繼續教育奠定了基礎。在香港資歷架構體系下，“由于繼續教育和正規教育是并行、而且是銜接的……這就為全社會人士提供了靈活多元的學習途徑。因此，繼續教育逐漸成為終身教育體系中的主流教育?！眱鹊馗叩冉逃w系實行的是普通高等教育和成人高等教育并行的二元制，兩個體系從入學門檻到教學水平，再到畢業證書都存在社會認識和實踐層面的差異，繼續教育沒有納入統一的資歷架構體系，在內地大學也常常面臨“邊緣化”的困境，繼續教育在大學使命、任務中的定位缺失是致使內地普通高校繼續教育在大學內部邊緣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香港大學開展繼續教育的辦學機構定位準確、學院之間分工明晰

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是承擔香港大學為社會提供終身教育機會使命的主要力量。自1956年至2013年，學院已有238萬報讀人次，以2010/11學年為例，學院共開設1206門課程，招收87，797人次。其中，研究生（碩士、博士，即第6、7級）課程入學人次占6.6%；本科和副學士/高級文憑（第4、5級）課程入學人次數占總量的29.6%；文憑/證書（3級）課程入學人次數占總量的39.2%；短期課程入學人次數占總量的24.6%。以上數據表明，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主要定位于開展香港資歷架構中從第3級（中學后）到第7級（碩、博研究生）各個層級的教育，同時還開展靈活多樣的短期課程，這完全符合香港大學提出的為社會人士提供終身學習機會使命的要求，擁有不同教育資歷背景的社會人士都能夠找到滿足個人終身學習、持續提升需求的學習路徑。

香港大學下設的10個專業學院中，除了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法學院、醫學院、牙醫學院開展與學科專業密切結合的專業繼續教育外，建筑學院、教育學院、工程學院、理學院、社會科學學院均不開展面向非傳統學生的繼續教育。國際知名大學的商學院大都獨立開展高層管理人員教育，香港大學的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也不例外，開展的繼續教育項目主要面向當地、區域及跨國企業的高層管理人員。法律學院、醫學院、牙醫學院則按照行業學會的要求開展面向本行業執業人士的繼續教育，如法律學院開展的繼續法律教育的對象主要是香港的執業律師。香港大學的其他學術科研單位，包括下設的研究院、研究中心均不開展面向社會的繼續教育。

就繼續教育課程、項目而言，香港大學也做到了內部合理分工，例如專業進修學院開設會計、財務、工商管理、法律等課程，看似與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法律學院的繼續教育存在重疊，但實際上，專業進修學院開設的上述課程在學員對象層次上與商學院、法學院有明確的區分。前者主要面向社會大眾及相關領域的普通在職人士，而商學院的繼續教育則主要針對高層管理人員，法學院的繼續教育主要針對的是執業律師。另外，專業進修學院開展中醫藥方面的繼續教育，如針灸、推拿、養生保健等，這與醫學院開展的面向執業醫師的繼續教育也不同。

上述例子表明，香港大學開展繼續教育從頂層設計上做好了不同學院之間的職能劃分，即使不同的學院開展相同領域的繼續教育，在學員對象上也作了區分，這樣就能有效避免大學內部不同學院之間不必要的同質化辦學競爭。

（三）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采用適合香港本土環境的公司化運作管理模式

公司化的關鍵是：在治理模式上堅持香港大學領導下的獨立自主運營，在財務上堅持自負盈虧和非牟利，在學術上堅持香港大學標準，既規范有序，又靈活高效，充分發揮了公司化非牟利教育機構的優勢。

1999年10月，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注冊成為一所由香港大學全資擁有的非牟利教育機構，從1999年至今，實行公司化運作，學院設立董事局，是負責學院建設發展大政方針的最高決策機構。董事局成員由香港大學的領導（如校長、副校長、學院院長等）和香港大學校董事會中的社會知名人士共同組成，因此可以站在香港大學乃至香港社會繼續教育發展的全局，公正、公開地進行內部治理，這種制度設計有利于確保公司化之后的學院堅持大學的領導，在其使命、辦學定位、發展方向等方面符合香港大學使命和要求，并協調好與其他專業學院之間的關系，同時也滿足香港社會及市民對終身學習、繼續教育的需求。

財務上，公司化后的專業進修學院實行自負盈虧，不享受大學和政府的撥款資助，也不以營利為目的，不搞股份制、不上市，董事局成員不從學院取得報酬，與學院沒有經濟利益關系，學院的財務接受大學及社會評審機構的監督，開展業務的盈利結余不得用于教職員工分紅，只能用于學院的建設和事業發展，以及用于回饋香港大學給與的人力、物力資源方面的支持。非牟利機構的公司化財務監管機制和社會化監督體系確保了學院開展業務符合其設立之初的使命，不唯利是圖。

另一方面，公司化體制下，專業進修學院可以更為靈活地使用學院的盈利，只要經過董事局的同意，就可將盈利結余用于繼續教育的發展投入，包括用于課程開發、辦學硬件設施建設（如購置教學場地），因此具有較強的靈活性和高效性。

（四）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始終遵循香港大學的學術標準，擁有一套嚴格規范的質量保證體系

學院的學術事務和課程仍然由香港大學教務委員會統一監管。香港大學教務委員會授權專門成立了香港大學持續專業教育及終身學習委員會，代表大學統領繼續教育的學術證書授予及學術質量保證制度建設。該委員會由香港大學資深成員、學院代表及外界顧問組成 ，負責審批、監督學院的學術事務和課程，確保公司化之后學院的學術水平和教學質量符合香港大學的標準，同時協調專業進修學院和香港大學專業院系在辦學領域及業務范圍等方面的關系。

該委員會作為一種頂層設計，體現了香港大學在校級層面對繼續教育學術質量保證的嚴謹態度。在持續專業教育及終身學習委員會的指導和監督下，香港大學對繼續教育辦學活動的學術質量管理，采用權力下移模式，由專業進修學院設立專門的學術質素保證委員會，作為學院層面最高的學術質量保證機構，常務副院長擔任該委員會主席，下設學術質素保證工作小組和學術質素保證組，工作小組主要負責學術質素保證政策和機制的設計，保證組主要負責協調、統籌、促進學術質素保證工作。

2007年學院成立了多個分科學院，類似于專業學院下設的系，并把學院質量保證的責任落實到分科學院。各分科學院由一名總監統領分科學院內的學術質量保證工作，擔任分科學院學術部門學務委員會的主席。 分科學院還下設若干個課程小組，貫徹落實學院質量保證體系的要求。學院開設對應香港資歷架構層級的各類繼續教育課程和項目，從課程小組到分科學院、再到學院質素保證委員會，乃至大學的持續專業教育及終身學習委員會，在質量保證體系框架下自下而上逐級落實責任，并且自上而下逐級審核、監管。

專業進修學院于1999年建立質量保證體系——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學術質素保障體系，2000年全面推廣和實施，該體系基于香港大學的質量保證系統，同時符合繼續教育的辦學特點。質素保證體系覆蓋了學術合作項目、課程研發及核準、課程監察、課程修訂、課程檢討、質素過程檢討、教學與學習支持等辦學環節。這套體系適用于專業進修學院開展的各資歷層級的繼續教育課程，也適用于短期課程，只是后者適用時在流程上有所簡化。

（五）穩定的教職員工隊伍為繼續教育提供保障

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擁有一支穩定的教職員工隊伍，為專業進修學院開設學歷繼續教育及非學歷繼續教育提供了可靠的師資力量、管理隊伍支撐和學術保障。專業進修學院現有約1000多名全職工作人員，其中，全職教師約400人，另有2000多名兼職教員，一部分來自香港大學專業院系及其他高校，大部分來自行業。據專業進修學院負責人員介紹，5%的員工與香港大學訂立勞動合同，95%的員工與學院訂立勞動合同，工薪待遇參照香港大學，員工有較強的歸屬感。

專業進修學院開展資歷架構認可的各類繼續教育，尤其是文憑課程、學位課程，必須有學科專業的支撐，學科專業則是由若干個學術隊伍支撐起來的，因此，學院建立了相對穩定的全職人員隊伍，其中包括一支全職教師隊伍；另外，考慮到繼續教育課程的多元化及在職社會人士的需求，學院還聘請了大量的兼職教員，并協調好學院教職員工隊伍穩定性與流動性關系。

專業進修學院隊伍建設重視學術性，以學院下設的生命科學及科技學院為例，學術人員隊伍共40人，其中21人為碩士，占52.5%，18人為博士，占45%（見圖1）。按職務劃分為：（1）領導層，共3人，另有1名首席顧問；（2）項目管理層23人，其中高級項目主任有9人、項目主任有6人、助理項目主任1人、項目經理7人；（3）授課講師層10人，分為助理講師、講師、高級講師3個級別；（4）另有3名學院事務管理人員（見圖2）。從隊伍的職務結構可以看出，項目管理及課程講授隊伍是主體，隊伍的學歷結構呈現出高學歷的特點。

三、對內地高校的啟示

內地高校繼續教育正處在轉型期，傳統的成人學歷教育辦學體制機制面臨新的挑戰，一些按照“企業化”方向改制的內地高校繼續教育學院在事業單位的體制下也面臨新的發展困境和瓶頸。我們對香港大學繼續教育辦學實踐和經驗的研究、學習和借鑒，應站在香港社會終身教育體系的大背景下，不光看到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公司化”、成為獨立法人后擁有的高度自治權，更應當深入理解和剖析學院在終身學習理念指導下為履行大學使命而建立并不斷完善的法人治理結構、治理體系以及質量保障機制。

第一，香港社會擁有不同于內地的教育生態環境，已經建立起比較完善的資歷架構體系，把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各個階段的正規學校教育、繼續教育、職業培訓等都納入資歷架構體系，這為終身學習搭建了制度平臺；另外，香港法律體系比較完善，對非牟利法人機構有一套嚴格的管理制度和社會監督機制，這為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的公司化運作提供了大環境支撐，并且保障了教育的公益屬性。

正是基于這樣的生態環境，香港大學以向社會人士提供終身學習機會作為大學使命之一，由專業進修學院作為主要力量、以公司化運營的方式具體履行相應的職責。專業進修學院開展的繼續教育以完全按照香港資歷架構的要求和標準，受到香港資歷架構體系及社會評價機構的好評，滿足了擁有不同教育背景的社會人士對不同領域、不同資歷層級的繼續教育的需求。

專業進修學院還在香港主要交通樞紐建立了13個教學中心，將繼續教育課程以最便捷的方式提供給大眾，注重教育與實踐緊密結合、與提升勞動力的能力和素質緊密結合，踐行了“一切為學習者著想”“把教育辦到社會中去”的理念 。內地高校普通高等教育已經進入大眾化時代，高校繼續教育應完善和豐富繼續教育項目、課程的類型、內容和形式，結合大學的辦學定位和使命，找準終身學習理念下繼續教育的辦學定位，并推動內地終身學習體系的制度建設。

第二，規范有序的管理和完善可靠的學術質量保證體系是香港大學繼續教育可持續發展的關鍵。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盡管采用了公司化運營機制，但在學術上仍然堅持大學學術管理部門的領導和監督，在學術標準和質量上保持與香港大學一致，并且學院內部從實行公司化之初就建立了內部質量保障體系，并在學院內部逐層落實責任，環環相扣，層層監督。這些做法有效的維護了香港大學的學術聲譽和品牌。在學術質量保證、品牌保護、聲譽維護方面，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的做法值得我們學習借鑒。

第三，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公司化辦學取得成功關鍵在于建立了完善的治理結構，處里好了大學、專業學院、專業進修學院各方的關系，大學為專業進修學院提供資源和品牌支持，專業進修學院擁有充分的辦學自主權，并不斷回饋大學，支持學校發展，與少數幾個專業學院開展的高層次、職業化繼續教育也有相對明確的界限。公司化運營體制下，專業進修學院仍然堅持辦學主導權，不發展招生代理，除了在港大本部外，專業進修學院在位于香港各交通樞紐的13個教學中心均設有自己的報名及咨詢點，不轉移和下放教學權，選擇合作伙伴尤為慎重，合作方主要來自教育學術范圍，要滿足香港大學質量保證體系的評審要求才能建立合作關系。在辦學主導權掌握、業務拓展模式、合作管理等方面，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的做法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第四，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公司化辦學模式解決了辦學產出與持續投入的問題。盡管學院注冊為非牟利法人，不以營利為目的，但學院在運營、管理、產出方面實現了高效。專業進修學院的收益除了用于捐贈大學之外，絕大部分用于購置資產（13個位于市區交通樞紐的教學中心，產權歸香港大學）、改善辦學設施及條件，并用于支持隊伍建設（聘請專職、兼職的師資）、課程研發、學術研究（學院2007年設立了持續教育及終身學習研究中心），促進了繼續教育的可持續發展。

總之，我們對香港大學繼續教育辦學體制機制及成功經驗的學習和借鑒，不能流于形式、止于表面。就公司化而言，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公司化的背后既有香港教育和法律生態環境提供的天然土壤，也有香港大學及專業進修學院配套的管理制度保障、學術質素保證體系支撐。對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而言，公司化不是學院脫離大學管制的一條途徑，也不是學院、項目團隊乃至個人完全按照市場需求自由辦學、獲取最大化利益的手段。我們進行繼續教育體制機制的改革和創新，要學習、借鑒和吸收香港大學的成功經驗，要找到港大模式成功之所在，并結合自身實際，探尋一條真正符合內地高校繼續教育在終身學習理念下持續發展的道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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