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給奶奶剝糖吃（組詩）

秦時月

兒子給奶奶剝糖吃

兒子給奶奶剝糖吃的時候我在一旁

那白白胖胖松松軟軟的棉花糖母親沒見過

但適合她那豁了牙的嘴

心，也就更不用說了

兒子給奶奶喂糖吃的動作略顯生硬

還有些急切，但臉上盛滿笑容

人看了很舒服的那種，從心里流出

在冬日的暖陽下，這場面誰見誰愛

我看著被幸福打蒙了頭

誰說一個屠夫的眼里就沒有春天

我不知道她們為什么笑

笑的是那些婦人，當然也有

是和不是她們的男人

不笑的是那些孩子，他們不笑

他們把疑惑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堆在一起，滾不下來

如果他手中提的是殺生的工具

而不是那盆盛開的鮮花，也許

她們就不笑了

春天的馬蹄聲

那聲音從遙遠的天際

噠噠噠地碾過來

碾過山巒、田野、村莊、屋頂

碾過父親的心房

驚醒了熟睡的父親

父親披衣下床，遲疑著

來到我床前，輕輕喚醒我，說

幺兒子哎，快起床下田去

打開，那豐收的秧門

我在回放心底的老照片中重走故鄉

那么多變與不變的風景次第而來

或蜂擁而至，我是該用眼睛記呢

還是用相機把它們拍下來

哪一種方式更親切

哪一種方式存儲得更久遠

你想想，在一片熟悉的土地上

拿個沒有溫度的相機晃來晃去

除了看稀奇的小孩會跟著你

屁顛屁顛外，你招來的就會

是些怪異，甚至敵視的目光

還是用那雙他們熟悉的眼睛看吧

慢慢看、用心記，把它們裝訂成冊

放在心底，隔三差五拿出來

每看一次，就像是重走一回故鄉

我的聯系圈越來越小

我的聯系圈原來也很大

長得很肥很壯，密密匝匝、蓬蓬勃勃

生長著，就像青春期的胡須

剃了又瘋長

不知何時起，我的聯系圈

每年瘦上一圈，漸漸的，只剩副架子

像個病重的人，只見眼睛、顴骨

手臂，和大腿

這樣也好，人顯得精干和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