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綠釉刻蕉葉紋枕窖口探究

陳玉琳

歙縣博物館收藏有一件宋綠釉刻蕉葉紋八方形枕，1984年6月曾被一位專家認定為磁州窯產品，而一直按照磁州窯窯口收藏。根據其他館藏同類藏品排比，結合文獻、考古資料，筆者認為該枕窯口應該是吉州窯。

該枕長33.7厘米，寬15.8厘米，高11.2厘米，呈立體八邊形。瓷枕除底面之外均施綠釉，釉色不十分均勻，枕右部釉色泛黃。器底不施釉，可見胎體為米黃色。枕呈前高后低狀，兩端微微上翹，以利于頭枕。枕面刻劃八邊形框7道，內繪五瓣蕉葉紋，蕉葉分布均勻，葉邊及葉內筋脈刻劃清新、靈動，富有生機。瓷枕側面為六小兩大竹節柱裝飾的邊框，框內分別裝飾有花卉紋、菱形紋、連毬紋。瓷枕腰部有一個圓形孔，應該是防止燒窯時熱氣膨脹導致胎體炸裂的出氣孔。瓷枕左側留有4個燒窯時疊燒產生的疊燒痕，右側也有一個疊燒疤痕。瓷枕底面中心印有形似宋代版書牌記的邊框，內豎刻“嚴家記□”四字銘文（編者注：最后一字系押記）。

1.宋吉州窯“舒家記”款綠釉刻蕉葉紋八方枕底刻”有四十二個高安市博物館藏（本刊資料）

根據原始檔案，此枕由歙縣博物館于20世紀80年代初在歙縣羅田村收購，被定為宋代磁州窯產品，并定為三級品，填寫了博物館藏品卡。1984年12月17日，耿寶昌、張浦生兩位專家初步意見為二級品，沒有指出其具體窯口。1994年國家文物局全國館藏一級文物確認專家組確認其為一級品，但亦未指出具體窯口。

筆者認為這件宋代綠釉蕉葉紋八方枕應歸屬于吉州窯，依據如下：

胎質：吉州窯位于江西省吉安縣，周邊高嶺土資源豐富，胎質細膩，瓷胎多偏門。磁州窯位于河北省磁縣一帶，《觀臺磁州窯址》一書中說，磁州窯“瓷土的化學成分與當地的大背上化學成分相同，胎中含有較高的鐵和鈦，故而胎色深，多呈灰、灰褐色或棕褐色”。這也是磁州窯器多施化妝土的主要原因。這件宋代綠釉蕉葉紋八方枕由于器底未施釉，可以明顯看出其胎體色澤米黃，而不是磁州窯常見的棕褐色胎。

器型：宋代瓷枕的造型十分豐富，如：銀錠式、如意形、腰圓形、虎形、獅形、仕女、嬰孩、八方，等等。八方形瓷枕在南北瓷窯都有燒制，而吉州窯燒制的與北方磁州窯的在器型上有些不同的地域特點。吉州窯燒制的瓷枕多采用十片泥片拼接而成，形成大小十個面，立面的邊棱多采用竹節形的裝飾。磁州窯的綠釉瓷枕目前傳世實物罕見，就磁州窯典型的白地黑花八方瓷枕而言，則多三拼接，即呈八邊形的底和面，加上側面的長條黏合而成，或者即使有十片泥拼接而成的，也沒有竹節柱的裝飾。這里或許可以說，吉州窯綠釉蕉葉紋瓷枕的竹節柱裝飾為其裝飾特色之所以模印竹節柱，主要是為了與綠釉的裝飾相適宜。因為瓷枕多為夏天使用，綠色的竹節自然可以增添清涼之感，增加產品的銷路。歙縣這件綠釉瓷枕也是十片拼接而成的，枕側面竹節柱的裝飾與吉州窯同類瓷枕如出一轍。

2.宋吉州窯各式綠釉枕江西省博物館藏，展出于北京藝術博物館

紋飾：《中國陶瓷全集》第八卷記載：“吉州窯的綠釉瓷器主要器型有盤、碗、碟、瓶、爐、枕等，而以瓷枕為多。主要紋飾有蕉葉、牡丹、水波、錢文等?！绷_輝《吉州窯綠釉瓷枕的裝飾藝術》指出，“瓷枕枕面刻劃蕉葉紋有三片的（西漢南越王博物館藏吉州窯綠釉“嚴家記”蕉葉紋八角形瓷枕）、五片的（高安市征集的宋吉州窯綠釉“舒家記”蕉葉紋八角形瓷枕），但大多數是四片?？虅澖度~紋占據了整個枕面，刻劃手法幾近工筆寫實，先以鋸齒紋連續刻劃出葉子的輪廓，然后以四條直線刻劃出葉子的主脈紋，再以梳篦紋依主脈向外重復排劃，刻劃流暢，蕉葉舒展。整個葉子充實后，最后用梳篦沿枕面外輪廓劃上一圈，形成多線框開光，更加突出了蕉葉紋的主題地位，十分醒目?！?/p>

吉州窯的很多紋飾技法是學習磁州窯并加以結合而成的。就綠釉瓷枕的裝飾方面來看，磁州窯系多為釉下剔花、劃花或者三彩等，釉下劃花更顯粗獷瀟灑，與吉州窯細膩、纖巧的畫工有很大的不同。歙縣這件綠釉瓷枕所繪五瓣蕉葉占滿枕面，蕉葉筋脈、主桿、邊沿繪畫細膩流暢，裝飾技法與吉州窯發掘資料和傳世的吉州窯綠釉瓷枕完全一致，應該是吉州窯的產品。

裝燒工藝：馮先銘《中國陶瓷》提到吉州窯與磁州窯瓷枕裝燒工藝，書中寫道：“……兩窯燒制過程相同，但兩窯綠釉陶枕的造型及紋飾不同，在窯內裝燒方法也不一樣，磁州窯綠釉陶枕均平置，枕底不施釉，吉州窯綠釉枕薄而平，底部也不施釉，但均立燒，故一側四角有支燒痕?！膘h這件綠釉瓷枕左側就留有四角支燒痕，應當是入窯時豎向而立，而不像北方瓷枕那樣，器底不施釉，枕面朝上平放燒制，支燒痕跡留在瓷枕底部。

3.宋吉州窯綠釉刻花蕉葉紋如意形枕1980年吉安縣永和窯址出土，江西省博物館藏 ?（本刊資料）

款識：明曹昭《格古要論》記有：“吉州窯……宋時有五窯?！?988年江西彭起縣南農業科技大樓新建時，出土了一件吉州窯綠釉八方瓷枕，印有‘嚴家記的戳記，牌記款識?？脊虐l現證實宋代吉州窯確有舒、嚴、陳、曾、郭五家窯，產品戳記款識分別為：舒家記、嚴家記、陳家印置、曾家記號、真郭家枕等。這件綠釉瓷枕器底戳印有嚴家款識，足以證明這件瓷枕的窯口應該是吉州窯，且是宋代吉州窯的五窯戶之一。

經濟學角度：根據考古發掘報告可知，我國很多地方都有一些地方窯口，它們就地取材、就近銷售，降低運輸成本和運輸消耗，從而使得自己的產品物美價廉，適應市場。吉州窯距離歙縣不足300公麗，而磁州窯卻遠在河北，同為民窯產品，在瓷器質量沒有大差別的情況下，吉州窯的瓷枕應該是臨近省份的首選。這也是安徽多地出土吉州窯瓷枕的一個重要原因。

綜上，無論從胎質、釉色、器型、紋飾、款識還是經濟角度等各個層面都足以說明，歙縣收藏的這件宋代綠釉焦葉紋八方枕確系江西吉州窯產品，而不可能是磁州窯生產，它的窯口應該是吉州窯。

4.宋綠釉刻蕉葉紋八方形枕歙縣博物館藏

編后：歙縣館藏宋綠釉八角枕與吉州窯址和江西其他地區出土資料和高安等地館藏品可為互證，顯示其確為吉州窯產品。本刊2015年5期發表河北邯鄲王興、王時磊撰寫的《金代磁州窯綠釉詩文枕擷英》一文，對磁州窯金代綠釉枕產品亦有詳述。文物鑒定并非一成不變，可結合新的考古發現、研究成果、科技手段等不斷深入。

責編 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