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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彝族村寨選址的生態考究與生存訴求

2016-10-11 15:43劉榮昆朱紅
昆明理工大學學報·社科版 2016年4期

劉榮昆+朱紅

摘 要:彝族是西南地區較典型的山居民族。云南彝族在村寨選址中表現出生態考究和生存適應的二元同構,即生態與生存的耦合。生態環境對彝族的生存活動具有決定意義。為了保證生存活動正常運行,彝族把保護生態的理念融入生存實踐活動中,通過保護森林、分散居住等方式來確保生態環境能夠持續支撐生存活動的開展,從而在彝族村寨的人居環境中孕育出人與自然共生的理念和現實圖景,這對于當下美麗鄉村建設中重視生態環境、保護生態文化等思想有一定借鑒意義。

關鍵詞:云南彝族;村寨選址;生態生存;分散居住

中圖分類號:X171-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1254(2016)04-0037-09

生態文化乃當下學術界熱門論題之一,研究成果豐碩,其中相當一部分成果的觀點主要傾向于自然中心主義,尤為強調尊重自然、順應自然。尊重和順應自然無疑是生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容易忽視人類在生存驅動下利用自然的智慧和技藝,且并不是所有的利用自然都等同于破壞環境,某些對自然的合理利用甚至能給予自然實現價值的機會。云南少數民族的村寨選址因受神話、預兆等因素的影響,看似具有偶然性,實則具有較強的必然性,因為居住環境與生存休戚相關。約阿希姆·拉德卡這樣形象地表達人對自然的依賴關系:“沒有水人會渴死,沒有植物和動物人會餓死,沒有陽光人會萎縮?!盵1]這表明村寨選址不可能隨意為之,而是理性思維的結果。村寨選址涉及到人們對生態環境的理性認識,是生態文化研究不可規避的一個重要內容。在學界關于村寨選址的研究中,麻勇斌認為“苗族村寨選址的生態智慧主要源于苗族元哲學思想和富有適應性的傳統知識體系”[2],梁玉華認為“我國傳統村寨的選址布局長期以來受傳統風水觀支配”[3]。目前,有關村寨選址方面的研究還較少,從生存需求的角度探討村寨選址動因的研究尚未見于學界。山居民族的村寨選址講求生態環境與生存條件的結合,生態環境對于是否適合生存具有決定意義。彝族人口眾多、分布廣泛,其村寨選址在我國西南山居少數民族中具有典型意義,通過研究彝族的村寨選址可以看出西南山居少數民族人地關系的概貌。本文擬以云南彝族村寨選址為例來探討這一論題。

一、生態宜居與生存宜居的契合

“有林、近水、向陽”三要素是彝族村寨選址最理想和最普遍的生態取向,同時又是其生存基礎。彝族村寨“一般多散居或接近河谷的向陽山坡聚族而居…… 高能望遠并有水源和耕地以及水草牧場地區”[4],“有林(山坡上通常有森林)、近水、向陽”的居住環境與農牧兼營的生存方式形成對應關系。筆者于2013年1月開展田野調查的鳳慶縣腰街鄉開明村的村寨布局正好符合“有林、近水、向陽”的生態條件:寨子周圍是土地,土地周圍是森林。例如,團山村(開明行政村的自然村之一)被一些土地環繞,村子的后山是茂密的森林;團山村再往下走就到了青樹寨(開明行政村的自然村之一),寨子周圍布滿土地,寨子后邊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些松樹和灌木,寨子前邊也是土地,再往前就是瀾滄江,江邊有大片森林。建蓋房屋時講究朝向,一要向陽,而且要看山形,要對著山。普洱市彝族的村寨選址可謂占盡上述三要素的優勢:“彝族建立村寨多數都要選擇在背風近水,日照長,干燥,疾病不易蔓延的半山腰上?!盵5]背風近水滿足了靠近水源的要素,日照長滿足了向陽的要素,村寨建在半山腰滿足了有林的要素,此三大要素是彝族充分利用自然環境來服務于生活的理性抉擇。保山市彝族的村寨環境也能滿足上述三個生態要素:“村寨多坐落在密林環繞的開闊地帶、開闊明朗的山坡、高山林箐的邊緣、平緩向陽的坡地、依山傍水的山腳?!盵6]83彝族支系阿列人選擇建房的地基標準是三要素的典型代表和具體實踐:“近水,有森林,有土地,背風向陽,地氣干燥而平緩?!盵7]264“小潭子彝村背倚搗衣山麓,山上古林蔥郁,清溪環流?!盵8]130景谷彝族村寨布局也體現出明顯的生態文化內涵:“多在避風近水的河邊或山坳里,幾十戶為一寨,房屋相接。寨內不栽樹木,但寨子周圍卻林茂樹密?!盵9]“避風近水”能避免山高缺水和風大的不利因素,“幾十戶為一寨”則不會因人口密度太大而對周圍的自然資源過度耗用,“寨子周圍林茂樹密”能夠為彝族生存提供優良的生態環境及物質資料。南澗縣無量山鄉阿撒地村的選址同樣說明了上述問題:村后有靈寶山,村寨位于向陽背陰的山腰,山上樹木茂盛,村對面的五村河森林資源保證了村寨的水源。從房屋的朝向上也可看出村寨選址對有林、近水、向陽三要素的追求:“北墻面對山林,樹蔭里喜鵲飛舞”;“南墻面對江河,波濤里太陽象金魚翻浪”;“東墻面對太陽,主人早醒早起”[10]58??傊?,云南彝族在村寨選址方面綜合考慮多重有利于人類生存的因素,尤其注重有林、近水、向陽這三個生態因素,而這些因素都是人們從自然環境有利于人類生存的視角考量而做出的智慧抉擇,反映出彝族傳統的人居理念中親近自然、利用自然、融入自然的生態思想,體現出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生存空間理念。

彝族喜歡選擇自然環境優越的地方建寨,從彝族村寨的命名可以看出當地的自然狀況。與自然環境相關的命名方式主要包括三種:以物產命名,以動植物名稱命名,以地理環境命名。景東彝族自治縣安定鄉是典型的彝族聚居鄉鎮,彝族占該鄉人口的97%,與漢族村寨相比,安定鄉彝族村寨名稱的生態內涵更為明顯,具體情況見表1[11]21-42。

從表1可以看出,景東縣純彝族及彝族占絕大多數的村寨名稱多以當地的物產、動植物狀況和地理環境命名,以“樹”“箐”命名說明村寨選址注重有樹有林,而以“洼”“河邊”“龍潭”“井”等命名說明村寨選址注重水資源,“向陽村”“陽坡村”之類的命名說明村寨選址注重采光、向陽,以動物命名說明當地有或曾有該動物——野生動物種類多是生態環境較好的具體表現,以物產命名則表明了當地的物產歷史和狀況。從景東縣安定鄉村寨的命名方式可以看出,

該地彝族聚居的村寨命名尤其注重自然環境因素,其中與動植物、樹木、森林、箐、水相關的村寨名稱占較大比重,說明彝族在村寨選址過程中特別注重森林和水源。而景東縣漢族人口比重大的鄉鎮則多以村寨大小、姓氏、集市、人口遷移等命名,如文井鎮漢族人口達72%,以集市命名的有文井街、清涼街、中所街等,以姓氏命名的有龍家營、姚營、熊家、施家等,以大小命名的有文類(因人戶少得名,截至2010年全村48戶、人口186人、漢族178人[12])、小舊村(因人戶少得名)、小村等,以人口遷移命名有新村(明代漢族遷入新建之村)、文開(后遷來之村)、舊村[11]142-159??梢娋皷|縣以漢族居多的村寨名稱多以姓氏命名,體現出較強的宗族觀念,具有濃烈的儒家文化意蘊,很少以動植物和地理環境命名,不能體現出對自然環境的關注和審美,表現出在村寨選址中對自然因素的淡薄態度。

二、林木在人居要素中的核心地位

彝族聚居村寨的命名方式反映出村寨選址注重“有林”的生態因素。其一,彝族地區村寨命名中常帶“箐”字。例如:南澗縣的黃栗箐、芭蕉箐、騎馬箐等;漾濞縣的蕁麻箐、梅子箐、箐口(縣域內有兩村同叫箐口)、外箐口。大量彝族聚居的彝語村寨名稱中有“箐”的含義:景東縣的扎拉(有箐)、拉嘎么(大箐)、麻古盧(土官在箐邊筑城)、迤扎拉(山箐邊之村);南澗縣的念六(貓住宿處山箐)、灑米路(核桃箐)、老步路(老虎奔跑的箐)等;漾濞縣的密沙路(箐溝多、坡坎大)、臘尬(村在箐溝對面);巍山縣的郎馬路(有老虎的箐)、系步路(松明多的箐)、利古路(灌木林多的箐)、野果落(灌木林多的箐)、衣玻路(雞鴨都能吃飽的箐邊地)等;彌渡縣的阿薩拉苦(枇杷樹箐)。據筆者的初步調研統計,僅瀾滄江流域部分彝族聚居區就有多達83個村寨以“箐”命名,“箐”指竹木叢生的山谷,以“箐”為地名意味著彝族聚居區森林狀況較好,同時說明彝族對森林的熱愛及與森林為伴的村寨選址追求。其二,直接以林木命名。例如:南澗縣的梨樹園、馬果樹、木瓜樹、池樹地、茶花樹、空心樹等;鎮康縣的酸格林、苦菜林、茶葉林、麻栗樹、蒿子壩等;漾濞縣的花椒樹、梨樹、山梨果樹、大櫟樹等。一些彝語村寨名稱具有林木的含義:如石屏縣的他摸得(高大的樹林,地處松樹林中)、慕善(金竹生長的地方)、居達嘎(有酸角樹的地方);美姑縣的斯吉巴(青杠樹洼地)、洛覺(因原來此地森林茂密,一些動物在獵狗的追趕下常爬到樹上躲起來);冕寧縣的扯羊(因村內大樹被尊為神樹而得名);金陽縣的茍覺洛(泡桐樹);景東縣的菠蘿迭(有櫟樹的平地)、刺平掌(有野花椒的平地);南澗縣的思可苴(有麻櫟樹的地方)、密枯營(有神樹的村子)、阿細字(村附近雞嗉子果樹多);漾濞縣的厄門氏(有楊柳樹的地方)、灑密度路(多核桃的山灣)、吉岢助(羊奶果樹長在坎子上的山灣);巍山縣的思色克(果樹多)、利皮(闊葉樹根果)、達池(黃櫟樹多)、白克自么(麻櫟樹多)利問(橫山上的密林)等;彌渡縣的塔乜苦(有松樹的山凹)、么力者(竹林多的地方)、耳子左(沙松樹較多)等。以林木命名的村寨主要出于兩個因由——有的因森林茂盛而得名,有的因某種樹木得名,兩種得名的方式均體現出當地林木狀況較好,進而說明在村寨選址時注重森林因素這一特質。

“有林而居”“林中取食”是彝族古老的居住樣態和生存方式。從一些史詩中可看出彝族先民居住于森林并從森林中獲取食物的景象,如《洪水連天》講述彝族的祖先“如同猴子般,吃住在森林”[13]。據彝文經典《査姆》記載:“獨眼睛這代人,深山老林做房屋,野嶺巖洞常棲身……樹葉做衣裳,亂草當被蓋,渴了喝涼水,餓了吃野果,草根樹皮來充饑?!盵14]詩句反映出彝族先民棲身于森林并直接從森林中獲取生存資料的情況,彝族先民的生存幾乎完全依賴森林這一生態要素。

“有林”的村寨選址關乎到彝族的物質生活需求。彝族的兩大重要產業——農業和畜牧業更能凸顯出森林的重要性?!按搴笊搅挚煞叛?,村前壩子可種糧,壩中沼澤可放豬”,“前有良田宜種糧,后有高山宜放牧”,“山地宜畜牧,壩區宜農耕”等諺語都說明村寨選址中森林對農業和畜牧業的重要性。筆者開展田野調查的巍山縣大倉鎮啄木郎村(啄木郎是畢家,楊家、凹家、乍家四個村社的統稱)村寨前是種植豌豆、蠶豆、小麥的大片山地,村后是供放牧、砍柴、摘松子的茂密森林,體現出彝族村寨選址中農牧兼營的生存訴求。

農業方面:首先,森林的空白地帶被開墾成田地,正如彌渡民間歌手李彩鳳在《我家住在高山上》中所唱的那樣——“我家住在高山上,松濤聲里把活做”,表現出田地周圍布滿森林的景象。其次,刀耕火種需要有大片的森林才能進行,“大家一起來砍地,火地開在后山林”,“砍火地,砍呀砍,火地開在后山林”,描繪出村寨后方有森林的居住環境,森林為刀耕火種提供了條件。最后,森林給農業提供大量有機肥料,彝族歌謠《祭樹神》記載了森林的肥效功能:“樹神是兩個,守生莫另移……葉落同草枯,你使土地肥,地肥瓜果鮮,地肥山花艷。你保大青山,鋪綠又蓋紅?!盵10]89

畜牧業方面:彝族的山居環境十分有利于畜牧業的發展,森林為牲畜提供了優質的放牧條件,彝族倮倮潑人的村寨大多建在避風、平緩,有森林、有牧場的山坡上[7]296。避風能滿足人居保暖的需要,平緩能滿足耕地之需,森林能滿足人們的綜合性需求并為優質牧場提供了場地——彝族打歌調唱道:“山羊躲避在林中,出沒大赤松樹嶺,往來蕨菜叢生的溪谷?!盵15]放養在山林的羊群喝山泉水、吃百樣草,有繁殖快、產量高、肉質好的特點,山羊一旦離開長期放養的山林,就會變得不適應,產量和品質均會下降,如景谷縣1958年后把山羊搬到壩區飼養,但收效甚微?!坝捎诩w大群放牧,大群關養,加上壩區氣候、水土不適,發展很慢?!盵16]羊與彝族的生活、祭祀等密切相關,而山區才能為彝族提供更好的牧羊環境,“山中無樹,羊兒遭殃”[17] 435-436,說明森林對畜牧業的重要性。森林還能滿足彝族的薪柴需求。蘭坪縣營盤鎮彝族多居住在“山清水秀,柴水方便”的山區[18];香格里拉縣的彝族村寨選址講求利于開展生產生活,人們“喜歡居住在有利于耕作和放牧,柴近水便的海拔2500—2800米的山區”[19]。彝族對柴薪的需求量較大,如姚安縣太平鄉新村“每年每家要備好10噸的燒柴,平均每戶每天需燒柴30kg”[20]。木柴是彝族傳統的燃料,做飯、煮豬食、取暖等都要用到木柴,而這些木柴都取自于森林,因此要在靠近森林的地方居住才能取柴方便。住房建材也取自于森林,木料從森林中獲得——“到了正二月,上山砍木料,松頭做椽子,松桿做過梁,松根做柱子”[21],“上山砍木頭,壘石做城墻,茅草蓋屋頂”[10]60,說明建房用的木料、茅草等都來自于森林。另外,采集、狩獵等也直接依靠森林。

“有林”的村寨選址體現出彝族對生命的熱愛和對生態美的追求。彝族相信“村寨周圍繁茂的林木和不斷流動的溪水的生命力會投射在他們身上,使他們保持旺盛的生命力”[22]111,認為有大樹有水的地方生機旺盛,“此地方高高,生機勃勃,此希米恒略,生長有大樹,大樹站高山,樹干伸云天,碧海水清澈,有依賴福氣”[23]——這里的“依賴”可理解為適宜居住和生存。彝族在搬遷中往往選擇有森林的地方安家,南澗縣《查氏家譜》反映出人們在遷徙中選擇有森林之地居住的景象:“九世祖查白龍、又遷可螳螂房邊森林凹子地”[24]12。從一些美好辭藻中可以看得出彝族對森林茂密的居住環境情感篤厚:蘭坪縣彝族居住的地方“山清水秀,森林茂盛”[25]189,景東縣彝族用“茶樹栽得滿山崗,山清水秀百花香”[26]來歌頌家鄉秀麗的景色。人們不僅在居住大環境上追求茂密的森林,在建房選址時講求門戶所對之山要草木旺盛,還喜歡在田間地角、村寨周圍、房前屋后、庭院之中種樹、種竹、栽花,這是對村寨選址“有林”要素的主觀彌補,客觀上森林茂密的大環境加上建房建寨之后主觀上的植被營造,使得彝族地區形成寨在林中、樹在寨中、花在院中的林居格局。

村寨的綠化主要分為兩大類型:一類是在房前屋后、村寨周圍、道路兩側栽樹種竹,“村民在宅前屋后廣植樹木,形成哪里有樹木綠蔭哪里就有村寨人家的良好景觀”[22]103。巍山縣龍街鄉“村寨坐落在群山之中,四面青山環繞,林木蒼翠。村子的路旁、地邊栽著桐子樹、金剛鉆樹等,用來扎籬笆。房前屋后栽竹子、芭蕉、桃、梨、花椒等?!盵8]127龍街鄉彝族村寨在選址時注重有森林,而且房屋建成后還大量栽種樹木,這樣就更增添了綠植的比例。彝族打歌調反映出彝族民居被花草樹木包圍的美麗景致:“房后復盆子樹,房前復盆子從,黑色蒺藜花……房后結著早熟梨……去采房后的幼竹,那里的幼竹還小?!盵15]206-209可見,彝族房前屋后可栽種多種樹木,有可供藥用的蒺藜,還有果樹、竹林等。保山市彝族在房屋四周種桃、梨、杏、芭蕉、香蕉等多種果木[6]84,果樹春華秋實的景致更提升了田園風光的格調。彝族村寨通過植樹美化住宅及村落環境是常見的現象:“習慣于大門口和村莊周圍種植大樹?!盵27]924另外一種類型是在院中栽種花草樹木,如漾濞彝族“院內外種植花草果木”[28],巍山縣龍街鄉彝族在場院靠照壁一邊栽種石榴、香櫞、花卉等綠色植物,等等。這些都對人居環境有很好的美化效果。村寨綠化體現出彝族對生態審美的追求,既美化了村寨環境,又能調節村寨的小氣候,使居住者獲得冬暖夏涼的舒適環境,還能吃上新鮮的水果、竹筍等美食。彝族具有生死與森林相依的理念,村寨選址講求有林,要在房前屋后栽樹,死后墳地選在森林里。巍山彝族孝子哭喪時告慰死者:“你家遷到松坡上,你屋蓋在大松林。高山有青松,你到那里去?!盵29]在茂密的森林環境中居住久了,甚至希望逝者的靈魂也能夠回歸美麗的森林。彝族支系臘羅人在“送魂經”中希望逝者靈魂能去到一個環境優美的地方:“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就高興地去吧,到‘啊母(男祖先)居住的那里去吧,到‘啊麗(女祖先)居住的那里去吧,那里山青青,那里水秀秀,那里白花在開,那里動物在跑,那里鳥兒在飛……”[30]彝族對死者靈魂歸屬地的祝愿能夠反映出死者生前的生活環境狀況,希望死者能夠回歸到生前那樣美麗的環境中。

三、多重生態因素的生存旨歸

(一)近水而居的生存向度

云南彝族村寨名稱表現出“近水而居”的文化意象。有大量與水有關的村寨名,如南澗縣的水磨房、龍潭、黑龍潭、大水井、小水井等;鎮康縣的白水、獨水井;漾濞縣的下龍潭、上龍潭、水改溝、小水井、上水井等。部分彝語地名也有“水”的含義:景東縣利月(熱水潭)、依喝地(水澆地);南澗縣的臘此二具(村位于瀾滄江邊)、玉比(用接水槽接水吃的地方)玉比苴(村寨附近有一股泉水從上流下)等;漾濞縣的厄比么(村旁有較大的水塘);巍山縣的阿尺度(羊群喝水的地方)、玉緒碼(要積水喝的地方)、厄度媽處(有大水井的地方)、厄磁(飽水田多的地方)等;彌渡縣的飄此拉(在洗衣箐邊)、依多(出有大水)、依叨撈(吃水歇氣的地方)、瓦亦的(水從石巖上流下來)。從以上村寨名稱可以看出,很多彝族村寨以井、龍潭、灘地、江河、水塘等多種與水有關的名稱命名,這也是彝族村寨選址中“近水而居”的具體表現。

在傳統風水思想中,水與地氣聯系在一起:“水者, 地之血氣,如筋脈之流通者也”[31]。而彝族選擇臨近水源居住主要是考慮生產生活的需要,水是人畜生存和莊稼生長的必備條件之一,近水而居可給生產生活帶來極大的便利,“溝里無水,豬兒遭殃”,“用水利灌溉,稻谷就豐收”;“用水灌溉農田居農業之首”[17]434等諺語,說明彝族對水在生產中的重要性認識深刻,于是村寨選址就要臨近水源。據《元陽縣志》記載:“彝族多居住在山川壯麗、資源豐富的山區,村寨依山傍水,四周梯田層層,村后有山可供放牧,村前有田可供耕種,多數村寨都有一條水溝從中流過?!盵32]水成了元陽彝族村寨選址的重要條件之一。祥云縣彝族住宅多依山而建,面向流水,當地大門上的對聯有言:“四面青山如玉璧,八方綠水是銀河”[33]。巍山縣彝族居住的村寨幾乎都有龍潭,充分體現了村寨選址時對水源的要求。巍山縣東山小潭子村民當時之所以定居于該地,主要還是因為看中了其優越的水源條件,“因見現有之村子所在地有清泉一潭,可供飲用,兼之地勢開闊,風光秀麗。因此,由龍潭邊再遷而下,建村于小水潭邊,故名‘小潭子”[8]130。彌渡縣寅街朵古村彝族當時之所以遷居于該地,是因為“看見山崗尚平,且有一口水井,水井旁長著一棵白菜,認為這里可以居住,于是就落腳下來繁衍、生息,逐漸形成了村子”[24]118?!吧綅徤衅健庇欣谵r業生產,“水井”為生產生活提供了至關重要的基本條件。鎮康縣彝族的居住環境講求“依山就水”[34],景東縣彝族的居住地多在“背風向陽,靠近水源和柴薪的半山腰上”[35],蘭坪縣“彝族寨子多數坐落在平緩的山坡和林間小塊盆地。后有靠山、旁有小溪為理想的宅基”[25]194。大理彝族“聶蘇”支系的村寨選址十分講究,通常在小河旁邊和后有靠山之處建立村寨,認為這樣的地勢較為吉祥,“前對綠水增百福,后靠青山積千金”[36]。表面上看村寨選址帶有求吉心理,但實質上是很好地應用了生態環境的優勢,村前河水有利于解決灌溉、飲水問題,村后有山有利于放牧、采集,村前之水帶來濕潤的空氣,村后的山林阻擋狂風來襲。

(二)向陽而居的實用價值

彝族居住的山區海拔較高,氣候偏冷,因此喜歡把村寨建在地勢平緩且向陽的山坡上,這樣就能很好的起到避風保暖采光的作用。彝族建房有“迎著太陽開,什么事也不會有”的講究,門迎太陽開就是要向陽居住。部分彝族聚居的村寨名直接取“向陽”之意,如漾濞縣的朝陽坡,南澗縣的“必的”(居于向陽坡地)、“么射細”(陽光好的地方)。大理市彝族村寨也建在地勢平坦向陽的地方;“村落選擇于山腰或山谷平地,向陽有水源處?!盵27]923云龍縣彝族支系羅武人的村寨“多坐落在向陽的山坡帶”[24]64,鳳慶縣“彝族村寨大多依山傍地,周圍有樹向陽”[37]?!耙郎桨亍北憩F出彝族將就地形而建寨的理念;“有樹”表明對大自然的熱愛,樹木可以帶來綠蔭、蓄養水源,還可以到樹林中放牧、拾柴、采野菜等;向陽一則可使房屋的光線較好,二則彝族居住的山區氣候相對寒冷,向陽還能起到較好的保暖作用,且向陽還是農業生產的重要條件??滴酢俄槍幐尽酚涊d:“山谷向陽者,可蕎、可稗、可麥、可菽,彝民以之為天?!盵38]彝族仰仗向陽之地種莊稼以供食用。

(三)分散居住使物夠其用

彝族分散居住既能保證一定范圍內的資源供給,又不會因為對資源的過度開發而造成環境的嚴重破壞,而且在遏制傳染病快速傳播方面有一定效果。彝族村寨大的三五十戶,小的只有三五戶,而且村寨、住戶之間相距較遠,如巍山縣太忠鄉尼格底村解放前只有34戶人家,整個村寨分布在由澗底到半山的三處平坡[39]。南華縣五街鄉彝族多數自然村由10戶或20戶左右組成,少數村落不到10戶,40-50戶的大村落極少[40]。分散的居住方式不會造成土地、牧場、森林、水源等資源的過度緊張和破壞,同時自然資源也能滿足分散居住范圍內人口的生產生活需求。瀾滄江自然保護區周邊的彝族村寨多分布在地勢險要的高山或接近河谷的向陽山坡,村寨之間相距很遠[41]。在河谷旁向陽山坡上建寨,河谷保證了水源的供給,同時體現出彝族村寨選址對向陽因素的考慮,村寨之間距離較遠則有利于水、林、草、耕地滿足生活、生產、放牧的需求。有林、近水、向陽的居住環境及分散的居住方式對人的身體健康十分有利,良好的空氣、水體、光照、通風等條件是當地人身體壯碩、很少生病的重要原因。彝族地區很少有痢疾、瘧疾、天花、霍亂、重感冒等傳染病流行,這與彝族村寨、住房都較為分散以及山上生態環境好有密切關系。關于居住高山森林對健康的益處,彝族倮倮潑有清醒的認識:“由于地處高寒山區,森林密布,空氣新鮮,流行病不多,人們的壽命普遍比河谷地帶的人要長些?!盵7]300分散居住在防止疾病蔓延方面有一定效果,在醫療不發達的古代,通過村寨選址來防止疾病蔓延可謂是把自然環境對人類的益處發揮到了極致。

四、生態與生存的二元同構

云南彝族大多居住在山區,山區生態環境在給人們提供大量生存資料的同時又具有一定脆弱性,而村寨選址關系到生存活動的正常運行。在對自然資源過于依賴的傳統社會,一個村寨及其周邊地帶通常構成索取生存資料的地理單元,而一定地域范圍的生態資源所能承載的人口生存訴求是有限的。云南彝族村寨選址不僅考慮與自然環境相適應,更重要的是謀求生存需求。村寨選址講求三個關鍵要素,即有林、近水、向陽,三個要素都能滿足便可成為最理想的人居環境,其中“有林”是必備要素,因為森林在彝族生產生活中具有決定性作用,放牧、采集、狩獵、肥料、水源、服飾、建材等與都森林密切相關,森林涵養水源的功能又為“近水”提供了條件。彝族的村寨選址在生態因素方面的考究為其生存提供了重要構件?!叭祟惗ň幽程帯ㄔ煲粋€村莊或者僅僅是一座房子也意味著一項嚴肅的決定,因為這正是涉及到了人類的生存?!盵42]居住不僅僅是住的問題,還必須有生存所需要的條件。生態因素對于生存的重要性激發了彝族人民保護生態環境的意識。森林提供給彝族人民豐富的生存資料和美麗的生態環境,因此彝族保護森林的意識尤為突出,具體包括三個方面:其一是倡導植樹造林?!靶燎诜N樹樹成林,光伐不種禿山嶺”[43]884,“栽樹種草,人畜兩飽”[43]880等諺語都是彝族倡導種樹優良傳統的體現。其二是保護森林,把保護森林的鄉規民約刻于石碑上公諸于眾。李榮高先生在《云南林業文化碑刻》中共列“云南造林護林權屬碑碣名錄”198篇[44],其中大部分篇目涉及到彝族地區,“神山”“神林”“神樹”的信仰體系對保護森林乃至生態發揮了重要作用,“彝族林木崇拜的內涵豐富,涉及的林木、林地種類繁多,它們自古受嚴格而神圣的民間規約保護,具有很強的生態保護意義”[45]。分散居住的方式也確保了一定區域內的生態環境不會遭到嚴重破壞及生態自我修復功能的正常運行。人類在村寨選址方面都會考慮生存因素,然而不一定都如彝族那般極度注重生態要素,彝族在村寨選址中表現出生態考究和生存訴求的二元同構,即生態與生存的耦合。為了使生態因素能被可持續利用,彝族總結出大量保護生態的智慧,于是促使人居環境中孕育出人與自然共生的理念和現實圖景,使彝族村寨“林、水、陽”的生態意象更加持久和凸顯。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地域環境對人類生存方式具有決定性的影響。如果只單方面強化水土對人的養育,終究會落得“一方水土”環境惡化、“一方人”生存難以為繼的惡果。彝族的生態理念中既有“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又有“一方人養一方水土”——村寨選址對生態因素的考究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理性思考,而保護森林、分散居住等有利于生態環境的實踐正是“一方人養一方水土”的最好注腳,人與自然共生的理念在生態考究與生存訴求中得以呈現。

生態與生存的共生關系是有條件的,一定區域的生態資源確實能滿足相應的生存需求,這對人口數量和生計方式都有對應的要求——倘若人口數量劇增,超過生態資源能承受的界限,就容易造成生態破壞,與生態環境不相適應的生計方式也必將會對生態環境造成嚴重破壞,彝族農牧兼營并輔之以狩獵、采集的生計方式是與生態環境相適應的,不會對生態系統的重要因素——森林造成嚴重破壞。然而,當過度強化生存訴求時,生態與生存的共生關系將被打破,森林植被將減少并帶來一系列生態災害,如干旱、泥石流、山體滑坡、風災等。在過于強化經濟利益的情況下,當生存訴求演變為經濟訴求時,就會出現大量破壞生態環境的行為,出售木材和礦冶是造成彝族地區森林破壞的兩大活動。茂密的森林能夠滿足彝族地區諸如建房、柴薪、生產工具、生活用具等正常的生活生產需求,但當木材變為商品并大量出售時,就必將對森林造成嚴重破壞;礦冶對森林造成的破壞主要表現在采礦和冶煉方面——采礦過程中礦洞的開挖及泥土堆置等都會破壞森林,冶煉需要大量柴薪,更易破壞森林,如祿豐縣的黑井就曾因為煮鹽而使周圍森林砍伐殆盡。因此,生態與生存的共生關系只有在人類選擇自然、適應自然、取之有度、保護自然的生態倫理下才能夠實現。生態文化的核心問題也正是要探討生態與生存的共生關系,單方面強調生態而忽視人的生存不能構成生態文化,缺少人的活動文化則命題不能成立;只鼓吹人的生存而不考慮生態環境的承受能力又陷入了“人類中心主義”。生態文化講求生態與生存并重,具體路徑是生態—生存—生態—生存,意即生態環境決定生存方式,生存方式適應生態環境的實踐有利于生態的平衡,平衡的生態又能為生存的延續提供條件,這是一種循環。導致這種循環持續的決定性因素在于生態平衡,平衡的關鍵在于取之有度——其精要在于人類選擇自然、適應自然、取之有度、保護自然等四個向度的生態思維。簡言之,人在面對自然時既不是無能為力又不能為所欲為。云南彝族村寨選址及其生存實踐中體現了上述四個向度,使村寨選址與選擇自然相對應,傳統的生計方式與適應自然、取之有度相適應。而且,保護森林、分散居住是保護自然的具體表現。當下“美麗鄉村”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熱詞,“美麗鄉村”建設已成為一項重要的惠民工程,然而“美麗鄉村”給人的直觀感受是村容村貌及現代設施的改進——長此以往,“美麗鄉村”將陷入“大同”誤區。實際上,各民族村寨都具有自己的特征,所以在開展“美麗鄉村”建設的過程中應該注重村民傳統生態審美因素的融入,并滿足人們生產生活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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