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藝術的“教”與“學”

詹 蕤

當代藝術的“教”與“學”

詹 蕤

當代藝術的邊界被藝術家不斷擴大，我們能對現當代藝術做的唯一總結就是它避開了所有總結，那么我們該如何去教授一個無法定義的和根本無法預知其未來的當代藝術？本文以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藝術系的教學體系作為研究對象，探討了當代藝術在學院教育中的可能性。

藝術學；藝術教育；哥倫比亞大學藝術系

當代藝術的邊界在藝術家的開疆辟土中不斷擴大；當代藝術系統的強大也在于它能不斷地去吸收過去被認為不是藝術的事物；市場、經濟、政治、全球化各方因素也無時不刻地影響著當代藝術。我們該如何去總結當代藝術呢？鮑里斯·格洛伊斯認為：“我們能對現當代藝術做的唯一總結就是它避開了所有總結?！保?］

我們該如何去教授一個無法定義的和根本無法預知其未來的當代藝術？羅杰·弗萊給出了他的答案：“一直以來被忽視的事實是，藝術，確切地說，是根本不可教的。人們能教常規，例如語言的常規；人們能教產生某個科學實驗結果的日期之類的歷史事實；但人們不能教一個不存在的東西。而藝術的整個本質就是有待于將來的藝術家來發現的某個在世界的全部歷史中從未存在過的東西，因此，這一未知的東西是不可能由任何教師傳遞給他的?！保?］鮑里斯·格洛伊斯在《感染式的教育》一文中也談到：“當今的藝術教育沒有明確的目標，沒有方法，沒有特定可教授的內容，沒有可以延續給新一代的傳統——也就是說，有太多的可能性。正如杜尚之后藝術可以是任何東西，藝術教育也可以是任何東西。藝術教育這種教育類型更主要的是作為一種教育的觀念，作為教育本身發揮作用，因為藝術教育從根本上說是不具體的?！保?］

無法定義和無法教授，讓藝術院校的當代藝術教育看起來成了一個悖論。當今藝術院校存在的價值到底在哪？藝術院校該如何在當代藝術教育中發揮作用？本文將以位于世界藝術中心之地，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藝術學院（后文簡稱哥藝），視覺藝術專業的研究生課程結構作為研究范本。相對于當代藝術的無限可能性而言，哥藝的當代藝術課程結構倒是出乎意料的明確和具體，整個兩年的研究生課程一共涉及到八個方面。

1.工作室：每周一晚上，學生們將有40分鐘的時間和全職教師或其助教在工作室進行交談，通常每學期學生將能見到教師團隊的每個成員兩次。這樣學生每周都能和不同的教師對其一周的創作進行交流溝通，他們并沒有被特別的和某一位教師聯系在一起，而是和一個團隊的教師聯系在一起。在哥藝的現全職教師團隊中聚集了從事不同媒介的藝術家，其中不乏薩拉·施，卡拉·沃克這樣世界一流的藝術家，這也是哥藝能對學生擁有強大吸引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它能擁有最頂尖的藝術家教師隊伍。這些藝術家將帶給學生他們在世界上作為一個藝術家的經歷，這些寶貴的經歷是無法教授的，你只能給出例子，呈現你的在場。

2.訪問評論：每學期，該項目將從藝術界邀請10到12位藝術家和批評家訪問工作室，學生根據自己的喜好提交訪問要求，每學期他們將見到2到3位訪問者。該項目是作為項目的補充，讓學生擁有更多的機會了解到不同的藝術家和批評家對他們的作品給出獨特的見地。

3.訪問藝術家講座系列：該項目由研究生二年級的學生負責組織。項目協調人負責征集學生們希望見到的藝術家名單。協調人將根據名單在周二晚上安排藝術家講座。最新的演講人囊括了65名來自全球的行業精英，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小野洋子，沃爾夫岡·提爾曼斯，皮埃爾·于熱……巨星云集的演講名單倒不是為學生提供崇拜和模仿的對象，而是使學生在現實中更加真實地了解到這些藝術家?！凹s翰·巴爾德薩里認為藝術教育最重要的目的是去掉藝術家的神秘色彩，讓藝術家走下神壇。他說‘學生們應該看到，搞藝術的那些名家也是人，也是跟他們一樣的普通人?！保?］43

卡拉.沃克作品

皮埃爾.于熱作品

沃爾夫岡.提爾曼斯作品

4.批判與思辨：課程旨在激發藝術創作，培養學生批判與思辨的能力，并應用于其工作室創作實踐?！爱斀竦乃囆g學生受到宗教、哲學、意識形態和各種政治言論全方位的攻擊。這些言論大多數是批判性的，宣稱它們對世界狀況的極度不滿，想挑起社會態度和行為的轉變。似乎有相當多的藝術明確地關注社會現實，使用不同來源的“批判理論”來探討社會問題以及藝術創作自身的問題?！保?］在秋季學期，該課程的形式為系列講座，邀請哥倫比亞大學（后文簡稱哥大）不同領域的教授（藝術史學家、藝術批評家、哲學家、社會學家、作家等）針對其專長授課。在春季學期，則以小型研討會形式，要求學生每周完成相應的閱讀和其它相關任務。

5.集體評論：學生被分成6到8人的小組，每個小組有一位指導者。集體評論將在連續的三個星期三進行，每位學生的作品都將接受小組成員的評論。在集體評論項目中學生是絕對的主導者，每個學生都需承擔實質性的責任，他們必須絞盡腦汁對其他人的作品發出自己的聲音。集體評論在西方藝術院校的教學中是至關重要的，也是無法取代的。它能夠讓學生之間產生對話，讓他們習慣于談論彼此的作品，讓他們更深層次地去看待對方的作品，也讓他們之間產生競爭的意識。邁克·克雷格—馬丁曾經提到：“對于藝術專業的學生來說，同學的作用是最大的。學生們需要來自同學毫不避諱的批評才能搞好創作。不信你讀一讀藝術史，文藝復興時期所有的藝術家都認識同時代的同行，印象派盛行時期也是這樣。他們生命中有一段時期與別的藝術家是朋友或者熟人。立體派藝術家也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天才，他們的作品都有聯系。誰是梵高最好的朋友？高更！”［4］58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我們可以說是學生組成了學校，學生的素養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學校的好與壞。值得一提的是，哥藝視覺藝術專業每年招收的26名研究生，是從1000到1200人的全球申請者中精心選拔而來。

6.選修：只要符合注冊要求，學生可以選修哥大的任何課程，學生每學期被要求必須完成一門選修課。毫無疑問的是當代藝術本身就是跨學科的，任何一個學科都存在著影響當代藝術的可能性。應該鼓勵學生們進入不同的學科，去吸收不同的養分，并把這些養分轉化成能夠促進個人藝術生長的因素。能夠提供廣泛的選修課程，正是綜合性大學藝術學院所擁有的巨大優勢，相對于獨立的藝術學院而言，他們能為學生提供更多專業的課程選擇。上世紀的YBA（英國年輕藝術家）一代中很多藝術家就畢業于倫敦大學的哥德史密斯學院，應該說他們是綜合大學藝術系教學改革的第一批獲益者，他們沒有受到藝術學院的傳統細分專業限制，同時能夠更好地利用綜合性大學的其它學科資源。

7.導師項目：每個學生被分配到兩個不同的導師指導團隊中。每個組通常有10到12名的學生。導師安排單獨的工作室訪問、集體訪問、講座、實地考察、專題討論，等等。該項目每學期都將持續一整周。在該項目中，教師的教學具有極大的靈活性，教學地點可以是美術館、畫廊、圖書館也可以是酒吧、咖啡廳。

8.訪問藝術家工作室系列：紐約的著名藝術家將對研究生小組開放其工作室，讓學生能夠直接地觀察和討論自己正在創作的作品。這對藝術學院的學生而言無疑是令人激動的，他們將在現場看到正在發生的藝術世界。

“如同以往，現在的教育仍使學生暫時停留在一個有意隔絕的環境中，專門用來學習、分析及進行不受外部世界緊迫性影響的實驗。與此相矛盾的是，這種隔絕的目的正是讓學生做好準備以面對校外的生活，面對“現實的生活”。然而這種矛盾可能是當代藝術教育中最實際的問題。這種教育沒有規則可循。但在所謂的現實生活中，我們不斷遭遇各種臨時事件、意見、困惑和災難，最終同樣也是沒有規律可循。說到底，教授藝術意味著教授生活?！保?］我們不難發現，盡管哥藝的當代藝術課程結構是明確和具體的，但并沒有涉及多少“具體地教授”的過程和內容，課程所涉及的八個方面，實質都是在為學生搭建一個廣闊的平臺，提供交流、討論、呈現和舉例的機會。每一個學生在這個平臺上自由地生長，至于結果，誰也無法預知也無需預知。

詹蕤 湖北美術學院動畫學院 講師

上海，香港，紐約　詹蕤

［1］鮑里斯·格洛伊斯.《藝術力》前言［DB/CD］.杜可柯，譯.http：//www.art-ba-ba.com/main/main.art？threadId=50605&forumId=8，2011-05-15.

［2］羅杰·弗萊.弗萊藝術批評文選［M］.沈語冰，譯.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10：170.

［3］鮑里斯·格洛伊斯.感染式的教育［J］.詹蕤，譯.藝術時代，2014，（1）.

［4］莎拉·桑頓.藝術世界中的7天［M］.何云朝，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G63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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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4016（2016）01-007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