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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打工父親的口述

2016-11-26 05:28文/程
作品 2016年12期
關鍵詞:工友行李東莞

文/程 鵬

一個打工父親的口述

文/程 鵬

程 鵬

重慶開縣人,有作品發在《作品》《打工詩人》 《詩刊》 《中國作家》 《重慶文學》等刊。有詩歌作品收入《打工詩歌精選》及部分詩歌選本。2008年憑借打工詩歌參加中國詩刊社舉辦的第24屆青春詩會,獲全國青工大賽散文獎一等獎,獲深圳網絡拉力賽非虛構二等獎,小說《小姨的婚禮》獲深圳青年作家獎,開縣文學獎。已出版散文集《在大地上居無定所》,并獲深圳十大佳著獎。

旭兒,你發短信說不想讀書了,而我正收拾好行李從深圳到佛山去謀生。這么多年,我就這樣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像一場漂泊。接近冬天,遠方傳來了冷空氣,我左手提著工具,右手拎著棉被,背上一個背包,里面是衣服,幾本書,筆記本電腦。我就這樣行色匆匆上路,來不及給你回短信。我的心是痛的,像針扎下去般,細小的痛,讓我微微地勾下身子,我感覺到我微微勾下的身子。旭兒,難道你想走我們同樣的路嗎?

我多么不想你走我們走過的路,打工,一場漂泊??!記得,你剛來到這個世上,我心里還沒有準備接受你,我無法給你取名,你的名字我托北京的表姐,表姐托你的舅公取的,你舅公是我們世族唯一的大學生。旭——太陽再升,表姐打來電話告訴我。你剛生下來時,我在北京一家小餐館里做服務生,一月只有幾百元,你就這樣來到這個世界,讓我毫無準備。孩子,我不想在你成長的路上告訴你太多關于漂泊路上的見聞,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只希望你不要走我走過的路。

從深圳有直接到佛山的長途汽車,高層的大巴士,舒適的座位。但我選擇了坐火車,火車的票價比長途汽車便宜二十多塊,為了省下這個錢,我坐上了深圳到廣州的和諧號。我坐在列車上,給你回短信,我問你不讀書了,這么小去干什么?你很快的回了短信——打工。你說到了讓我心痛的兩個字,我一直避免和你談的兩個字。長長的列車,駛過我漫長的回憶,孩子,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你時的感受。我從北京趕回來,手中只有兩千多元,這也是我一年從薄薄的工資節省下來的錢啊。我沒有給你買任何東西,也不知道給你買什么玩具。請原諒我,一個從小失去父親的人,不懂得父愛是什么。旭兒,你的奶奶要我抱抱你,我幾乎都是后退著,左鄰右舍都在笑話我。慢慢地,我開始把你背在背上,拿東西逗你玩耍,看著你的樣子,那些幸福的時光是如此安詳。但是,不行啊,你父親的命運就是漂泊,需要掙錢來補貼家用。我又開始漂泊,去了北京,我努力工作,想通過汗水給你們好的生活。

火車開始啟動了,它的啟動剛開始緩慢,漸漸被電力拉動著。旭兒,這個車廂里都是拖著高級皮箱,穿著西裝皮鞋的人,我辯不出他們的身份,但我在他們身上聞到他們優雅的生活。有那么一兩個和我一樣的人,身上的裝扮就感覺到了,他們目光散漫,小心地把行李擱在行李架上,孤零零的行李一如我,他們生怕碰到別人,走路都是側身的,他們和我一樣卑微。

我旁邊一個膀大腰圓的家伙,看人的眼神充滿不屑,我一眼都不想看他,他一臉的橫肉。我掏出手機來給你回短信,試圖用短信跟你交流,發給你一些激勵的話,我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啟發。旁邊膀大腰圓的家伙,他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蘋果4S,發著光,他在車廂里高聲說話,并把一只胳膊抬到車廂桌面上,旁邊的人明顯對他有了反感。

旭兒,我的心依然是痛的,痛一下聚合在一處,然后一點點散落得看不到。我輕輕地抬起那個家伙的手,走到車廂的走道中去,看著車窗外,火車奔馳著,樹木倒過去了,莊稼倒過去了,還有一條河流倒過去了。我們的生活就是一列火車,從一個起點到一個終點,終點又是另一個起點,樟木頭到了。

下一站是哪里,在漂泊的路上成了未知數。我該從那里回憶起呢?記憶的火車,有兩條鐵軌,一條是孤獨的我,另一條也是孤獨的我。

旭兒,你在慢慢成長,一點一點地長大,我能聽到你伊伊呀呀的話語,我能聽懂的,你在你母親的懷里,懂得了微笑。這個時候我在哪里漂泊呢,我記不全了。應該是東莞,南方的冬天氣候溫暖,我們帶著你到了東莞和一群冬天來南方打鴨毛的女人住在一起。我開始找工打,孩子,那個時候找工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情啊。我和我以前的一個工友把東莞的工業區跑遍了,每天都把腳走痛了,脫下鞋子來,襪子和肉生在一起。孩子,我要告訴你,在打工的路上到處挖著陷阱。有一天,我和工友走了很遠,在東莞篁村那一帶,我們看到一則招工廣告,我當時生出一種渴望,我拖著工友就去問招工的,招工的女人要求考試,考試需要繳費用,三十元。我來不及細想,但我兜里沒錢,因為招工廣告上有我渴望的工種,倉管和電工。工友看我想考試就借給了我錢,我走進考場,答題無非就是英文大小寫,這個難不到我,但我終于卡在一道計算題了,這是我的弱處。招工的女人見我答不出來,就說答不出就不給見工。我還不死心,我想考電工,招工的女人說要繳五十元才給考,我想我是一名電工,在北京也考取過電氣管理資格證書,應該沒問題。工友還是替我給了錢,沒想到拿到手中的答題是一樣的,我立刻感覺受騙了,我問那個女人要回錢,那個女人不給,我就橫在哪里。招工的女人見我橫在哪里,也就退了我五十元。我還想要回那三十元,工友說算了,他拖著我灰溜溜地走了。

旭兒,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些,只希望你心里不要過早地蒙上陰影。只因為你把打工當成了你的人生理想,我希望通過這段文字對你將來走進社會多一點警惕。那一年冬天到第二年春天,工友去深圳做了建筑小工,我沒找到工,就返回家鄉了。

我們在老家呆了兩個月,過著貧窮的日子,每天下田種稻子,上山打柴,下河擔水,窮總是被人看不起,被人欺壓的。因為沒有錢,你母親常常和我爭吵,我們也常常因為一些雞毛小事打架。孩子,那時你可以在床上坐了,在地上到處爬,我們爭吵,你會呀呀地對著我說話,又呀呀地對你母親說話。你這可愛形象就像我和你母親之間的潤滑劑,滋潤著我和你母親之間的關系。

旭兒,這個時候我希望你快快長大,快快學會走路,我夾著你的雙手,你的雙腳總是伸出來,我們開始對你放手,你一次一次摔倒,一次次站起來,從未見你哭過。窮,使你的母親在你八個月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斷掉了你的奶水,搭上長途汽車去東莞了。孩子,我一生都記得那天你的眼睛到處尋找,到了晚上,你已經感覺到了什么,放聲大哭了起來。我抱著你,左不是右不是,在屋子走來走去。你奶奶一把抱過你,把你塞在她的乳房下,你停止了哭泣。

旭兒,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聽你那么絕望地哭泣,你還是只有八個月的嬰兒,我稱贊你,因為你懂得哭泣使你有血肉。

火車在樟木頭大概停了十幾分鐘,沒有見下去的人,只有上來的人陸續填滿了空位,有三三兩兩的還站在車廂接頭的過道中。他們的衣著并不鮮明,不及來自深圳這座新都市的人。這是什么原因呢,是物質的差異還是精神上的差異,我不得知。

那個膀大腰圓的家伙,電話總是不斷,他不時大笑,不時呵責,不時發出曖昧的詞,身份多種,他手指上那個粗大的黃金戒指很刺我的眼目,這種堆砌的顯赫讓我覺得他是個沒有品的家伙。我沒有回到座位上去,我的座位被另一個阿姨坐上了,阿姨的樸實衣著,讓她夾在一團衣著鮮艷的人中,坐姿顯得拘謹。我還是站在過道里跟你用短信進行交流,你已經進入少年了,性格像你的母親,你在短信中重復著說你不讀了,一點也沒顧忌我的感受。孩子,你知道嗎,很多年前,這個樟木頭小鎮,是我們打工群體最可怕的一個詞,一聽說樟木頭三個字就像聽到監獄一樣,而我們并沒有犯什么法。旭兒,關于暫住證這個詞,我不想告訴你。

那一年,真的不記得太清楚是哪一年了,我希望忘記,但回憶總想起來。那一年,我沒有暫住證被治安隊抓獲了,我以為我就要去樟木頭了,幸免于難的是治安隊抓我們只是去建筑工地搬石頭,利用我們的廉價勞動力謀利。這個世界充滿了利益關系,金錢導致人喪心病狂。我們是弱者。孩子,我不想讓你太早知道這個現實的社會,但你說你要出來打工了,我把我親身經歷的這些用文字告訴你,我希望你看到這些文字,能扭轉你的人生選擇。

火車往前開走了,車廂里開始沉寂,那個膀大腰圓的家伙也停止了電話,坐在他們中間的阿姨目光開始清澈了。我站在過道里,過道有幾個和我相同身份的人,看他們的衣著打扮就知道。其中有個兄弟我問起他來臉顯得羞澀,他出來打工五年了,我問他去哪里,他說他剛辭掉工廠,去東莞的表哥那里打工,他表哥開了一家五金加工廠??吹剿?,我就想起那個年紀的我來。旭兒,那年你母親由于過度想念你,在東莞沒呆一個月,又回家了。我選擇了去北京,在北京我也有個表哥,他開的也是建筑裝修公司。但表哥是個脾氣暴躁的家伙,總是罵人。在人格上我跟他是相等的,但是,他顯得財大氣粗,一副統治者的嘴臉,我必須服從他。我想,我和他畢竟有血緣關系,不想把關系如此惡化,也不想看到人性惡的一面。那一年,我選擇回家,那一年你兩歲了,那一年夏天,你的母親也從東莞回家探望你。你特別高興我給你買的紅馬甲,你穿上去,白凈的皮膚顯得有幾分富貴之氣,旭兒,你生在了一個窮人的家庭里,我們給予不了你什么,只希望你快快成長,上學,讀完大學,走一條我們不曾走過的路。

你開始不理我們,你母親逗著你,你只是叫她姐姐,在你的幼小心靈里,爸爸媽媽的概念是沒有的,你唯一的親人是你的奶奶。旭兒,我們不責怪你,你也不要責怪我們,就責怪這個時代吧。這個時代欠你的太多,也欠我們太多。

旭兒,第二天,你一早從樓梯上下來,我剛好與你碰見,你的臉卻顯得嚴肅,像一個小大人。你沖著我說,你們不回來就不回來,一回來就是兩個人回來,又不好好打工。我沖著你回答,你怎么不去打工。你的回答更讓我心痛,你說,你沒有長大。當我們又一次卷起行李要去遠方的時候,你的母親顯得過分舍不得你,我們踏上長途汽車的那一瞬,你母親拉著你的手,沒想到你的小手卻輕輕地將她一推。旭兒,打工這兩個字早在你幼小的心靈上了,這是為什么啊,我們流浪般的打工生活難道是鄉村最津津樂道的幸福嗎???我無法解釋這個時代病灶,也顯得無藥可醫。

我外出打工再次選擇去了南方深圳,一下子時光就是五年,我經歷種種,慶幸的是,有一天,走在大街上再也沒有聽見呼嘯的悶罐車,走路不用東張西望了,深圳取消了暫住證制度。孩子,我要告訴你,暫住證制度是一個打工者叫孫志剛用血肉之軀換來的,那個時代從他的身軀踏過去,更多有良知的人站起來了。相同的,因為穿著窮迫,你就會被警察來個例行檢查,身份證,還有一個居住證,以及其它各種證件,這么一大堆證件才能表現出你是中國公民。旭兒,這就是漂泊異鄉,并不浪漫,知道嗎?這五年里,我開始失業,奔走,失去你母親,我的靈魂出了竅,我也開始用筆來捍衛自己。五年里,我開始想逃開這個城市,但我又逃向哪里。也不知道為了什么,我一直沒走出這個城市,一次次出走一次次回來,受傷了也在這個城市療養,病了也躺在出租屋里。五年了,我太累了,我回去,這個時候你在讀書了,臉蛋紅紅的。你開始把你的成績單,作業本,書往我面前送,我督促你學寫日記,我發覺你的語文成了你最弱的一科。面對著你,我不知道怎么教育你,跟天下所有父母一樣我選擇了最傳統的教育方式。我試圖開導你,你的理想是什么?你回答我是打工。旭兒,我震驚了,難道打工真的成了鄉村孩子的最高理想嗎?

在東莞打工的兄弟下車了,我們并沒有說再見,我們都不拘于這種交往,因為我們知道不會再見的,天涯海角,再見了也不會認識,相同的身份,無論在哪里,見與不見,都是兄弟?;疖嚱涍^東莞,石龍,最后一站是廣州。我提著行李下了車,外面是強大的冷空氣,吹得我有些瑟瑟戰栗。我走到出站口,看見那個阿姨就在我前面,她不知道怎么出站顯得有些驚慌,我用我的票刷了一下,她走出去了,我再用票刷卻無法通過了。站在站臺上的檢票員看起來很兇,他責問我,我說,我跟那個阿姨不認識。我意識到他會認為那個阿姨逃票,我跟她是一起的。檢票員還罵罵咧咧的,不放我出站。這時那個膀大腰圓的家伙,走到檢票員面前幫我證明了我不認識那個阿姨。我被放了出來,一走出站臺,我想謝謝那個膀大腰圓的家伙時卻被巨大的黃昏罩得無處遁形。

旭兒,在人生的途中,也會有善良的心,他們的善良會被現實這層殼包裹著,遇到人性的黑暗,他們會站出來伸張正義。孩子,我才疏學淺無力告訴你更深的東西,只是告訴了在我漂泊的經歷中碰到的人和事物,并從他們那里得到真理,這正是我要尋找的。

也是在同樣的街頭,一個背上背著巨大牛仔包的少年,在烏魯木齊的傍晚里顯得不知所措,他手上握著一個信封,上面是他舅舅的地址,他不知道坐哪一輛公共汽車可以到達,就莫名地跳上一輛公共汽車,人上了車,背包被夾在外面,他拼命喊他的包,這時公車停下來了,公車上的司機跳下來給了他幾個耳光。公車走了,他在路邊哭泣,他只有十四歲,這時走來一個漂亮的阿姨,穿著細碎花的外套。她問他怎么了,他哭著,把一個巨大的信封遞給她。她叫他不要哭了,她帶著他找到了公共汽車。孩子,那個被打哭的是我,剛踏上人生的旅途,就遇到了人性的善和惡。惡,讓我忘不了,善,一直在我身上并把它帶到人群中去。

我慢慢走出火車站?;疖囌緩V場上那么多背著大包小包的人,他們是南來北往的人,他們和我一樣,背著異鄉的行李,回故鄉還是到另一個異鄉,漂泊像雨水,浸入了異鄉人的肺。

我放下行李,打電話給一個工友,他正從另一個地方來,跟我去佛山謀生。我在等待他的時候,旭兒,我在給你回短信,我保持不生氣,只是一味激勵你,我不知道對你有沒有什么用。我的工友來了,他和我一樣,背著行李,工具袋挎在肩膀上。他只有十九歲,也是十四歲外出打工。孩子,十四歲是人生的一道門檻,我也是在十四歲跨出那一道門檻去了新疆,那個風雪交加的地方,在它廣袤的土地上,我做了盲流。孩子,你也將面臨你的十四歲,難道這個年紀是我們農村孩子繞不過去的命運嗎?我們開始乘坐地鐵去佛山。

又是火車啊,它在我們夢里夢外奔跑著像破碎的山河,待我重新收拾行李出發。那一年,我在電話里開導你,為什么讀書?旭兒你回答得很好,至少你成長了。你說,為了崇高的理想。我知道你對這個理想的概念是模糊的,只是應試教育導致你說了千篇一律的話。但我問你你的理想是什么的時候?你沉默著不回答了,你也無法回答出來。就像我一樣,我的理想是什么呢?

我從小要尋找的真理,我要實現的理想,各種抱負,統統地在現實社會中被摧毀。這個時代談這些大問題,好像都成了大話。時代在發生變化啊,孩子,現在成千上萬的大學生他們都是自謀生路,也行走在社會邊緣。但是,孩子,我還是希望你讀完大學,文化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有用處的。因為我沒有大學文憑,被多少人攔在了門外,經受了多少鄙夷的目光。孩子,為了不求人,我選擇了勞動,我可以一邊勞動一邊思考,這是我要過的人生,甘苦又甜美。孩子,你在這個時候,你跟我說,你不讀書了。孩子,你要走我走過的路嗎?我坐在地鐵里,反復地也在問自己。我的心是沉重的,工友在跟我開著玩笑,我只是應和著他,我一直想著你將來怎么辦?

旭兒,走出佛山魁奇路的地鐵口,漆黑的夜色把我們卷入。我們向著石頭村走去,今晚我們將住在那里,在那里將有多少天,多少夜,我們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不是終點,也不是起點,它只是漂泊路上的一個詞——下一站。

石頭村是佛山地區一個小小的舊村落,卻有一個巴士??空?。我們拎著行李,我的兩只手因為行李的沉重使手掌中的肉陷進去了。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該從那一條巷子走,我打介紹我們來佛山的人的電話,對方沒有信號。旭兒,漂泊的路上,常常在一個地方迷失,在另一個地方迷失。這個時候,一個巡邏的治安靠近了我們,帶著惡意,我們沒有懼怕他,因為早已過了查暫住證時代。因為我們沒有理睬他,他居然帶來一幫治安,他們攔下我們,對我們進行檢查,查看了我們的身份證,還搜身,對我們進行盤問,直到我把施工出入證給到他們,他們才放過我們。

媽的。我們罵出了一句。

我對工友談到那個查暫住證年代。我說,要是那時,我們必會被收容,其實不是收容,直接是榨取,榨干你身上的油水為止。

工友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所以顯得輕狂,甩甩頭發說,在那個年代,他也不屌他們。

我卻趕快收回目光,猶如受到驚嚇一般。

我為什么害怕,因為我經歷了那個年代。孩子,記憶讓一個人如此恐懼。所以這么多年,留守的孩子拼命地往城市里跑,想來見見令人向往的大都市。我從不動員你來。我不希望你來面對的是城中村,屋檐下,農民工,農二代,居住證,一些帶著恥痕的詞。

(責編:王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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