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賢孝，魅力無窮

陶 柯

河州賢孝，魅力無窮

陶 柯

小時候，我家就住在臨夏市東門大街報恩寺附近。當時報恩寺靠大街的方向有一個前廳，前廳廊檐下有一個比較寬闊的臺階，臺階下面是一個比較大的廣場。廣場可容納上百人，每天都能聽到一位名叫張尕祥的盲藝人在這兒唱賢孝。賢孝是當時盛行于臨夏市街頭的一種民間說書形式。這位盲藝人的唱賢孝的技藝很高，當時在臨夏市很有名。他唱賢孝時還用三弦伴奏，他的三弦也彈得特別好，因此，每天吸引數十人，甚至上百人到這兒來聽他唱賢孝。

唱賢孝的時候，張尕祥懷抱三弦，坐在報恩寺前廳臺階上的一個凳子上，聽眾圍成一個大圓圈聽他唱賢孝。一般每次唱大約一個多小時，就停歇休息一陣。這時候有人拿起一個小籃子替他向聽眾收錢。給錢與否是完全自愿的，給多給少也是自愿的。停歇一段時間后，又接著唱。

那時候，我家里生活很困難，每天小學放學回家后及學校放寒暑假期間，多數時間都忙于搞家務及農業勞動，如放羊、拾糞、運肥、收割莊稼、幫助打碾等。只有在過年期間，空閑時間比較多，我就經常在報恩寺門前的廣場空處玩耍：跟小伙伴們滾過“剛”、打過“九”，蹉過蛋蛋，也踢過踺子。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我還聽過張尕祥唱的賢孝。因為唱賢孝的地方就在報恩寺門口，離我家只有幾步路，所以，不由得吸引我去聽。我清楚地記得當時唱的賢孝的內容是《說岳全傳》。張尕祥時而彈弦子，時而唱書，唱得十分動聽。我很快被迷住了，金兀術的兇悍，哈米嗤軍師的狡詐，岳飛、韓世忠的忠勇，在我的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十分佩服這位盲藝人的說書天才，他彈奏弦子的節奏旋律，跟他所說的故事內容十分吻合。在唱到兩軍大將交鋒時十分急促有力，在敘述故事時又顯得舒緩輕快。他唱賢孝的表情音調，也是極其豐富生動的。

他在唱到岳飛率軍沖鋒陷陣時，顯得激昂慷慨；唱到秦檜夫婦狼狽為奸陷害忠良時，顯得義憤填膺；唱到日常生活細節時，委婉抒情；唱到幽默風趣的故事時，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惹得聽眾也迸發出歡快的笑聲；唱到悲傷之處時，他的聲音如咽如泣，引得不少聽眾也發出抽泣聲；唱到奇山異水時，繪聲繪色，仿佛美麗景象就在眼前。

我那時越聽他唱賢孝越入迷，有時連吃飯時間都忘記了，害得家里人把我從聽賢孝的人群中拉出來。當然這時候是免不了要挨一頓打的。聽了一段他唱的賢孝后，我不由得模仿起他唱賢孝的腔調，也唱起賢孝來了。特別是兩軍對壘大將交鋒時的腔調，我最愛模仿，自己覺得也模仿得很像，至今還記得那個腔調。

等我后來上中學讀了錢彩著的小說《說岳全傳》，感到非常驚奇，我驚奇的是當年我聽的盲藝人張尕祥所唱《說岳全傳》的故事內容，竟然跟小說《說岳全傳》中描述的內容驚人的一致。這位受人尊敬的盲藝人張尕祥不能看書識字，我不知道當年他是如何掌握整本《說岳全傳》內容的，真讓人佩服不已！

賢孝是我最早接觸到的震撼心靈的藝術形式。它對我以后走上熱愛和鉆研文學的道路，無疑起到了巨大的啟蒙作用。同時，令人想不到的是賢孝還給我的教學工作有所裨益。記得我在蘭州城市學院給大學生講授元明清文學期間，當講到章回小說的形成源自宋代民間說話藝術時，我一下想起小時候聽張尕祥唱賢孝的情景。著名詩人陸游所描寫的宋代那種“斜陽古柳趙家莊，負鼓盲人正作場。死后是非誰管得，滿村聽唱趙中郎?！钡漠敃r說書場面，跟我小時候親歷的家鄉的唱賢孝的場面何其相似！于是，我將小時候在家鄉所見唱賢孝的場面跟古代說書場面聯系起來，給學生講解宋代說話藝術，收到了很好的教學效果。

當得知臨夏賢孝現已被正式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時，我感到特別高興！我希望將臨夏賢孝這一民間說唱藝術繼續發揚光大，培養出更多的像張尕祥這樣優秀的民間唱賢孝藝人，讓臨夏賢孝這一寶貴民俗在新的時代繼續為豐富人們的文化生活服務，為建設精神文明服務。

（編輯：魏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