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工欠薪絕不能成為過年的“標配”

鄭風田

【摘要】要破解農民工欠薪難題，政府部門要落實好中央有關治理農民工工資拖欠的相關文件，在預防欠薪機制上下功夫。要增加對農民工相關法律法規知識的教育培訓，提高他們簽訂勞動合同的比率，增強維權意識。最關鍵的還是要消除城鄉二元差距。

【關鍵詞】欠薪 農民工 工資

【中圖分類號】C913 【文獻標識碼】A

每年年末，農民工欠薪都會不自覺地成為熱門話題，雖然2016年的熱度比起過去降溫不少。有人甚至調侃稱，討薪已成了過年的“標配”，陷入“年年干活年年欠、年年討薪年年難”的怪圈。這個看似可以依靠制度常態化解決的問題，為何演變成了年底的突擊性運動？2016年農民工欠薪有什么新特點？2016年年初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執行的力度與效果如何？2016的外界宏觀環境對農民工欠薪又有什么樣的影響？如何才能徹底解決每年年末的農民工欠薪“標配”問題？

中央政府高度重視，各地追繳力度加大，開局不錯但形勢依然嚴峻

中央政府對農民工欠薪問題不可謂不重視。2016年年初，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從規范企業工資支付行為、健全工資支付監控和保障制度、推進企業工資支付誠信體系建設、依法處置拖欠工資案件、改進建設領域工程款支付管理和用工方式等五個方面提出十六條具體治理措施。2016年年底，國家12部委又聯合下發《關于開展農民工工資支付情況專項檢查的通知》，引導各地各部門聯合行動，重拳打擊惡意拖欠農民工工資行為，確保農民工足額拿到工資過年。

農民工欠薪數量驚人。從目前各地對農民工欠薪的清理成績單上來看，我國農民工欠薪的數量還是挺驚人的，動輒以數十億來計。比如山西省公布的數據顯示，2016年1—10月，全省人社系統共查處拖欠農民工工資案件1889件，涉及農民工4.82萬人，追回工資6.07億。河南省公布的數據顯示，2016年全省法院共受理拖欠農民工工資案件5441件，涉及農民工8128人，涉案金額12.8億元，已追回勞動報酬10.7億元。地市級的欠薪數量也挺驚人，比如人民網的消息稱，12月5日，河南省洛陽市中級法院一號審判庭內，農民工代表拿到執行款3.9億元。從上述不算完整的數據來看，省級層面欠薪往往達數十億元，而地級市有上億元，縣級層面往往是上千萬。農民工欠薪呈覆蓋面廣、數量巨大等特點。

工程領域欠薪老大難問題依然積重難返。長期以來，建設行業一直是農民工欠薪的高發行業，當然也是農民工就業比例高的行業。主要原因是不少工程項目往往是在建設資金還不到位的情況下就開工建設，還有的企業為了獲得機會，往往采取低價競爭，墊資現象嚴重。建設單位工程款支付比例低、到位晚，加上掛靠承包、違法分包、層層轉包等問題屢屢出現，很容易引發拖欠農民工工資糾紛。從目前的形勢看，由于其深層次的矛盾依然沒能解決，建筑行業依然是欠薪重災區。比如來自湖北省的數據顯示，2016年前三季度全省建筑領域拖欠工資案件占拖欠工資案件總數的46.9%。近年建筑行業勞動力短缺，農民工工資上漲過快，勞務成本大幅上升，使建設行業發生欠薪情況日益嚴重。許多地方農民工欠薪頑疾舊賬未清又添新賬，積重難返。

產能過剩成為新的高發區。雖然農民工年年欠薪很相似，但其實年年欠薪實不同。當前我國的經濟下行壓力依然很大，實體經濟尚未根本性好轉，鋼鐵、煤炭等行業產能過剩矛盾非常突出。建設工程領域的欠薪并沒有明顯好轉，而其他行業的欠薪問題卻明顯增多，由于產能過剩帶來的行業性欠薪明顯增多。欠薪問題由建筑行業向其他行業蔓延趨勢明顯，欠薪問題高發期由原來的階段性、季節性演變為現在的全年化、常態化。

農民工簽訂勞務合同率依然不高。勞動合同本是保護農民工的有力手段，尤其是在發生欠薪、工傷糾紛時，勞動合同是最重要的依據之一。但現實情況卻是，不該缺省的勞動合同，往往成為農民工欠薪的難點。以建設行業為例，農民工勞務合同簽訂率2016年僅為54.1%，好的在60%到70%左右，余下的農民工游離在合同保護之外。雖然官方文件規定簽定勞動合同是對總包公司、施工隊的一項硬性政策要求，但不簽合同卻是建筑行業的潛規則。而不少勞務公司其實是掛靠在大勞務公司名下的，根本不具備法人資格，更別提能與農民工簽定勞動合同了。從農民工自身來看，也有農民工不愿簽合同或者是沒能意識到要簽訂勞務合同。

化解農民工欠薪難題，要靠政府部門和農民工共同努力

政府部門重在落實中央有關治理農民工工資拖欠的相關文件，在預防欠薪機制上下功夫。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指出，要明確工資支付各方主體責任。在工程建設領域，施工總承包企業對所承包工程項目的農民工工資支付負總責。要推進企業工資支付誠信體系建設，建立拖欠工資企業“黑名單”制度，將企業拖欠工資等違法信息納入有關部門征信系統。各地要抓緊繼續落實中央文件精神，加大對欠薪者的懲罰力度。政府部門在預防欠薪機制的建立和落實上也要多下功夫，比如建立農民工工資支付保證金制度；再如改變建筑行業按照完成工程量支付農民工工資的習慣，對農民工也按照《勞動法》的規定每月支付工資，理順墊付制度、財政撥款等體制問題帶來的欠薪隱患。

破解農民工欠薪頑癥，政府部門、農民工自身、司法部門、企業協會、公益組織、勞動者個體等，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會讓欠薪浮出水面。政府的協調對解決欠薪問題非常重要。要組建由政府牽頭、行業協會主導、工會和企業家協會參加的矛盾調解機制，對農民也應該加大欠薪方面的法律援助力度，讓農民工在遇到欠薪情況時可以告狀有門，能夠打贏官司。

如何增加對農民工相關法律法規知識的教育培訓也非常重要。對農民工加強培訓，增強他們的合同意識，提高勞務合同簽訂率也非常重要。農民工屢被欠薪的一個原因是不少人在就業時基本上沒有簽訂合同，這也是不少欠薪者借此拒付的原因之一。由于農民的口頭契約一直是個約定俗成的形式，而進入城市后什么都要拿證據，農民工對法律不了解，對基本的事實很多都一無所知，在主體證據上都缺乏相關法律意識。目前的農民工欠薪維權成本偏高，程序周期長，農民工著急回家過年，沒錢、更耗不起?！吨袊r民工維權成本調查報告》的數據顯示，農民工為了索要不足1000元的工資，完成所有程序，各種維權成本至少要920元；花費時間至少11天到21天，折合誤工損失550元至1050元。如何降低農民工欠薪的維權成本也是政府應該努力的方向。

農民工欠薪問題要徹底解決可能還需要漫長時間，而消除城鄉二元差距是關鍵。目前我國的城鄉差距比較大，城市居民欠薪的發生概率很低，而剛進城的農民往往成為欠薪的主體。要通過各方面來消除城鄉二元差距，縮小城鄉居民間法律維權認識差距，以此徹底解決欠薪難題。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教授，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參考文獻】

①《人社部：農民工欠薪形勢嚴峻復雜》，新華網，2016年12月1日。

責編/楊鵬峰 美編/于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