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只是尊嚴

高柏勤

東區村有位志賢姑娘，剛剛大學畢業，在城里找了份工作。國慶長假里的一天，她約了幾位女同事到她家里小聚。等同事們到齊后，志賢便拿起工具，帶著她們去自家的深水塘撈蝦，準備做一頓好吃的。

來到了塘邊，志賢熟練地在塘邊堤岸上搜索、捕撈。不一會兒，籃子里已有不少的“戰利品”。想不到就在她們正要勝利而返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志賢腳下的土塊突然松動滑落，志賢不小心掉進了深水塘里。同去的女同事們都不識水性，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嚇得手足無措，只知道對著在水中掙扎的志賢大聲地尖叫：“救命??！救人??！”

正在危急之時，一個肩挑一副空擔子的中年漢子剛巧路過，見到有人落水，他扔掉空擔子，連衣服都沒脫就“撲通”一聲跳進了冰冷的水塘中。只見他三撲二推，就將志賢推到了岸上。

志賢娘聞訊趕來時，救人者卻悄然離去了。志賢娘仔細問了救人者的相貌特征后，覺得十分意外：搭救女兒的人竟是村里最被人看不起的阿土。

這個阿土生性木訥，近乎呆傻，除了種幾畝薄田，別的啥能耐都沒有，加之長相難看，故而是村里最讓人瞧不起的老光棍?？墒?，志賢娘是個厚道人，她認定：不管是誰，只要救了我女兒，就應該報答人家。

志賢娘將虛弱不堪的女兒安頓好后，便捉了一只自家養的老母雞，又將煙、酒、肉、蛋等裝了一大籃子，然后就去了阿土家。沒想到阿土卻怎么也不肯收下。志賢娘沒辦法，她剛要轉身離去時，不料阿土卻將她攔住說：“大嬸，你是個明白人，今天若不是遇著我，志賢恐怕就沒命了?！?/p>

俗話說：鑼鼓聽聲，說話聽音。志賢娘一愣，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他嫌禮太輕，想要鈔票？于是她連忙說：“阿土兄弟，這話你不說，我心里也明白：錢財再多難買命。你就說個數吧！”

阿土一聽這話急了：“大嬸，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

“我，我……”阿土突然變得面紅耳赤、結巴起來，“我想，我想志賢她……她……”

??？！志賢娘明白過來，原來這老光棍是動了男女之情??！她連忙打斷了阿土的話頭，賠著難堪的笑臉說：“阿土兄弟，這事做娘的可不能說了算??！”阿土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志賢娘又搶過話頭說：“你的意思我全知道了，你也不用多說。這樣吧，過幾天準給你一個回音?！闭f完這話，她逃也似的離開了阿土的家。

志賢娘回到家里，將這事跟志賢說了。志賢哭笑不得，一瞬間，對救命恩人的滿腔感激之情不由得大打折扣。母女倆商量了半宿，也沒商量出個子丑寅卯來。最后，還是志賢說：“媽，這事您就別操心了。我來對付他。我找一個適當的機會跟他當面說清楚?！?/p>

機會終于來了，三天后，村里每一戶當家的都集中在村委分揀上面分配來的明年的種子，阿土也在其中。志賢不失時機地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對阿土說：“阿土叔，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我，要我的答復，今天我來了。你的救命之恩我肯定是要報答的，只是，那天我娘沒把你的話聽清楚，請你今天當著村里的大叔大嬸們的面，把你要說的話說明白?！敝举t雖然是在跟阿土說話，但她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其他的人，她要阿土再說一遍原話，目的是要將他一軍：你阿土敢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來，就不怕別人笑歪了嘴巴？

阿土果然怯場了，他語無倫次地說：“其實……也……也沒……沒什么……”

志賢卻不依不饒：“你有話盡管當著大家的面直說，免得我娘日后不好做主?！?/p>

“那……”阿土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我……我知道你是個有文化的人，又是全村姑娘堆里最出眾的。我沒別的意思，只要……只要你……你在眾人的面前正眼看上我一眼……”

志賢沒想到阿土提出的竟會是這樣一個要求。捫心自問，她自打懂事起，的確從沒正眼看過阿土一下，村里的人個個瞧不起他，她自然也瞧不起他?？墒钱斔乱庾R地抬起美麗的大眼睛時，不由得震驚了：眼前是怎樣一張渴求尊嚴的臉??！他要的只是人的尊嚴！

頓時，志賢的眼睛濕潤了，情不自禁地向阿土深深地鞠了一躬……

（發稿編輯/蘇 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