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元宵朝圣會

文·圖楊全富

丹巴元宵朝圣會

文·圖楊全富

遠眺八古神山

在橫斷山脈腹地，青藏高原的邊緣，大渡河的源頭，擁有古碉、藏寨、美人谷三張閃亮名片的丹巴坐落于此。這里居住著講嘉絨語，并以農業生產為主的嘉絨藏族。這里，歷史悠久，嘉絨藏族文化底蘊深厚，民俗風情獨具魅力。

每年的正月十五，丹巴縣半扇門鄉臘月山村（嘉絨藏族主要聚居區之一）的村民們都要攀登該村附近最高的山峰——八古山，用祈禱、祭祀、壩壩宴等方式歡度元宵佳節。

八古山的傳說

八古山，地處丹巴縣半扇門鄉境內，是橫斷山脈中的一座小山峰，海拔約4000米。就在八古山腳下，有一座天然的巖洞，外面用白色的泥土勾勒出大門的樣子，里面有石鍋、石灶、石凳、石案板等用具，也有用泥土合著石塊砌筑起來的炕床。傳說這里是一位得道高僧的修行之地。因為有這個巖洞，所以它背靠的山才成為當地的神山之一。據當地的老人講，正月十五這天，這位得道高僧功德圓滿，走出洞口，騎上煙馬騰空而去。從此之后，每一年的正月十五這天人們都要來到八古神山上祭祀以示紀念。

轉經

登頂祭祀

正月十四，臘月山村的婦女們就要在家里準備第二天登山祈禱的各項物品，包括饅頭、臘肉等食物，以及祭祀用品。男人們則要到幾里地以外的森林里去砍取柏樹的枝丫，為第二天的煨桑（燒柏樹枝）祈福做準備。

元宵節這天，天還沒有大亮，家中的長者就要攀爬到高樓頂，在祭塔邊煨桑祈福。祭塔高約八十厘米，塔內中空。在祭塔前，老人首先用鐵鏟將火炭從祭塔底座的孔洞送入，然后塞進柏樹枝，待柏樹枝燃起來之后，再將祭祀用的面粉、茶葉、酥油放置其上。頃刻，一縷青煙扶搖直上九萬里。此時，老人匍匐在地上，雙手合十喃喃禱告，祈禱家人平安，來年風調雨順。

吃過早飯，女主人將昨夜準備好的物件裝在背篼里，一般由家中的長子背著向山頂出發。一路上人們呼朋引伴，說說笑笑地向前奮力攀爬。不一會兒，狹長的山道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八古神山的頂峰上，修建有幾座石塔，其中有兩座據說已有幾百年的歷史。石塔修建的樣式與現在的佛塔形狀不一樣，塔的基座下中空，里面可以放置祭祀的物品，如雞蛋、茶葉等；塔頂造型不是日月形狀，而是一把鉤鐮槍，其中的奧秘不得而知。

村寨里的人們來到這里后，小伙子們開始修整垮塌的石墻、塔基等，而婦女們則拿著樹枝扎成的掃帚打掃著佛塔旁的空地。在佛塔的右下角，有一小塊平地，這里是喇嘛念經的地方，幾位老人費力地將石塊安放平整，再將厚厚的毛毯鋪在上面，形成一個座位，座位的前方懸掛一個圓圓的皮鼓。

祭祀糌粑團

虔誠

許久，一位喇嘛披著黃色的袍子，頭戴一頂雞冠帽，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這里。喇嘛坐定后，一邊敲擊皮鼓，一邊念誦著平安經文。此時，村寨里的男女老幼排成一隊，手里捧著麥子、玉米等五色糧食，緩緩地圍著佛塔轉經。

在喇嘛念誦經文間歇期間，人們開始用悠揚的聲調唱誦著瑪尼歌，曲調多變，有時如滾滾洪流驚濤拍岸，有時如涓涓細流叮咚作響，有時候像和煦春風般溫暖人心，有時候又像六月炎陽般令人熱血僨張。人們在唱誦的時候，還要伴以“唉呼羅”的呼聲，并將手中的五色糧食撒向祭塔上空。一時間，那如雨的糧食沙沙沙地灑落在樹葉上，伴隨著羊皮鼓點和鈴缽（喇嘛的法器，也稱為金剛鈴）聲聲，莊嚴肅穆之感油然而生。

誦經結束后，便進行驅邪儀式。喇嘛將背插木劍的面人放在石盤里，交予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全村人在山脊上分列兩旁，老人小心地托著石盤從人墻中穿過。當老人走到面前時，人們將自己衣物上的絲線、紐扣、細小的舊物等放置在石盤之中，然后在老人身后排著整齊的隊伍，緊隨老人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齊吼“啊嚯嚯嚯，啊嚯嚯嚯”。此時，鞭炮齊鳴，寨子中彪悍的男人們手舞藏刀，在老人的身后作驅趕狀，寓意將鬼怪徹底趕出這片土地。來到一座斷崖前，老人將石盤使勁地拋向深淵，全村男女老少都向著面人跌落之處吐唾沫，咒罵其跌入十八層地獄之中，永不得翻身。

長長山脊上盛大的壩壩宴

中午，盛大的壩壩宴正式開始，餐桌就是人們腳下的山脊。人們以家族為單位，在山林里尋來大小不一的石板，鋪在地上，每戶都將準備好的飯菜拿出來放置其上，然后分列在石板兩旁席地而坐。臘月山的原住民素來喜歡飲酒，因此酒是不可或缺的飲品，每人的背篼里都裝有青稞酒、咂酒或者各種白酒，也一并放置在石板上。

敬酒是宴席上必不可少的環節。每戶人家選派出一位敬酒人。在三百余米長的山脊上，敬酒人穿梭席間，為每個人斟滿美酒，送上祝福。只要別人端著酒杯，唱著祝酒歌來到自己面前，坐著的人連忙站立起來，雙手高舉過頂，彎下腰恭敬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長長的山脊上，人聲鼎沸，酒香四溢，每個人都酡紅著臉，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席地而坐的人們以手為筷，夾著饅頭、臘肉、香腸等食物放進嘴里，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品嘗，每一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歡樂之中。

壩壩宴

酒過三巡，熱情高漲的人們開始自由地在席間穿行，互相敬酒、祝福、訴說著往日的情誼和近來的見聞，一片溫情在山脊上蔓延。

下午時分，太陽的光芒從山腳一寸寸地往山頂挪移，山風穿過叢林，發出颼颼的聲響。人們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又一次排成長長的隊伍，圍著佛塔唱起佛經里的歌謠，然后虔誠地在佛塔前磕頭祈禱，依依告別。

八古山下載歌載舞

途中鍋莊舞

散發糖果

敬酒

在八古神山下，有一個叫做四達惹的村寨，朝圣的人們來到這里后，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一戶房名為嵐班兒的人家門前。嵐班兒是嘉絨藏語，翻譯成漢語就是朝圣者歇腳之所的意思。據當地的老人們講，從古至今，到八古神山朝圣的人，回來后都要聚集在這里，商議第二年元宵盛會的事宜，然后跳舞狂歡，慶祝節日。

此時，這戶人家已經在門前的大壩中燒起了熊熊的篝火，村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走到篝火旁，拿起水桶上的柏樹枝，往水桶里蘸了蘸向四方撒去，口中念念有詞，感謝山神使家鄉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

接著，精彩的鍋莊舞就要開始了。只見男女各成一隊，手牽著手，圍著篝火，唱起了古老的歌謠。在雄渾有力的歌聲中，這戶人家的男主人雙手托舉放置著兩根白色哈達和兩瓶青稞酒的茶盤，隨著歌曲的節奏在場地中屈膝而舞，腳步動作與男女領舞者相似。當一曲歌罷，手托茶盤的男主人快步上前，在男領舞者面前轉上幾個圓圈，然后屈膝將手中的茶盤送上，男領舞者將茶盤中的哈達拿起來，開始自己的舞蹈。此時，男主人再將哈達以同樣的動作送到女領舞者的手里。至此，鍋莊舞才算正式開始。

這時候主人將茶盤中的青稞酒取下來，在每個瓶口里插上麥稈，捧著酒走到場地的中央，讓每一位舞者吸上一口以示敬意。

在臘月山跳鍋莊有嚴格的規定。每一個寨子選取一位領舞者，一段舞罷，再由另一寨子的領舞者開始組織人員跳舞，所選取的曲目多以歌頌神的偉大、自然的力量、美好的事物為主。每一首鍋莊舞的歌曲分上下兩段，每一節的歌詞都一樣，反復唱誦，雖然歌詞重復，但旋律不同，時而低沉典雅，時而渾厚豪邁，拖腔多而長，猶如巨浪起伏。舞者的舞姿舒展灑脫，像雄鷹展翅，舞步始而平穩緩慢，臨近結束時動作小巧迅速，變化較快。因此，舞者在跳舞的過程中絕不會感到無味，而是激情澎湃，其樂無窮。一曲舞罷，男女老少都會走到酒壇前就著麥稈喝上一口咂酒，潤一下干澀的咽喉。酒純舞美，他們就這樣不停地唱著跳著，盡情狂歡。

當十五的月亮從山峰之間升起來的時候，人們對著夜空唱起惜別的歌謠，那悠揚的曲調在空曠的原野上飄飛。歌罷，人們才收拾行囊，披著一身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灑下一路歡笑。（責任編輯/凌云設計/毛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