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動畫的發展困境及策略探究

【摘 要】 作為文化創意產業重要組成部分的國產動畫經過不斷發展，已取得了卓有成效的進步，但從整體來看，國產動畫的市場格局卻存在被低幼動畫電影所主宰等諸多弊病，直至2015年《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高票房出現才打破這一局面，這一事實也向受眾證明了中國也能打造囊括成人觀眾群的優秀動畫片。時隔一年，2016年再次掀起國產動畫電影熱潮，12年磨一劍的跳票大戶《大魚海棠》和由真正好萊塢班底護航的《搖滾藏獒》同日上映，滿足了觀眾多年的期待與等候，其中《大魚海棠》首日的近7000萬票房成績，不僅超越了年初《熊出沒之熊心歸來》的首日票房，更是遠超作為國產動畫冠軍《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同期成績。然而，隨著大量的國產動畫走上銀屏，其存在的弊端和缺陷也逐漸顯現，分析國產動畫發展的困境和其原因，探究解決之道勢在必行。

【關 鍵 詞】國產動畫；困境；策略

【作者單位】劉曉華，南昌工程學院。

動畫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下簡稱《大圣歸來》）自2015年7月10日上映后，其票房已經累計突破了8億，這無疑是對國產精品動畫的一種肯定和褒獎。此外，這部電影亦為國產動畫行業帶來了革命性的影響。2015年8月5日，中宣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就《大圣歸來》的突出表現專門組織召開了一場學術研討會。與會的中宣部高層人士表示將逐步改變動畫片主要針對低幼年齡群體的傳統定位，而力圖制作能夠吸納且適應全年齡段受眾群體的影片[1]。這項決議打破了中國動畫行業多年的沉默，使中國動畫又一次被重新定義，中國動畫行業格局亦被重新整合。本文從國產動畫整體發展遲滯這一現實困境展開論述，分析其原因所在，并針對這一現象提出可行的因應策略，以期推動國產動畫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一、國產動畫的困境探析

2016年4月27日，《中國動畫電影發展報告（2015）》在中國動漫產業大數據專業機構發布會上正式發布。報告顯示，2015年中國共有43部國產動畫電影登上院線銀屏，較去年增長了80%[2]；產出票房超過20億元，較去年的11億票房約增長了1倍，國產動畫電影的受眾市場強勢上揚已是不爭的事實。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中國動畫產業的整體發展卻始終“行動遲緩”，無論是在本土市場，還是國際市場上都未能占據穩固根基并得到大眾的肯定和認可，縱觀國際市場中動畫行業的領頭羊——美、日、韓三國的動畫產業發展，我們可以發現，到目前為止，中國動畫的發展困境主要集中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動畫市場的低幼化取向

2005年7月，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狼》開始在電視臺落地，截止至2016年7月9日，累計制作了1462集。該動畫片收視最火爆之時，曾出現數十家電視臺同時播放的盛況，收視率最高達17.3%。套用現在流行的說法，“羊”和“狼”經過市場的檢驗，已經成為被觀眾認可的超級大IP?？v觀國產動畫電影票房榜單，自2009年《喜羊羊》開啟中國動畫電影元年以來，中國本土動畫電影的票房連續出現過億的景觀，成為國產電影發展不可忽視的力量，8年以來，票房過億的動畫影片已超過10部。不過，從動畫市場的整體發展情形來看，中國動畫市場的低齡化取向是目前存在的突出問題?？v觀中國動畫市場，只有《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和《十萬個冷笑話》等少量動畫實現多年齡層觀影人群覆蓋，突破以往動畫受眾的幼兒群體局限外，以《熊出沒》系列和《喜羊羊》系列為代表的絕大多數國產動畫均是針對3—12歲的兒童。雖然這一年齡群體在中國占據著不少數量，但相比龐大的青年群體顯得有些無足輕重。倘若在動畫內容的選取方面能夠囊括全年齡段的受眾群體，可以想見，動畫行業的市場收效和社會口碑將邁向新的高度。目前，動畫產業主要針對幼兒觀眾，是國產動畫發展的最大瓶頸。

2.數量與質量失衡

中國動畫產業起步晚、管制嚴格，動畫片制作水平和美國、日本等西方發達國家相比相距甚遠?；诖?，從2004年起，財政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稅務總局等多個部門聯合，陸續頒布相關規定，通過稅收優惠及財政補貼等方式來大力扶持國產動畫的發展，同時限制播出進口動畫，并通過政策傾斜將每晚的黃金時段播出資源留給國產動畫。隨著時間的推移，從中央財政到地方財政都設立了動漫基金，全國陸續建立起大量動畫產業基地，“動漫節”也如雨后春筍般在全國各大城市冒頭。2004年中國動畫年產量不足4000分鐘，經過幾年的發展，產量便迅疾躍居世界第一，10年后的2013年已達26萬分鐘之多。

播出時長增多，意味著制作者更多地將目光傾注于動畫能否成型、播出上，并以此獲得政府相關部門的財政補貼和其他政策、技術等多方面支持。政府扶持國產動畫產業的規則多是從產量、技術水平、播出平臺、獲得獎項這幾個標準來核定。例如很多省市對本地動畫企業補貼標準都是：地市電視臺播出的2D動畫獎勵500元/分鐘，3D動畫獎勵1000元/分鐘，上限為100萬元；在央視播出的翻倍，上限為200萬元。對動畫電影的補助則更甚，如福建省廈門市對本地動漫電影就設定了不同的補貼標準：在全國電影院線和央視電影頻道播出的獎勵3000元/分鐘，在地區電影院線播出的獎勵1500元/分鐘，獲得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優秀獎的一次性給予額外獎勵20萬元。

有了政府相關部門的獎金激勵這一重要誘因，加之動畫企業受到市場利潤的驅使，各類粗制濫造的動畫作品頻繁呈現于屏幕端，造成屏幕端的動畫亂象。許多動畫產品制作商為了節約成本，直接從國外動畫片中復制劇情和分鏡頭，用簡單的3D技術轉換制作一下便上映，這些無異于抄襲、剽竊的行為導致國產動畫內容同質化日益嚴峻，使得國產動畫片的質量倍受質疑。因此，有不少專家提出國產動畫已到了必須“去產能”的境地，在供給側改革及文化產業轉型升級的產業背景下，盡管2016年中國動畫播出時長減少至13萬分鐘，但對于中國動畫與國外動畫的差距而言，中國動畫從注重數量增長到注重質量和效益提高的轉型升級之路依然嚴峻。

3.內容缺乏創新

國產動畫片抄襲成風的現象在動畫產業界已不鮮見，甚至每當國產動畫在尋求突破之時都會有形無形陷入模仿、抄襲的漩渦和怪圈之中。2007年的《大嘴巴嘟嘟》就被指剽竊日本的世界級力作——《蠟筆小新》，隨后的《金甲戰士》又因和《奧特曼》有諸多相似之處而遭受詬病。如果說這兩者是否抄襲尚存爭議，那么2011年推出的《高鐵俠》對日本動畫《鐵膽火車俠》的抄襲就達到了赤裸裸的地步，以至于被國人諷刺其將“國產動畫抄襲尺度推向新高度”。近年的《阿特的奇幻之旅》《瘋狂玩具城》《汽車人總動員》等也因與國外已有作品的較高相似度而受到頗多質疑和批評。

相較前些年對日本動畫的抄襲、模仿，現在則將視線延伸至美國的迪士尼。針對這一現象，原創國產動畫的社會期待指數愈發上揚，從2015年7月《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票房高走到2016年7月《大魚海棠》的票房逆襲，再到2017年《熊出沒》系列的市場占有成功都是很好的說明。但是這些動畫內容的原創度也未能得到多數觀眾的認同。例如，《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究其根本還是對《西游記》這一傳統題材的二次創作，原創性方面打了折扣；《大魚海棠》更是爭議四起，以至于在“跟風黑”與“國漫粉”之間展開了一場浩浩蕩蕩的辯論戰。就《大魚海棠》本身而言，其氣勢宏大的畫面設計、絢麗精良的制作效果固然無可挑剔，中華民族元素的綜合運用亦為影片增添了不少光彩，但在故事內容層面上卻顯得黯淡無光。其影片故事靈感來源于莊子的作品《逍遙游》，講述了一個掌管海棠花的少女與人類男孩的靈魂“鯤”的奇幻故事，充滿了古老文明國度的神秘感與浪漫主義色彩，但在故事細節的處理上卻顯得倉促，甚至有評論稱將其拍成了“惡俗青春偶像劇”“三角戀”等，同時在人設上存在模仿宮崎駿《千與千尋》之嫌?？梢?，中國國產動畫的內容創新缺乏已成為制約動畫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

4.專業人才與資金匱乏

動畫產業的發展有賴于高素質人才隊伍的支持。近年來，在政府給予動畫產業的資金、技術、政策等多方面支持下，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動畫制作隊伍中來，目前，全國已有170多所高校開設了動畫相關專業。但有數據顯示，我國目前只有7000—10000名動畫領域專業人才，而全國動畫專業人才的需求量多達15萬人[3]，這一人才總量和現有的人才結構遠遠無法滿足動畫產業發展的需求，無論是動畫產業鏈上游的動畫創意、編劇、導演等專業人才，還是動畫產業鏈中下游其他環節的諸如管理、運營、延伸開發等方面的專業人才都普遍缺乏。另外，經費籌集困難也是制約國產動畫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例如，在創作《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之前，田曉鵬和其創作團隊一直處在“接活”的狀態，廣告、后期、電影代工等，但凡與動漫產業相關的業務均是其考慮的范圍，其目的是為動畫創作籌集資本以維持正常運轉。類似的情況并不是個例，2016年剛收獲豐厚票房的動畫電影《大魚海棠》也是如此。其制作公司早在8年前便已啟動了該項目，影片自創意樣片階段就獲得國內外眾多大獎，并被法國蓬皮杜當代藝術中心收錄。不過由于資金鏈問題，《大魚海棠》距離制作完成依舊遙遙無期。為了解決資金運轉的困難，自2013年6月開始，《大魚海棠》就以眾籌的方式通過眾籌網站向動畫愛好者們求助，希望得到社會支持以維持正常運轉。此舉隨即引發業內關注，前后有超過3500人為其“募捐”，總共籌措資金158萬。然而，來自社會群體的百萬援助，對于一部制作精良的動畫電影來說，只是杯水車薪。好在歷經12年的打磨，《大魚海棠》終與觀眾見面。動畫領域專業隊伍和資金的匱乏直接影響了動畫產業的發展進程。

二、國產動畫發展的策略探究

為解決國產動畫發展面臨的現實困境，筆者認為需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突破。

1.改變低幼化的創作理念

近年來中國低幼動畫類型電影顯得尤為尷尬，一方面，在觀眾結構上，它高度依賴電視培養出來的幼兒觀眾，如《喜羊羊與灰太狼》系列、《熊出沒》系列，“一拖二”的觀眾構成非常單一；另一方面，在電影水準上，劇情過于低幼，說教味過重，制作不夠精良，和好萊塢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等級上，讓父母觀眾淪為影院里簡單的陪伴[4]。國產動畫電影一度是只有六一兒童節才會蜂擁出現的類型，同時這一類型在投入與產出上也并不成比例，是國產電影的一個軟肋?！段饔斡浿笫w來》的出現讓人感到驚喜，其原因就在于它打破了這兩種刻板印象。例如，在受眾上并不是主打幼兒群體，而是已經開始經歷人生叛逆期的青少年群體，孫悟空的形象最接近于現代青少年的形象設定，無論是外形還是性格。劇情上，浪子回頭的形象、犧牲與救贖的主題，更像好萊塢擅長的類型手法，觀眾能從中看出新意與誠意，不少成人觀眾也能從中找到情感共鳴，許多人第一次產生了原來國產動畫電影還能看下去的想法。

《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的成功有很多原因，但是這種能照顧成人觀眾、挖掘角色本身的深度、探求更深刻價值的創作態度和理念尤為重要。在現今的文化產業環境下，國產動畫電影要想在市場上有更大作為，首先要在創作理念上進行改變，即動畫電影并不一定全是為兒童制作的，不一定為了要讓兒童看得懂而刻意降低劇情的復雜度。因為市場已經證明，只有顧及更多觀眾的口味才能取得更大的成績。當然，如何巧妙地進行改編、轉化，是一個問題。例如經典的《獅子王》，它的故事原型是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原文本并不適合兒童閱讀，但是當人物變成開口說話的動物后，不僅俘獲了全世界小朋友的眼睛，甚至讓那些不喜歡原文本的成年人也愛不釋手。還例如剛剛獲得奧斯卡最佳動畫片的《頭腦特工隊》，這也是一個極佳的改編案例。影片將人的情緒擬化成可視化的動畫人物，將人類復雜的情感活動變成炫目而貼切的動畫場景。在主題上，影片也結合常見的個人成長，通過戲劇化的情節來展現人類親情、友情的美好，價值觀也非常主流積極，是一部成功的合家歡電影。只有不斷融合，適應社會的發展，在政策引導等各方面做出相應的改善，才能讓國產動畫逐步優化走出低幼化的單一區域，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

2.突出民族特色

中國動畫的民族化發展不僅僅是中國動畫發展的必由之路，同時也是全球化文化傳播中的必然要求[5]。中國動畫要想在本土乃至全球有所突破，就先要立足于本民族文化。在世界文化交流中生命力強，最讓人嘆為觀止的往往都是那些民族性很強的東西；在動畫傳播領域，那些可以經受得住時間的考驗，在國際上普遍得到認可的也都是富含民族性，有強烈民族色彩的作品。堅持民族特色，是中國動畫片的突破之道。中國有著悠久的繪畫、雕塑、建筑、服飾的歷史，還有戲曲、民樂、剪紙、皮影、年畫等民族民間藝術，這些都為各種類型的動畫片提供了取之不盡的借鑒材料。要發展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動畫產業，最重要的是在數千年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基礎上，結合現代觀念、審美和趣味，創造出既有中國特色，又有全球競爭力的動畫精品，走民族化道路。

3.加強人才培養，擴充人才隊伍

隨著計算機技術、網絡技術廣泛應用于動畫領域，動畫產業已經成為高科技和文化相關聯領域。目前大多數學校的教學重點僅停留在動畫技術層面，具有藝術才能和技術水平的復合型人才微乎其微，優秀的動畫導演極其匱乏。作為藝術和技術的結合，動畫高度綜合了文學、美術、電影、音樂等藝術門類，其獨特的生產方式對動畫制作人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國動畫產業的瓶頸是人才，人才匱乏的解決之路是教育，國產動畫教育的重心應該是培養中國本土的策劃、編寫和協調等動畫人才，這是一個長期而系統的培養過程，需要國家從軟硬件設備、課程安排、師資培訓、教研實踐等各個方面給予支持和幫助。

4.走產業化道路

動畫產業是最具發展潛力的文化產業，應該有一個完整的產業鏈。當前中國動畫產業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扶持，在多種鼓勵性政策支持下，可以使用或吸納來自不同渠道的大量資金，創作隊伍不斷壯大，產業發展的大環境非常適合中國動畫業繼續發展。目前，動畫產業的問題主要表現在動畫產品的衍生品開發方面較為薄弱，產業鏈不完整。成熟的動畫產業鏈條包括五個關鍵環節，即制片人制作動畫片、發行商代理發行或銷售動畫產品、電視臺或電影放映動畫片、企業購買形象產品并進行衍生產品開發、商家銷售衍生產品，這五個環節構成了正常狀態下的動畫產業鏈條。其中原創是重中之重，一部吸引人的動畫片必然有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而這是由一個好的劇本來決定的。國產動畫劇本總體感覺缺乏靈性，結構單一，前因后果交代煩瑣，彈性跳動的調度太少，妙趣、意外、跳蕩、緊張和愉悅都嫌不足。

5.暢通播出平臺

動畫片生產出來后只有在電視頻道播放才能進入市場。在歐美，動畫片制作完成后就可以直接播出并進行商業運作。在中國，動畫片播出市場還不規范，電視臺給價很低，有的甚至要給錢才能播。播出平臺尚未完善與成熟，無法被觀眾所認識和接受，是國產動畫片在這一產業環節上被“卡死”的原因。動畫本身是電視作品，電視臺的播出渠道應該是暢通的，動畫產業要發展，不應該僅僅要求政府出錢，播出系統不管是網絡頻道、電視頻道還是影院頻道，對動畫產業的發展都應該給予扶持。

三、結語

經過近10年的發展，國產動畫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上都取得了相應的進步，盡管和文化產業發達國家美、韓、日相比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我們應該看清自身的實際情況，在發展中看到并承認和改進國產動畫自身的缺陷和不足；在跟隨世界潮流、與時俱進的同時還要將根實實在在的扎進中國文化的土壤里，只有這樣，經過一代又一代中國動畫人的澆灌才能開出絢麗的花朵。

參考文獻

[1]任姍姍. 各方熱評動畫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中國動畫電影吹響集結號[N]. 人民日報，2015-08-07.

[2]白玉靜. 《動漫藍皮書：中國動漫產業發展報告（2016）》發布[N]. 新華書目報，2016-12-02.

[3]王玉龍. 我國動漫產業發展現狀研究綜述[J]. 上海商學院學報，2009（10）.

[4]旀水，旀歌. 從“低幼”到“全年齡”：國產動畫電影的前行路徑[J]. 電影藝術，2015（10）.

[5]陳曉俊. 淺談國產動畫電影的民族美術風格[J]. 電影文學，20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