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帶”成新潮，留學難鍍金

葉雨婷+++劉淑君

“投了幾十份簡歷石沉大?！?，“海歸對工作滿意度不足40%”……最近，關于海歸變“海帶”的新聞，成為時下年輕人又一個集中吐槽的話題。隨著留學大軍的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海歸開始涌入國內就業市場。然而，由于不了解國內的就業情況，加上眼光過于“挑剔”，淪為“海帶”已經成為海歸們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在這樣的形勢下，留學是否仍是值得投資的“鍍金”方式？

八成留學生選擇回國，海歸不再是“香餑餑”

2016年年中，在澳大利亞留學并留下工作的施木瑤決定回國。雖然在澳大利亞掙得不算少，工作也不算太累，一年三四十天的假期，更是能讓她“說走就走去旅行”，但是按她的話說，在澳大利亞總是過著“多年如一日的中老年生活”，生活沒有新意，還是回國“有意思”。

然而，觀望了半年的施木瑤，回國半年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拔乙恢痹谡冶本┑墓ぷ?，但是能接收我的公司，工資只相當于我在澳大利亞的工資零頭。我想去的地方動不動就要求985高校畢業，我在澳洲的學習和工作經歷人家還看不上呢?！笔┠粳師o奈地說，“我這樣的背景早就不是什么‘稀缺人才了吧?！?/p>

自2000年起，留學回國的人數開始急劇增長。來自《中國留學回國就業藍皮書2015》的統計顯示，這15年間海歸人數增長了45倍，共有79.87%留學生選擇回國發展。同時，海歸就業也在不斷增長的競爭壓力下被擠壓，薪資過低、專業不對口、工作滿意度低等問題隨之而來。

根據《2016年中國海歸就業調查報告》（以下簡稱《報告》），超過八成的海歸認為自己“學非所用”。另外，部分回國留學人員薪資水平達不到期望值，約50%的碩士生、67%的本科生以及約78%的?？粕劫Y在5000元以下。海歸人員對工作的滿意度水平整體偏低，“滿意”及“非常滿意”的僅為33.2%。

不論是在國外還是國內，找工作已經成為留學生必須面對的頭號難題。國外就業市場飽和早已成為普遍狀況，留學生更是因為其外籍身份受到種種限制?？墒亲屗麄儧]想到的是，大家都說的“國內機會多”，也不能讓找工作變得更容易。

在意大利某高校就讀奢侈品管理專業研究生的張楠，2016年在意大利一家公司里實習，并很有可能轉成正式員工。然而，盡管有這一令人羨慕的條件，他卻沒能找到國內的工作機會。張楠說：“我畢業找實習的時候，一門心思想回國，成天盯著國內各個專業對口企業的招聘，簡歷投的全是國內公司，但都石沉大海了?！苯Y果，現在這家意大利公司從學校就業系統看到了他，經過面試，張楠順利留下實習。雖然回國之路暫時吃了閉門羹，張楠仍然打算過一兩年再考慮回國試試。

雖然不少海歸淪為“海帶”，海歸在就業市場上的優勢仍然明顯?！秷蟾妗分械恼{查數據顯示，60.5%的單位在招聘時更傾向于使用海歸，82.5%的單位均在一定程度上對海歸員工采取了傾斜性待遇。但是，對于海歸伸來的橄欖枝，國內的很多用人單位已經沒有了早年“十分稀罕”的態度。一位國企負責人表示，留學生的交流能力、演講能力、獨立處理事情的能力很突出，“但對于企業來說，招聘時面對的是包括所有應屆畢業生的龐大群體，我們不會特別考慮海歸的特殊性?！?/p>

與國內脫節、眼光挑剔，成為“海帶”的硬傷

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這些一路披荊斬棘、從國內飛到國外、又一路“殺回來”的海歸，變成了“海帶”？對此，不少留學生及專家告訴記者，不了解國內就業形勢，是海歸回國找工作時最大的“絆腳石”。

《報告》顯示，不熟悉國內就業形勢，是海歸就業的主要劣勢。半數被調查者認為，自己“不了解國內的就業形勢和企業需求”，以及“回國時間晚，錯過校招季”。

碩士畢業于英國某高校金融專業的丁諾，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以前，她總聽周圍的親朋好友說，在國外學這個專業回國最好找工作了。在一年多的研究生生活中，她忙于學習、旅游、參加各種活動，并沒有過多關注國內的就業市場，只是覺得“回來一定能找到一份工作，先抓緊時間在英國體驗生活吧”。

2015年9月一畢業，丁諾趕緊回國，卻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一些企業的網上申請，甚至錯過了筆試和面試，這讓她備受打擊。在家人的幫助下，丁諾趕緊進入一家銀行開始實習，直到2016年3月，她不斷地網申、投簡歷、筆試、面試。這樣的經歷不僅讓沉浸在異國生活的丁諾十分迷茫，一輪輪的被拒經歷也讓她感到，找不到工作比當年收到申請學校的拒絕信還要痛苦百倍。

而對于畢業于法國某大學的徐薇來說，自己的提前規劃，讓她沒有錯過回國找工作的機會，但她卻為此付出了很多?！爱敃r為了回國實習，有一次我突然收到一家駐外機構在北京實習的面試通知，于是我馬上回國，光機票就花了兩萬元。一周之內往返北京巴黎，就像打了個‘飛的，同學都覺得我瘋了?！毙燹闭f。

這次瘋狂的經歷，讓徐薇得到了這個實習機會，也讓她順利地留在這個機構工作。然而，長期的加班，換來的只是一份不高的固定工資，和在法國兩三年的學費加生活費相比，“不知何時才能把那時花出去的學費掙回來”。

對于自己的出國留學經歷，不少海歸都是引以為自豪的。這樣的自信和驕傲，讓海歸在國內找工作時更加挑剔，有時甚至會“眼高手低”。英國圣安德魯斯大學校友會一位代表表示，海歸回國就業優勢明顯，“但是有些人對自己定位不明晰，導致了最后對國內的就業市場不了解，所以回國之后找工作困難?！?/p>

海歸在就業時的挑剔，不僅表現在職位、企業發展、薪資等各個方面，還表現在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希望在國內一線城市工作。

在英國某高校讀研歸國、如今在北京一家事業單位工作的蔣恬恬表示，“之所以選擇在北京工作，是因為在二三線城市，能用到我在英國收獲的經歷、眼界、能力的機會太少。相比之下，還是一線城市國際化程度高，機會多一些，也更容易接納海歸?！?

留學的價值不能僅用薪資衡量

“海帶”群體的不斷擴大，不僅引起了網絡輿論的關注，也讓正在海外求學的，以及即將出國留學的學生心態發生了動蕩。隨著國內高校國際化程度不斷加大，加上不少學校開辦中外合作辦學項目，很多國內高校的畢業生同樣具有海外學習經歷，這對海歸來說，更是一種沖擊。

北京某高校碩士畢業生劉熙，曾經在國內考研還是出國留學這件事上糾結很久。她告訴記者，由于本科時學習小語種專業，自己一直打算出國讀研。然而，這幾年海歸的就業形勢不太好，自己也沒有留在國外長期生活的打算。大三下學期，她“懸崖勒馬”決定考研?！胺凑裏o論如何都是在國內就業，衡量了一下，與其花家里幾十萬元‘投資留學這件事，不如好好考研換個專業，豐富自己的經歷。這樣下來不僅省錢，有一個更具認可度的國內名校學歷，還能收獲一群志同道合的研究生老師和同學?！眲⑽跽f。

至于失去的海外經歷，劉熙表示，自己也沒有丟掉外語優勢，“讀研時學校里有很多出國交流的機會，我覺得自己啥也沒耽誤?！?/p>

海歸變成了“海帶”，留學真的就是一個賠本的買賣嗎？對此，不少曾有過留學經歷的人表示，留學的意義不僅是換來一個高薪工作和一個海歸的光環那么簡單。

蔣恬恬如今的工作單位，薪資待遇和她的英國同學比起來，“讓人有點尷尬”。什么時候才能賺回來那一年多花出去的幾十萬元？她覺得“不知道得用幾百年”。但對于那一年多的留學經歷，她認為其價值是不能用自己現在的工作待遇衡量的。

“我真的很感謝父母，可以讓我在20多歲的年紀有機會出國看看不一樣的世界，這給了我人生更多的可能性，也讓我有機會體驗到在國內感受不到的各種經歷?！笔Y恬恬表示，“雖然最終我還是回國了，但是我的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這還不是留學的價值嗎？”

在張楠看來，開闊眼界是留學最大的價值?！拔也幌氡谎矍暗氖潞椭車h境局限了思維，畢竟天天待在自己熟悉的圈子里，很難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種可能?！睆堥f，“我和父母都相信，出國體驗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學習方式，接觸不一樣的人之后，一定會有某種改變。也許是自學能力，也許是語言能力，也許是更包容，也許是更獨立。雖然說不出是什么，但不妨出去看看?！?/p>

說到底，“海帶”或許只是海歸心里邁不過去的一個坎。張楠認為，“‘海帶的理由千千萬，說服自己不工作是很容易的，暫時的‘海帶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一直待著，要么降低期望值找個工作，要么抓緊提高自身能力?！?/p>

“所有的痛苦都來源于期望值太高，或放不下過去?！睆堥f。

（據《中國青年報》/文中人物為化名）